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启
(苏州大学 社会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在世人眼里,能与天堂相提并论的苏杭,是一个环境优雅、生产富庶、生活富裕的人间天堂,这里的人“都是有闲的,都是享乐的”[1],而女性则是“嫩如水的”、“跟林黛玉一个摸(模)样的”[2],加上文学作品和文人骚客的描述,“才子佳人”、“大家闺秀”、“心灵手巧”、“抚琴弄弦”等等就成为外人对这片土地上女性的基本认识。然而,通过对民国时期苏州轿妇资料的整理,发现世人所听到所看到仅仅是苏州有钱有势人家的姑娘们,而“苏州一般农妇,几乎比任何地方都劳苦。”[1]本文拟以民国时期苏州轿妇为例,探讨妇女的经济贡献及其日常地位。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这句名言底下,我们便可以神领到苏杭的幽景是声震遐迩的。”[3]这也吸引着人们对江南美景的无限向往。在这闻名遐迩的苏杭美景中,苏州西郊的天平山一带成为旅客留连忘返的旅游胜地之一,“天平,邑之名胜也。”[4]“去苏州,天平山是个旅行的好去处,每到春秋两季,像西子湖引人入胜一样,天平山的旅游人也是终日不断于送的。”[3]“如果在秋深霜降之后,你到苏州去,可以一看天平山的红叶。”[2]“极目遐眺,姑苏如在足下。”[4]这样的美景,自然成促进了当地旅游业的发展。
游客源源不断的到了,催生了苏州天平山旅游服务业的发展,其中,抬山轿就是其中之一。与我们常见的官轿、花轿不同,天平山的山轿的结构非常简单,是“用小藤椅缚上两根长木而成的东西”[5],或是“在两根竹杆中间装上一只藤椅”[6],或是“一张竹椅子安上二根杠,装上个扶手。”[7]而且,这种山轿十分简陋,“(山轿)绝无围障”[8]。这么简单、简陋的山轿就是苏州轿妇服务旅客、挣取外快、补贴家用的劳作工具,也是这里唯一的交通工具,有记载,“(天平山)交通器具,唯一的只有极简单的椅轿。”[9]
在苏州天平山从事抬轿工作的,主要是当地的村民,抬轿者“男女皆有”[10],但以妇女主,“苏州的轿夫多为女子,故可名为轿妇”[11]。又有记载“轿夫皆系村妇”[12],“那些抬轿的都是二十多到四十岁的女人”[13]。女性从事这样艰辛的体力活,世人是难以理解的,以至于有人认为,“这是当地一个奇怪的风俗,不是男人而是女人来当轿夫。”[14]
妇女从事抬山轿的体力活,是出乎常人的意料的,而苏州女人当轿夫更是人们不可想象的,所以,“看到这一奇特的现象,人们一时难以把想象中的苏州女性与轿妇联系起来,在世人看来,人间天堂的苏州女人应是‘素以柔懦著名’”[15],当看到苏州轿妇“手脸的皮肤都粗糙枯黄,更毫无我们想象中苏州女人的风度”[5]时,人们心里形成了极大的落差。
无论世人如何不理解,恶劣的环境和贫困的生活,迫使当地村民不得不选择这一行业,“中国人真穷,这里的山也剥削得和尚脑袋似的;上面竟没一株树,远望着仅是紫色山石而已,可是乡民还得靠山吃饭。”[7]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苏州轿妇为了生计,不得不走出家门,出卖体力来换取生活的来源,而抬山轿则是她们在家门前最容易找到的活。为更快更好适应这样的体力活,许多女性从15岁左右就开始练习抬山轿,开始用自己的体力来谋生。当她们成家后,担负起养家活口的重任时,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所以,有时为了多揽些活,多挣些钱,她们的一些做法更让世人感到惊讶,比如有的轿妇一边抬山轿,一边带孩子;更有甚者,为了赶时间多做生意,有的哺乳期的轿妇竟“一面抬轿,一面(给孩子)喂奶。”[13]
然而,抬山轿仅仅苏州轿妇的“副业”,她们的“主业”是同样辛苦的农业生产。在田间地头,哪怕是雨天,她们也不避雨,即便身体淋湿、衣服湿透,她们仍坚持在雨中艰辛劳作;秋收时节,稻谷收进家中,打稻谷的活也由她们担起。此外,上山砍柴、担柴入市,忙碌在乡间小道上,也都是妇女。在完成春秋两季的“主业”外,她们还要从事抬山轿这项辛苦的“副业”。苏州轿妇的艰辛营生,承担起了家庭的生计,让世人感叹和钦佩,“这一群勇健者,都是生活在线的力军。”[3]
