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凯(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陕西 西安710119)
生态美学突破了以往的“人类中心主义”的观点,而是坚持“人与自然和谐”的理念,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再是割裂的,分开的,也不再有主客体之分。这实际上是一种在新时代经济与文化背景下产生的有关人类的崭新的存在观,是一种人与自然、社会达到动态平衡、和谐一致的处于生态审美状态的存在观。
《诗经》中有大量的农事诗,所谓农事诗,是指反映农业生产和劳动生活以及与农业有关的祭祀礼俗,或者说运用于农事祭典的诗歌。
从《诗经》中的作品分析来看,其中的农事诗主要有《七月》、《芣苢》、《臣工》、《噫嘻》、《丰年》、《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等。读者认为,最具有代表性的是《七月》和《生民》。《七月》属于《豳风》是《诗经·国风》中最长的一首诗。根据上文班固《汉书·地理志》的论断,可知《七月》应当作于西周初期,即公刘处豳时期。从《七月》的内容来看,它分别描绘了劳动人民在一年四季不同时间点进行的不同的农业生产活动,具体包括了粮食种植、蔬菜收获、养蚕织麻、打猎祭祀等活动。我们可以发现,《七月》描写的生产活动,种类繁多,而不是单一的采集狩猎,我们可以注意到,当时的农业生产不仅仅是在整个国家活动占有很重要的地位,而且已经是很发达了:
如果我们单纯分析《七月》中的蔬菜的种植与收获,会发现里面有很多的蔬菜种类,包括郁、薁、葵、菽、瓜、壶、叔苴、荼。而在粮食种植上就有:黍稷、重穋、禾、麻、菽、麦。这可以说是当时农业发达的具体表现。而在这个现象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重要的信息:周朝的劳动人民已经学会根据时节的变化更替来安排农业生产了。在《七月》的叙事结构当中,每一段落的开篇都没有直接讲种植、狩猎以及其他的农业生产活动,而是在强调时间的变化。
当时的人们已经充分认识到,大自然和人的活动是一个有机统一的整体。人的生产生活活动和自然环境不是分割独立的,而是紧密联系在一起。当时的人们除了会利用大自然的“馈赠”来获取一部分的生活需要品外,还懂得顺应大自然的规律去加工生产自己所需要的物品。单从农业生产活动来看,大自然和人们是处于一种平等、和谐的关系当中的。
如果说单纯的生产生活活动还不足以证明当时的人们已经有了很朴素的生态主义思想的话,那么在《诗经》中还有一部分内容就明确说出了周人当时的观念。其实《诗经》中认为人本身就是大自然孕育出来的,是自然之子。“天生蒸民”(《大雅·烝民》),当然,这里的“天”并不是上帝主宰意义的上天,而是有大自然意义的具有生命活力的天。“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商颂·玄鸟》),在殷商的人眼中,是上天命令玄鸟生下了他们的祖先商王。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样的说法很明显带有原始色彩的图腾崇拜,甚至带有神话的味道,但这样的说法其实反映了一个很重要的想法:人类是来源于天的,也就是来源于大自然。这充分说明了周人不仅对大自然怀有敬畏的膜拜之心,而且又怀着亲切的、依赖的体贴之情。
自然美主要指的是自然的和谐,这其中包括生物自身的和谐、生物之间的和谐以及生物与环境的和谐。在《诗经》中,《关雎·周南》作为《诗经》的第一篇,也是千古传唱的经典。用以前的解诗思维看来,《关雎》寄托的是文王、后妃之德,肩负着风化天下人伦的重任,扮演着治理国家、教化人民的重要角色。《毛诗序》中就说:“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但是,到了现代,人们开始努力还原《诗经》的本来面貌,普遍认为这是描写青年男女恋爱的作品。纯粹而论,关关鸣叫的雎鸠可以是当时人们熟悉的任意的水鸟,他们为了求偶而愉悦地歌唱,它们的声音悠扬婉转,鸣叫充满了感情。
鲁枢元则提出,这种现象是人与自然在艺术上所达到的一种“谐振”。中国文学创作的基本思维方式,基本技巧手法“赋、比、兴”充分体现了人与自然在文学艺术中和谐共振的关系模式。“赋、比、兴”这三种艺术手法都涉及到了“物”与“人”,而“物”并非是单纯的物体,实际上是自然之物,包括鸟兽草木,风雨雷电。再到江流湖海,日月星辰等等。“外感于物,内动于情”这便是人与自然的交感互动。我们固然可以认为写“物”是为了“言情”,将“物”看做表达情感的铺垫,正是因为有了人的观照,这些物才有了一定的价值,被赋予了一定的美感,所以才出现在文学作品当中。但是,我们也不能不承认,这些物本身就具有自然之美。不然,如何引起人们的审美感受呢?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关雎》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淇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扶苏》
在《诗经》当中,运用“起兴”的艺术手法是非常普遍的。像《关雎》《葛覃》《桃夭》《淇奥》等等作品都有这样的特色。我们追寻作品,可以很明显地看到诗的开头就蕴藏着自然之美。
然而,《诗经》的创作者并没有将探寻美的目光仅仅停留在对于大自然本身的和谐与美的探索与发现上,而是继续将目光投向了人类。既然已经发现了大自然之美,人本身就会产生愉悦的情绪,所以作者进一步将大自然和人类联系起来。虽然人类和大自然在这个生态整体中是平等的,但是在《诗经》中,作者的重点是表现人,所以在表现人上面倾注了更多的精力,这并不意味着大自然就是轻于人类。作者通过先写出那些代表着生命的和谐与自然的美的事物,进而引出写作对象人类本身,其实也说明了物与人是平等的且相互衬托的。在这样的艺术手法之中,作者也实现了自然与人类的和谐。
总而言之,当我们从人与自然的关系角度来看,在《诗经》当中,许多关于农业的诗歌就突出了自然在生产生活当中的重要性,人们顺应时节的变化来安排生产,其实也是一种天人合一的思想,我们不难发现,这一点和道家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思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再者,我们在《诗经》的艺术手法中也发现了人们特有的观念:自然为美。而自然的和谐之美又与人构成新的和谐之美。这也就是从人与自然的角度看到的《诗经》中的生态美学最突出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