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木兰与史湘云之比较研究

郭丽

摘要：《京华烟云》与《红楼梦》在文学上具有一定的继承性，它们在文本构造、哲学精神、人物设置等方面均有许多相似之处，但却同而不同。本文主要采用文献研究法来分析姚木兰与史湘云之间的异同及产生这些不同的原因，探究现代女性如何避免人生中的悲剧。

关键词：姚木兰；史湘云；悲剧；女性；独立

《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被誉为我国封建社会后期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而同样有着“百科全书”之称的《京华烟云》则是对其的继承与发展。二者都描绘了形形色色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像，一如《红楼梦》之史湘云，又如《京华烟云》之姚木兰，她们之间既有许多相似之处，也有诸多不同。

一、姚木兰与史湘云的异同比较

（一）性格异同

杰克·霍吉曾说：“性格决定命运”，可见性格对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木兰与湘云二人在性格方面可以说是非常相似的，但又有各自的特点。

她们的性格中都有着乐观爽朗的一面。木兰是一个十分乐观的人，她在经历了幼时被拐、青年丧兄、丧母、丧女等种种人生的大变故之后仍然可以以一种积极乐观的态度面对生活，其乐观的生活态度可见一斑。湘云的乐观也是显而易见的，她身世凄苦，襁褓之间父母违。虽为公侯小姐，仍然要做针线活做到深夜，甚至没有足够的零花钱。但她并不像黛玉，常常伤春悲秋，感叹人生，而是经常大笑，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英豪阔大宽量。

她们都具有复杂的性格，既有传统的一面，同时也具备反传统的一面。木兰一方面遵守着传统的道德规范，尊敬长辈，孝敬父母，学做饭、做针线、养育孩子，处理家中的日常事务，做丈夫的贤内助；另一方面又有着反叛的色彩，作为一个有身份的母亲，她依然自由洒脱，不接受对女性的礼教束缚，喜欢吹口哨，唱京剧，看电影，像小孩子似的放风筝。在木兰的身上，反传统的一面似乎更为鲜明，但她敢于反抗传统的性格也常常给自己带来许多麻烦。

湘云也有着反叛传统的放荡不羁，她醉卧芍药丛，完全释放自己的天性；她大声说笑，只管自己尽兴，豪放洒脱；她腥啖膻膻吃烤鹿，不顾自己的形象，全然不像一个封建大家族的千金小姐。然而湘云的身上也有许多传统的色彩，受宝姐姐的影响，她也规劝宝玉要走仕途经济之路；她恪守妇道，在丈夫卫若兰死后独自艰难过活，足可见传统思想对湘云的影响之深。传统思想对湘云性格的影响也在很大程度上为她悲剧的结局埋下了祸根。

她们都有着极高的才情。木兰非常喜欢诗歌，对对子也非常工整且富有新意。在王府花园举办的宴会上，面对上联“曲水抱山山抱水”，她别出心裁的对出了“池鱼潜树树潜鱼”以及“鸟歌鸣树树鸣歌”的下联。最难得的是她小小年纪就认得许多甲骨文，她儿时随家逃离北京，不幸遇到人贩子，在被曾文璞解救时，就是因为能认得甲骨文而被确认身份，可见木兰才情之高。湘云的才华也是极高的，她爱写诗也擅长写诗，“一面只管和人说着话，内心早已和成。直接做了两首，宝黛钗及三春李纨等人好容易才做出四首，只當她的诗定与他们的重了，细细看来又都赞不绝口。在凹晶馆与黛玉联诗时，看到池塘中的大白鹤，便灵机一动对出了“寒塘渡鹤影”，新鲜有景，浑然天成。

（二）爱情异同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话题，爱情对一个人的影响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姚、史二人的爱情都在她们的人生中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木兰与孔立夫第一次正式相见时，便觉得他与众不同，气宇不凡。后来两人成为朋友，每次只要与立夫在一起木兰就会觉得自己特别快乐，总是忍不住注视着立夫，想着立夫。立夫入狱时，她甚至比作为立夫妻子花费的心思更多，她拿出了自己的许多珍珠贿赂狱卒，好让立夫住在一个好一点的牢房，最后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深夜面见总司令，游说甚至跪求他立即释放立夫。但是木兰终究没有与立夫走到一起，而是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自己的青梅竹马曾荪亚。

湘云自小便常常被贾母接到贾府居住，常常与宝玉顽在一处，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基础。湘云关心宝玉，劝谏他走经济仕途之路。她经常称呼宝玉为“爱哥哥”，这其中固然有她咬舌说不清话的缘故，但结合《红楼梦》多谐音暗示的特点，不难想到湘云对宝哥哥也是有一些特殊感情在内的。但是湘云最后也没有与宝玉携手白头，而是嫁给了“才貌仙郎”卫若兰。

