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天肇庆调查述论

田铭钊

（中共肇庆市委党校，广东肇庆 526020）

张闻天是中国共产党早期历史上一位重要的领导人。长征途中，他与毛泽东、王稼祥就反五次“围剿”中中央在军事领导上的失误进行了深入探讨，在遵义会议上他做了批判“左”倾军事路线的报告，支持了毛泽东的正确主张。张闻天为中国革命以及社会主义建设做出了积极贡献，庐山会议后受到不公正对待。

一、“遣送”肇庆与“肇庆文稿”

1969年10月底，林彪以战备疏散为借口，把一些老同志清出北京，张闻天化名张普与夫人刘英一起被“遣送”广东肇庆。张闻天到肇庆后被安排在军分区宿舍的一所简陋的平房内，由肇庆军分区负责日常管理，开始了长达六年孤寂的流放生活。在肇庆期间，生活条件和政治待遇比较差，有诸多限制，“不准打电话；不准与外面人员接触；不准离开宿舍区；甚至军分区机关放电影，也要请示后才能看。”[1]（P.116）尽管张闻天身处逆境，但并没有计较个人的荣辱得失，时刻关注党和国家的前途与命运，仍然孜孜不倦地追求真理。他除了仔细阅读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之外，还冒着可能遭受更大迫害的风险写文章，写下了《无产阶级专政下的政治和经济》《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内的公私关系》等4篇共8万多字的文稿。这些文稿，经他的外甥秘密抄写、保存，后又辗转由王震将军精心保管，才得以面世，后来被学界统称为“肇庆文稿”。

“肇庆文稿”表现了张闻天坚持真理的胆略和勇气。在《论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一文中，他写到，“党最容易犯的错误、错误中最危险的和最致命的错误，是脱离群众。这种情况，在党成为执政党以前，固然容易发生；但在党成为执政党以后，更容易发生，其危险性也更大。”[2]（P.579）现如今，党中央高瞻远瞩、充满忧患地指出：中国共产党面临着脱离群众的危险。而面临这样的危险是张闻天在20世纪60年代就曾预言过并为之担忧的，可见他思想之深邃。在这篇文章中他又指出，“对党和国家机关的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要经常进行群众路线的教育，民主原则、民主作风的教育，同时要他们经常联系群众，面向基层。”[2]（P.580）让领导干部经常下基层，不搞特殊化，才能使党和国家机关的干部不至于高高在上，脱离群众。张闻天的思考与前几年在全党分批开展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高度契合，可见，他的思想观点对党的执政能力建设有着重要的借鉴和启示意义。

二、深入工厂进行调查研究

“林彪九一三事件”后，张闻天的政治待遇略有好转。1972年5月，中央决定恢复张闻天和刘英原工资待遇。后来，他几次写信给党中央，希望同意到工厂、农村参观，未被批准。“直到1974年2月，接到恢复组织生活的通知，通知还规定:享受县（团）级政治待遇，允许到市内工厂参观调查，组织关系转到肇庆市委。”[3]（P.186）

得到可以外出调查研究的允许后，张闻天不顾自己患有严重的高血压，到肇庆市委找到主管工业的领导进行座谈，了解肇庆市工农业的情况。1974年3月至4月，他和刘英一起到广东仪表厂、肇庆通用机械厂、工艺厂、玻璃厂、工农机械厂、塑料厂、木器家具厂、标准件厂进行调查研究，详细地了解工厂的产值、利润、工人福利等情况。在通用机械厂，张闻天看到办公室门口几张批判厂领导班子搞“物质刺激”“奖金挂帅”等问题的大字报，他把大字报的内容都记在笔记本上。1974年3月9日，张闻天再一次来到肇庆通用机械厂，他告诉厂长，对职工适当进行精神和物质奖励还是必要的，发点奖金符合社会主义分配原则，这是允许的。这对于当时的工厂领导来说，是很大的启发和鼓励。在调查过程中，张闻天态度谦逊，听得认真，问得仔细，一丝不苟记下每一个数字，还要来各种的资料进行阅读分析。他向有关人员诚恳地请教，询问他们提供的资料是否属实，提出的意见和建议是否切合实际。

调查回来后，张闻天在患有老年性白内障，视力仅有0.2，右手微微颤抖的情况下，亲自汇总整理收集到的调查资料。1974年5月，在极端艰难的条件下，他的论文《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内的公私关系》脱稿。在论文中他指出，分配领域应该使行按劳分配的原则，反对绝对平均主义。张闻天在这篇文章中指出，“社会主义的公私关系的基本一致性，在它的按劳分配的原则中表现得非常清楚。你为公劳动得多些，你个人所得也就多些……这种分配原则最能调动最大多数人民群众生产的积极性和创造性。”[3]（P.38）由此可以看出他已经萌发出人民群众通过劳动可以先富起来的思想。同时，针对当时只关心个人利益与只关心集体利益两种相对立的错误宣传，他在论文中强调，在现阶段，要宣传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的一致性，“个人集中力量为了集体，使集体的力量不断壮大，集体也切实关心个人，使个人生活不断改进—这是社会主义社会高速度发展的一条重要规律。”[3]（P.38）张闻天指出，工人领到工资、农民得到工分之后，政府部门还要做好生活必需品的供应，要解决好交通、住房、文教和医疗卫生等问题，以及考虑“如何实行社会保险和社会保障等问题”。张闻天先后三次到通用机械厂进行调研，他的教诲和勉励使厂领导班子顶住压力，根据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分配原则，重新制定奖金制度，点燃了全厂干部职工的工作热情，产量和经济效应不断提高。在那个极“左”思潮泛滥的年代，张闻天能够观点鲜明地支持按劳分配的做法，体现了他的卓越远见。

