媒体融合语境下沉浸式新闻的兴起及启示

□ 陆范锋

虚拟现实（Virtual Reality，简称VR）技术在各领域的应用和开发越来越引人注意。在新闻报道领域，一些新闻机构正在使用虚拟现实技术制作立体互动的“沉浸式新闻”，让受众（用户）从新闻的“观望者”（Viewer）化身为新闻事件的“目击者”（Witness）。VR技术不仅推动了全球媒体的创新发展，也为国内媒体融合之路的探索带来了机遇。

一、沉浸式新闻

沉浸式新闻（Immersive Journalism）是用360度全景摄像机与其他实体设备记录新闻现场，通过3D虚拟数据、MG动画设计、三维数据模型等对复杂数据进行形象化展示，呈现在虚拟现实的头戴式设备上。之所以被称为“沉浸式”，是因为VR等设备直接接管了受众的视觉和听觉，将之与外界的环境相隔离，受众将以第一人称的视角了解到新闻发生的过程，获得“身临其境”的体验。

2010年，南加州大学安纳伯格传播与新闻学院的高级研究员德拉佩纳首次使用“沉浸式新闻”概念来定义使用虚拟现实技术制作的新闻，称沉浸式新闻为“一种使观众能够对新闻中的故事或者场景获得第一人称视角体验的新闻生产方式”①，提高了新闻报道的视觉艺术，极大丰富了新闻报道的形式，让新闻信息变得更生动新颖。

二、沉浸式新闻发展现状

虚拟现实技术自2012年被美国媒体引入到媒体报道中后，一直被视为新闻业的前沿技术。2013年，美国《得梅因纪事报》制作的解释性新闻项目《丰收的变化》（Harvest of Change）是沉浸式新闻具有里程牌意义的作品，讲述了在延续了六代人的达曼家庭农场发生的故事。②体验者能化身为美国农民，去观察农场的生活环境，思考美国农业与农场形态的未来走向。

美国广播公司于2015年9月份推出“ABC NEWS VR”项目，力争“将新闻叙事带进一个新阶段”，同年11月，《纽约时报》推出了名为“NYT VR”的手机应用，推出首部沉浸式新闻《流离失所》。英国广播公司在2016年涉足虚拟现实技术领域。VR技术结合新闻领域的应用，Facebook、YouTube、Google等新媒体和传统媒体几乎同步展开。

随着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国内《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等中央媒体，新浪、百度等商业网站都在建设自己的VR新闻团队，试图成为其转型的原动力。如财新传媒推出的国内首部VR纪录片《山村里的幼儿园》；近年来的全国“两会”上，VR技术在传媒圈的应用呈现井喷态势，新华社、《光明日报》等多家媒体的记者使用了VR技术；重庆晨报上游新闻APP客户端，率先推出全国首个VR新闻频道。

三、沉浸式新闻给传统新闻带来的改变

由于具备独特的沉浸感、互动性及超强的娱乐性等特征，基于虚拟现实技术的沉浸式新闻打破了传统新闻业的生态环境，在新闻信息获取、新闻加工呈现以及新闻分发传播等领域为新闻业注入了新的活力，也为受众带来了革命性的体验变化。

（一）内容层面

沉浸式新闻颠覆了传统媒体的传播方式和叙事模型，重塑了新闻生产的报道框架和内容导向。无论是环境类较大场面的事故、灾难突发事件，阅兵、奥运开幕式等重大活动，还是春运、高考等感染力较强的社会焦点，都可以通过虚拟现实的报道方式让观众对新闻内容了解得更为直接、透彻、完整、多元、丰富，从而就话题寻根究底，恣意“探索”。

沉浸式新闻增加了信息传播量。在传统新闻报道中，受众只能通过记者提供的图片、文字所展现的信息片段来了解新闻事件，而沉浸式新闻几乎可以实现复现新闻事件发生的原貌，呈现的是全场景信息。受众具备可以自己选择关注点的能力，把握事件发生过程和环境中的细节，这就使得新闻的深度和广度有了极大的提升。

（二）制作层面

从传统媒体报道的“原画复现”到沉浸式新闻的“沉浸＋参与”，固化的一套线性报道模式被打破，怎么运用VR镜头语言，怎么拍摄身临其境的感觉，怎么剪辑，怎么现场调度③，这些制作层面的思考都与传统媒体报道有较大差异。传统的新闻报道会有一条人物、情节、发展清晰的新闻主线，但沉浸式新闻报道为受众提供的是对新闻现场的主动选择和自由获取，甚至提供当事人、目击者、受害者等角色选择来推动不同视角的多线情节，这就意味着沉浸式新闻的制作需要将更多的素材提供给受众，进行主观意愿的故事线选择。皮埃罗·斯加鲁菲在《2017未来媒体趋势报告》中指出，未来新闻工作者不仅要做一个新闻叙述者（story teller），更要做一个故事的制作者（news maker）。④

（三）受众层面

沉浸式新闻的魅力在于体验，以“我”的视角叙事逻辑更具冲击力和说服力。《纽约时报》讲述2015年“4·25尼泊尔地震”对该国古迹摧毁情况的《地震前后，尼泊尔的历史古迹》，结合了谷歌街景技术，受众在虚拟现实中点击图片，可移动方位对比同一地点在震前震后的比较，直观感受8.1级地震所造成的破坏。虚拟环境与体感、运动追踪设备、谷歌街景技术等应用的加入，赋予了受众运动自由与交互自由的体验。沉浸式报道的互动体验不仅保持了新闻的客观性，也加深了观众的无力感，引发了对自然灾害、社会事件的更多思考。⑤