无论如何，木兰总还有荪亚陪伴一生，而湘云却是孤独终老。

（三）结局异同

姚史二人的人生都有着一定的悲剧性，然而木兰的人生又从悲剧中透露出一丝希望。

姚木兰经历过丧兄、丧母、丧女的人生悲剧，这其中对她影响最大的就是女儿阿满的死。阿满惨死在“三·一八”事变中，木兰亲眼看见阿满的小身体躺在一个棺材里，女儿的脸和手还没有凉，尚有余温。她嚎啕大哭，贴着女儿的脸、抱着她的尸体不肯离开。后来的几天，她默默无言，也不再哭泣，在梦里断断续续的喃喃自语，大病一场。后来，她在抗日战争爆发之后与荪亚入蜀的途中，不断收留路上遇到的孤儿，仿佛从这些孩子稚嫩的面庞上看到了一线希望。这些孩子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阿满走后木兰心中的空缺，为她的小家，乃至祖国这个大家注入新的活力。

湘云的一生是悲剧的，“襁褓之中父母违”。舅母为了缩减家庭开支，常常让她一个公侯小姐亲自做针线活，想要请客做东却没有钱。虽然这些都不曾压倒乐观的湘云，但命运对她却是如此不公，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才貌品性俱佳的好配偶，然而却得了痨病，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弃她而去；一向对她爱护有加的老太太也走了，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只能孤独的存活在这诺大的黑暗世界里，痛苦不已，却又无力与强大的封建礼教反抗，看不到一丝光明，最后也只能是云散高堂，水涸湘江。

二、姚史二人同而不同的原因

（一）个人原因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一个人的结局如何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决定的，而个人性格的养成在很大程度上是受父母的影响，姚史二人自然也不例外。

木兰的母亲作为一位富贵之家的女主人，从小就按照千金小姐的标准教导木兰，希望她能成为一位合格的太太，打理好家中的一切。所以木兰具备许多传统女性的特征，她虽为千金小姐，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针线活也很擅长。她从小懂得如何做一个娴静端庄的大家闺秀，符合德、言、容、工的传统美德。由于母亲家庭观念的影响，木兰将自己的心血都放在家庭之中，所以女儿阿满的死对她的打击更大。但总的来说，对木兰性格的影响最大的还是她的父亲姚思安，姚父遵循道家的思想，对木兰的教育也是顺其自然，这使得木兰有了一个较为宽松的成长环境，养成了爽朗的性格。此外姚父还常常与木兰讨论新时代的女子，男女平等等西洋观念，使她的性格中具备了反传统的一面。母亲的教育使得她在处理家庭问题上变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父亲的教育则又使她在面对一些重大变故时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正是有了父母的教育，所以木兰在面对人生中的种种打击时不那么不堪一击，可以在黑暗中寻得一丝希望。

湘云尚在襁褓之中就失去了父母双亲，被两个叔父轮流接去抚养。叔父与婶娘常常疏于照顾，她的成长环境相对而言是比较宽松自由的。湘云并没有母亲教导她如何做好一个千金小姐，所以她有些时候的行为有点出格，常常扮成小子的模样，笑的时候也不似一般小姐笑不露齿，而是非常随性爽朗地大笑。正是由于她从小无父无母，受到的束缚较小，所以她养成了豁达爽朗的性格。然而也是由于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双亲，所以缺失了许多来自父母的教导。既没有母亲告诉她如何应对家庭中出现的问题；也没有父亲教导她怎样面对人生挫折。父母教育的缺失使得湘云在面对各种变故时显得更为脆弱。

（二）家庭原因

每个人都生活在家庭之中，家庭对于一个人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姚史二人的家庭或者说是家族也都在二人的性格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木兰是北京三大家族姚家的小姐，身世显赫。姚家家底十分丰厚，从小木兰虽说不上是锦衣玉食，生活却也十分富足，没有什么忧愁。良好的家庭背景为她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教育环境，她幼年时在曾家的私塾里学习传统的四书五经，青年又接受了现代女子学院的教育。所以木兰拥有着极高的才情。她大家小姐的身份，一方面使得她因应付其它家族而丧失了自己的一些独特的个性，另一方面姚家浓厚的道家色彩也给了她很大限度上的自由，因此木兰的性格中虽有一些传统的因素，但反传统的一面却更为显著。

湘云是四大家族史家的小姐，有着尊贵的身份。湘云的贵族小姐身份也使得她接触到了许多平民女子所接触不到的书籍，正是通过大量阅读这些书籍，使她具备了极高的才情。但她终究还是个贵族小姐，许多礼节性的东西还是由婶娘乳母等人的教导，终究难以摆脱传统的一面，不能那么自由。除此以外，由于家道中落，她每天还得自己做许多针线活来减少家中的开支，传统的女工也成了她的日常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她的叔父是忠靖侯史鼎，在这样的贵族之家，她也难免会受到传统观念的影响，耳濡目染之下，传统色彩在湘云的性格中所占比例也就越来越多了。

（三）社会原因

都说时势造英雄，可见社会对于一个人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木兰和湘云也正是在各自不同的社会背景之下演绎着各自的悲喜。