1974年6月至7月，张闻天参观调查肇庆钢铁厂、肇庆火柴厂、纺织厂、新华印刷厂、星湖渔场等。10月，张闻天参观了肇庆无线电厂、酒厂、饼干厂、甘蔗化工厂、木器综合厂等。他在肇庆参观考察了20多个企业和单位，有些企业他甚至多次去了解情况。每到一个企业，他都对工厂设备、产品供销及工人生活等情况进行仔细了解。他衣着简朴，丝毫没有架子，干部群众都愿意把心里话讲给他听。每到之处，他边听边记录，从经营管理到经济效益，从干部生活到工人生活等。当他听到有群众反映肉食、副食品供应紧张，有些干部“走后门”，看到群众排队买菜的情况时，他常常为之忧虑，“如果不努力生产，反而说什么‘抓革命保险，抓生产危险’，这怎能提高人民的生活呢！”[3]（P.134）全国都在空喊政治挂帅的时期，张闻天仍然头脑清醒，认为发展生产力和提高群众生活水平才是社会主义社会的首要任务。

三、张闻天肇庆调查的作用

张闻天在肇庆的六年是极“左”言论弥漫全党的时期，他忧心忡忡，一直在思索政治与经济的关系、党和国家的关系、领袖和群众的关系等问题，在肇庆文稿中有相当的篇幅对以上问题进行了论述，阐述这些问题的文章主要写作于1973年年底之前。论文《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内的公私关系》写作完成于市区工厂调查之后，正是这次的社会调查充实了他的社会主义建设理论研究的资料。文中的主要观点为后来全党进行的拔乱反正以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方面来起到了先导作用。

张闻天的肇庆调查，主要有以下几个作用。

第一，张闻天通过肇庆调查，基本了解了工农业生产的发展情况。张闻天喜欢读书，同时也非常看重调查研究。1969年年底来到肇庆后，他想到工厂、农村去看看，去了解一下工农业生产和人民群众的生活状况。但那时他被限制人身自由，不准与外人接触，不允许他出宿舍大院。为此，他曾经给党中央写信，希望同意他去工厂、农村参观，没有被批准。张闻天只能从收音机和有限的报纸那里了解一些国家大事和新闻，他曾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讲，“老一套的的政治鼓动—政治喧嚷占的篇幅太多了，新生活建设方面的种种事实的报道占的篇幅太少了”。可见，他是多么渴望能了解到工农业生产的发展情况。后来，中央同意他到工厂进行调查研究，可以写调研报告给中央。张闻天非常高兴，立即准备去肇庆市的工厂考察。正是通过对肇庆市20余家工厂和中共肇庆市西区委员会的调查，使他基本上了解到了当时工农业发展的情况。

第二，张闻天通过肇庆调查，更坚信只有贯彻按劳分配原则才能改善群众生活。在肇庆西区考察时，西区委员会有关领导向张闻天汇报辖区很多居委会都办有多种多样的工业、企业和服务行业，如以家庭为单位的手工业，有加工端砚砚盒、织草席、编竹篮等。张闻天给予了积极评价，他认为这种家庭手工业，既发展了集体经济，减轻国家负担，又能增加居民收入，解决了一些困难户的生活问题。还有一个好处是家务繁忙的居民不用出门也可以工作，方便了居民。张闻天鼓励西区委员会的同志，“要有规划地发展这类家庭工业，做到利国利厂又利家。”当了解到相当一部分人尚未能就业，致使社会上个别闲散人员有盗窃行为，影响到社会治安时，他勉励到，“你们要大胆地工作，多办些小企业才能解决居民的就业问题，大家生活好了，社会就会安定团结，人民才能感谢我们。”[3]（P.146）他把调查得来的素材进行分析，指出，单纯把按劳分配这一原则当作物质刺激是不对的，当然，把按劳分配当作资本主义来否定也是不对的。因此，要坚持按劳分配原则而不能背离，否则就不能很好地发展社会主义。

第三.张闻天通过肇庆调查，力图从个别看到一般，从根本上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针对当时的极“左”现象，张闻天试图从经济、社会、历史等方面去寻找产生的原因，从偶然中寻找必然，从而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他的文章都是有针对性的，语言朴实客观，道出了客观真理。在那个特殊年代，张闻天仍然在独立思考，试图从理论上探求治国安邦的规律，表现了他作为理论家的胆略和远见。

[1]陈立平.张闻天肇庆“流放”记[J].红广角，2011，（1）.

[2]张闻天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3]中共广东省肇庆地委党史办公室.张闻天在肇庆[M].广东：广东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