四、沉浸式新闻对媒体融合发展的启示

先进的虚拟现实技术在新闻领域的应用，改写了传统新闻的制作与产业运作，也为媒体融合的发展探索提供了新机遇和新思路。

（一）体验变革，塑造新型叙事模式

沉浸式新闻仍具有极强的把关功能、议程设置功能和显化效应，却颠覆了框架设置，特定叙事逻辑的改变强化了“对话新闻学”理念。⑥运用VR技术的新闻报道，不再遵循经典的“倒金字塔”或者“华尔街日报体”叙事模式，突破传统新闻的篇幅限制，360度范围内所有的信息都尽在体验者面前，囊括几乎所有视觉、听觉上的细节，沉浸式报道中细节的呈现将新闻价值的表现力和感染力提升一个层次。当下的3D技术、增强现实、机器人写稿、无人机直播等也正在变革着新闻叙事方式，靠技术创新丰富新闻表现力将持续加快推动媒体融合的发展进程。

（二）思维变革，打造用户需求观念

打造“用户观念”对推动传统媒体转型升级，实现与新媒体融合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传统媒体所依附的单向传播的线性叙事方式，往往会忽略“用户”本身的社会特征、身份以及需求，用固有的传播模式向受众单向散播，并不太注意受众本身的感受和回应。在媒体融合时代，“用户”是参与生产、选择接受乃至主动传播的混合主体，沉浸式新闻报道就从用户的角度出发，使用多元化的讲述手段、大量由技术支撑的交互方式，为“用户”提供的是一种沉浸式的、第一人称的体验。让用户成为故事中的角色去体验新闻事件，从而加深人们对新闻事件的认识，这是融媒体时代新闻报道的新趋势。

（三）跨界合作，探索技术合作新路

当前国外实践中采用一种新型的媒体机构整合方式，即“新闻机构+虚拟现实公司”，这源于VR的技术特性与新闻报道还原真实诉求的一拍即合，如ABC News与Jaunt公司的合作，BBC和BDH、REWIND工作室的合作等。《纽约时报》与谷歌公司携手合作，向订户赠送了100多万套谷歌纸板VR眼镜，这既为未来更深入的VR应用奠定了受众基础，也为谷歌做了一次免费广告，形成了双赢合作。⑦

国内传统主流媒体需要主动接触和了解相关行业信息，与突飞猛进的高新技术相融合，借助市场力量提升新技术应用水平，内容与科技优势互补，从而积极探索出一条技术合作开发的新路。

（四）人才变革，促进传统采编队伍整体转型

以《丰收的变化》报道为例，这条由美国传统大报打造的虚拟现实新闻，涵盖了前期策划、采访、摄录、后期编辑等多个生产环节，对记者、编辑的能力有着很高的要求。未来新闻机构之间的竞争终究还是人才之间的较量，对新闻人才资源进行集约化管理势在必行。传统的新闻媒体机构应当利用现有资源提升从业人员的虚拟现实技术素养，加强全媒体环境下的新技术使用能力，加紧与学界、业界合作，设立沉浸式新闻报道人才的委培项目，邀请业界专业人士参与建立虚拟现实技术新闻人才的培养体系，促进传统采编队伍整体转型。

五、结语

传统媒体与新兴媒体要实现从内容、渠道、平台到经营、管理的深度融合，关键是以技术驱动为突破，实现质变与跨越。新一轮科技革命正在全球范围孕育，大数据、云计算、虚拟现实、区块链等技术飞速发展，先进技术将支撑和引领传统媒体从内容的发掘与采集、编辑与制作到分发等各个环节以及流程机制上，全面创新融合生产方式，不断创造核心价值，满足用户需求，集聚跨行业资源，发展更多新的业态，为媒体融合发展提供一个全新机遇。

注释：

①Nonny de la Pena,Peggy Weil,Joan Llobera,Elias Giannopoulos,Ausiàs Pomés,Bernhard Spanlang,Doron Friedman,MariaV.Sanchez-Vives,andMelSlater.“Immersive Journalism：Immersive Virtual Reality for the First Person Experienceof News,”Presence：Teleoperators and Virtual Environments 19,no.4(2010):291-301.

②Harvest of Change[EB/OL].

http://www.desmoinesregister.com/pages/interactives/harvest-of-change/.

③SMG智造.VR新闻怎么拍？这是最前沿的实战总结[J].广播电视研究,2016年夏季刊.

④Piero Scaruffi.2017 THE FUTURE OF MEDIA REPORT[EB/OL].

https://www.useit.com.cn/thread-13707-1-1.html.

⑤杜江,杜伟庭.VR+新闻：虚拟现实报道的尝试[J].青年记者,2016(6).

⑥史安斌,钱晶晶.从“客观新闻学”到“对话新闻学”——试论西方新闻理论演进的哲学与实践基础[J].国际新闻界,2011(12).

⑦王悦.刍议虚拟现实与新闻融合的应用现状及前景[J].今传媒,20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