木兰所处的时代正是新旧文化交替冲击的民国时期，社会变革较大。当时占社会主流的依旧是封建势力。所以木兰即使可以读书却也不能完全摆脱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观念。虽然当时女性意识已经开始觉醒，自由婚姻开始出现，但当时依旧是男权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旧是最为普遍的婚姻模式。因此即便木兰深爱着立夫，却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只能将自己的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压抑着它，告诉自己荪亚是位好丈夫，自己婚后会和他过得很幸福。但当时也有许多新的观念冲击着传统文化，使得男尊女卑的观念在木兰心中不那么根深蒂固，她依旧敢以女儿之身向那个社会发起挑战，是新文化的出现使得木兰有了抗争的一线生机，也是新文化的出现，让社会出现了变革的可能。

湘云则是生活在封建势力最为顽固的时期，即使湘云然性格爽朗豪放，却也不得不屈从于当时社会的主流，屈从于男尊女卑和仕途经济。所以湘云即便喜欢贾宝玉，也不得不听从家中的安排嫁给卫若兰。本来配得一个品性皆宜的才貌仙郎，湘云应该会过得很幸福。然而，天不遂人愿，当悲惨的命运再次降临到她身上时，她失去了自己在当时社会中最大的依靠——她的丈夫。在那个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时代，她甚至没有可“从”的对象，而在这样一个时代，女性是无法独立生存于这个世界的。尽管天道如此不公，她也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安分地当好一个寡妇孤独终老。

三、姚、史命运的深层次思考

木兰和湘云无疑是灿若繁星的文学史中非常耀眼的两个女性形象，她们都是书中最鲜活、最富有生机、最灵动的女子。她们的身上，有着许多闪光点值得去学习，同时也存在许多不足之处应当引以为戒。

从性格上来说，姚、史二人的性格即使对于现代女性也是非常值得借鉴的。她们都非常乐观爽朗，既可以比较好的应对生活中突如其来的种种不幸，也能在与周围人的交往中获得比较广泛的认可。现代女性生活在复杂的社会环境中，随时可能应对各种挑战，如果悲观消极，那么当一个又一个的打击接踵而来时，毫无疑问，她会最先倒下；如果没有这样乐观积极的性格，现代女性也无法与形形色色的人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甚至在社会中举步维艰。

从才情上来说，姚、史二人都是当之无愧的才女。木兰的才华是很高的，甚至对她的命运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儿时一时兴起学的甲骨文让曾家父亲确认她就是姚家女儿，从而将她从人贩子手中救出，改变了她的一生。湘云的诗情更使她无聊的闺阁岁月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作诗、联诗时的湘云是快乐的、灵动的。现代女性也许并不需要姚、史二人那么高的才情，但是对才情的追求却是不可缺失的，它不仅可以丰富女性的日常生活，更能富足女性的灵魂。

姚、史二人的人生是精彩的，但也是充满了悲剧色彩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悲剧是无法避免的，谁也逃不开生老病死，谁也挣不脱生离死别，一如卫若兰的痨病，又如阿满的惨死。在命的笔下，每个人都是那么脆弱，然而在自己的运中，每个人又都是那样顽强，一如湘云的笑，又如木兰的诗；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人是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悲剧的，那么现代女性应该如何避免人生中的悲剧呢？不妨再从姚史二人入手。

木兰也好，湘云也罢，她们从小所受的教育，所处的环境，似乎都是在剥离她们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个性，使她们符合社会要求，成为合格的千金小姐，做好家中的贤妻良母。她們的世界不是海阔天空、河汉无极，而是一个小小的房子，一方矮矮的炉台。她们不被当作一个具有完整个性的、独立的人，而是必须依附于男性才能生存的男子的一部分。所以当自己在社会中最大的依靠——丈夫离她而去时，湘云安稳的小世界崩塌了，只能是湘江水逝楚云飞；所以当自己的孩子阿满无辜惨死时，木兰美满的家庭几近瓦解，只能在噩梦和泪水中渡过。

从姚史二人身上，我们不难看出：正是由于她们依附于男性，个性不够独立，所以原本宽广的世界却只局限于婚姻和家庭，当它被破坏时，女子似乎也受到致命一击，丧失了人生的全部意义。但女性若是把自己当作完整的、独立的人而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么即使家庭有了重大变故，女性依旧可以在广阔的世界中寻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即使不依靠男子，女性依旧可以用自己的力量，立足于社会，甚至开辟出自己的一方天地。女性的个性独立，不仅仅是可以养活自己的经济上的独立，更是把自己当作完整的人的精神上的独立，拥有了这样的独立，女性才能更好的面对人生中大大小小的悲剧，规避本不该发生的悲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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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崔广.浅析京华烟云中姚木兰形象[J].天津职业院校联合学报，2008（第10卷）.

[5]李希凡.红楼梦史湘云论[J].临沂师范学院学报，2006（第28卷）.

（作者单位：山西大学商务学院文化传播系）

（指导老师：王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