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美学研究
——以维托里奥·德·西卡的电影《偷自行车的人》为例

2018-04-01 12:14林家帆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桂林541006
丝路艺术 2018年11期
关键词:西卡里奇现实主义

林家帆(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一、源起: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的产生背景

早在20世纪四十年代初,新现实主义电影便开始孕育。当时的意大利电影在墨索里尼的法西斯主义统治下呈现出僵化的状况,或为法西斯主义唱颂歌的宣传片,或为庞大历史史诗和伤感的上层社会的情节剧“白色电话片”,其特征在于重形式不重内容。部分反法西斯主义的青年人和进步的电影工作者开始抨击这种现象。随着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和墨索里尼的垮台,意大利电影艺术家们的创作热情也越来越高。他们受到当时苏联电影和诗意现实主义的影响,提出了电影要真实反映意大利社会现状,并建立了现实主义的、大众的和民族的意大利新电影主张。1943年,作为这股新生力量骨干的电影理论家巴巴罗教授在《电影》杂志上发表“新现实主义宣言”,对新现实主义电影提出了四点要求:1.对于充塞在意大利大部分影片中那种幼稚的、公式化的老调必须加以清除;2.反对在电影创作中避开人类问题和人道观念去作滑稽可笑的生编硬造;3.反对离开现实去改编历史小说,电影不需要那听厌了的故事;4.反对在电影中唱虚伪的高调。[1]巴巴罗教授的这篇宣言,使新现实主义口号明朗化,并使其所强调的写实美学成为建立新现实主义电影的审美基础。

在提出电影创作主张的同时,这批青年创作者也积极进行电影创作实践。在1945年到1951年这短短六年间,涌现出八十多部在题材内容和形式风格上独具特色、令人耳目一新的影片。维托里奥·德·西卡的《擦鞋童》(1946)、《偷自行车的人》(1945)、《米兰的奇迹》(1950)、《温别尔托·D》(1951),罗西里尼的《罗马—不设防的城》(1945)、《游击队》(1946),维斯康蒂的《大地在波动》(1947),桑蒂斯的《艰辛的米》(1948)、《橄榄树下无和平》(1949)、《罗马十一时》(1951)等都是具有代表性的。这些影片虽然在题材的选择和艺术手法的运用中不尽相同,但是他们都体现了意大利新现实的电影的共同特征:冷静写实。

二、写实: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的美学表现

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电影的叙事方式比较简单,一般选取题材为平凡人物下的平凡故事,具有强烈的写实倾向。在众多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中,维托里奥·德·西卡的《偷自行车的人》是为杰出的代表作。《偷自行车的人》以其简单真实的叙事对象、朴实无华的叙事方式以及隐而不现的叙事主题典型地体现了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的写实美学特征。

(一)简单真实的叙事对象

“还我普通人“是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运动在内容上提出的口号。电影《偷自行车的人》没有刻画形象高大的英雄,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广大的普通人中。影片中塑造的就是一个落魄的失业者的形象。男主角安东·里奇,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贴街头广告的活儿,用妻子的嫁妆换来一辆二手自行车,却在他第一天上班时被人偷走了。当他找到偷车贼,却仍无法找回自己的车。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他被迫去偷自行车,偷车未果,反被指控为偷车贼。他是最平凡的底层人物,无法改变自己的不公平待遇。电影通过表现这样一个小人物的生活和命运,小人物的走投无路和悲哀拷问整个社会,以小见大地揭示了当时二战后意大利现实社会的民生凋敝。

在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中,往往不需要太复杂的叙事情节,简单的故事也能表现出极强的电影张力。在《偷自行车的人》中,里奇和儿子寻找自行车的过程基本占据了整部电影:一高一矮的身影在暴雨中、在烈日下、在泥泞的、破败的、宽阔的、狭窄的街道中奔跑、追寻、搜索。整部电影围绕着“寻车”这个故事情节展开,而人物的命运也跟“自行车”这个重要的故事线索紧紧牵连在一起。里奇因工作而购得自行车,又因车被偷而寻车饱受世态炎凉,最后因偷车被抓终导致其人生悲剧。

(二)朴实无华的叙述方式

在许多擅长表现活动过程的电影中,往往展现一个有悬念的动作过程,如好莱坞电影的侦探片模式、“追逐”模式、“求助”模式等。在该影片中,中心悬念为“自行车能否找到”。自行车对于其他人而言也许只是一件平凡至极的生活用品。可对于里奇而言,自行车的能否找到,直接关乎他们一家人的生活。通过朴实无华的叙述方式,剔除电影可能会迷惑观众的部分,使观众更加注重电影本身,这种纯粹简单的艺术形式,更有助于观众对影片的深入思考和感悟。电影的这种单一的叙事方式其实无形中已经牵动着观众的心。

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采取的多是记录片式的表现方式。“把摄影机扛到大街上”口号的提出,不仅摆脱了在电影的布棚,降低了电影成本费用,而且充分响应了新现实主义对写实的的追求。因此,在德·西卡的的作品中,随着“寻车”情节的展开,镜头也跟随里奇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并深入到了最平凡最不起眼的角落,不加修饰,将一事一物都以最原始最本来的面貌出现在银幕上。同时,在演员选择和表演方面,德·西卡也对自己的作品进行了革新。在《偷自行车的人》中,失业工人的扮演者就是一个饱尝失业痛苦的工人。他本来是为该片招聘儿童演员时抱着自己的儿子去碰运气的,然而德·西卡却从千百个应征者中一眼看出他正是自己影片中的主人公。

(三)隐而不现的叙述主题

在《偷自行车的人》中,德·西卡启用“隐而不现”的叙述主题,巧妙地设置几处矛盾,观众只要仔细推敲,便能发现这部看似简单的电影中存在的矛盾之处,进而在思考中发现 “矛盾”逻辑中传达给我们的深刻主题。

电影中“偷自行车的人”有两个,他们的命运却截然不同。一个是偷里奇自行车的人。他这是一个弱者,也是一个恶者,却被众人“保护”,在里奇寻车未果后,他得以全身而退。另一个偷自行车的人便是里奇。他在苦苦寻车无果,面临再次失业的惨状后萌发了偷别人自行车的念头,但却被众人殴打,差点被送到警察局。他是个弱者,却也是一个善者,但也没有逃过被命运玩弄的宿命。德·西卡想通过这个矛盾批判,在一个民生凋敝的社会中,人人都是弱者,人人都需要被同情但也最得不到同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法则不再适用于这种社会,连善恶都也不能成为人们的判断标准。

两个“偷自行车的人”会有截然不同的命运,作为看客的群众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电影对群众做了两次特写:当里奇抓住偷他自行车的人时,虽有大批群众围观过来,却帮助小偷顺利逃脱,并把“正义”一方的里奇暴打一顿;当里奇被他偷的自行车的主人抓住,大批群众再次围观过来。这次群众们把代表“邪恶”一方的里奇同样暴打了一顿。同样的看客群体,对前后“正义”与“邪恶”的对待标准何以相差甚远呢?这种善恶不分的价值标准并非是真正使社会发展的价值观,德·西卡对这种价值观深恶痛绝。在文中的末尾,里奇在人群中麻木不仁的行走着,被人群的大流被迫推动向前走,小孩和他的眼神都迷茫无助。他们都在思考,应当如何在这种社会现状中生存,为善还是为恶?同样思考着的还有荧幕前的观众。这种矛盾的思考,正是发自内心对社会最有力的叩问:一个连善恶都不分的社会,人们何以生存?电影隐而不现的主题,在影片的结尾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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