苏州轿妇的艰辛营生,在家庭经济中起到了主要作用,也赢得了良好的社会称赞,但是她们在家庭中的地位依然是处于从属地位,呈现了异化现象。
“男主外,女主内”是中国传统社会家庭的分工。“主外”意味着要承担养家糊口的担子,要解决家庭经济来源的问题;“主内”是要起到料理家务,相夫教子的作用。但是,在苏州,负责主外的男人是否能解决家庭经济来源的问题呢?有资料记载:
(苏州)男子们种些山田,闲暇的时候,以打猎为副业,他们虽没有皮做的猎装,可是穿着青土布的袄子,黄土布的马裤,头载阔边毡帽,也够受用,枪是火药枪,每年也得化上三四元捐,他们把所获得的山鸡,獐,兔等换得的钱,除了捐外,便在‘太白遗风’的小酒店里消磨整年的傍晚,晚上呢?给卅二张骨牌迷住了心。[7]
又有资料记载:
(苏州天平山)山上又没有什么出产,男子无所事事,每天都坐在茶馆里谈天,而且大半沾有烟瘾和红丸嗜好。他们所能找到的唯一的工作,便是为人开山搬掘石头。然而做开山工人的男子,更没有一个是不吃鸦片或吞红丸的,他们工资是三天一元钱,可是他们的烟毒消耗、一元钱只够二天。所以不仅他们衣食住的费用,要逼迨着妻子们做牛做马来供给;便是他们的鸦片烟,也要熬煎着妻子们的血汗来吞吸。[16]
由此可见,男人们的收入无法养家糊口,即便略有节余,也是花在酒杯里或是赌桌上,对家庭的经济的贡献微乎其微。
然而生活要继续,男人们的懒惰无能,使得妇女不得不从“主内”走向“主外”,或是“内外兼顾”,担负起家庭的重任。农业生产是农村的主业,苏州轿妇的主业依然是从事农业生产,除了农业生产外,苏州轿妇还想方设法增加收入。天平山旅游业的发展,为她们找到了另外一条虽然艰辛,但亦可增加收入的路子,这就是抬山轿。一般而言,在旅游旺季,抬山轿的生意就好些,尤其是气候温和的周末,是轿女挣钱的一个时机,如果有力气,“一天中最大的收入能有五六元的数目[3]”,这相当于开山男子半个月的工资了,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亦是相当可观的。
除了抬轿,她们还把等候游客的时间充分利用起来,在候客的时候,她们通常还在旁边放着一个绣花架,没有生意时,她们就坐着绣花。客人来时,就迎上去谈生意,如谈妥,就把客人抬上轿;如谈不妥,就坐下来继续绣花,这些针线活同样可以增加她们的收入。因此,这种体力活与手工细活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时,让人深感赞叹:“真是意想不到的那种出力的事和这些细工会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具有的。”[13]“山中抬轿之妇女,能文能武,平日于抬轿之外,尚事女工。”[17]
此外,也有些轿妇在山脚下设个小摊,卖些土特产或游客所需的商品,如自制的登山手杖、汽水、香烟、水果、糕饼等,“这是她们倾销自己的土产,招揽顾客的必需品。”[7]
总之,苏州轿妇承担着家庭生计的重任,只要有能挣钱的活儿,不管多累、多辛苦,即便是挑石灰上山建庙宇的粗重活,她们也依然接下。苏州轿妇正是靠自己的艰辛,经营着家庭的生计,成了生产劳作和经济生活的主力。
生活的艰辛给苏州平民女性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但是面对生活的压力,苏州轿妇乐观的态度、勤劳的品格、活泼的形象,给游客留下深刻的印象,赢得了良好的社会声誉。
凡是游过苏州各山,如天平灵岩等等的,大致都对于在他处所不易经见的女轿夫,留着一个深刻的印象。更其是对于素以柔懦著名的苏州娘儿们,居然在肩头上,荷上了重负,而爬山越岭,如履平地,当无不咋舌骛奇。的确,苏州乡下的女轿夫,是值得一写的。[15]
苏州轿妇是勤劳的,在恶劣条件下的长期劳作,造就了她们高效的劳动效率,肩上负着重担,翻山越岭对她们来说不在话下,“(轿妇)尽快地迈动她们的双腿,不一会儿便抬着空空的竹轿回来了”[14],“(她们)翻山过岭走的快得不得了”[13],“她们的脚步轻快,甚至是小跑着朝山上去”[14]。这时,往往有些客人觉得不好意思或是觉得她们可怜,想让她们停下来,自己走走,她们反而担心是客人不满意,而跑得更快。艰苦的自然条件、巨大的生活压力并未能改变苏州轿妇对生活的向往,她们通过自己的勤劳来挣取生活所需,也得到了人们的好评,“穷乡僻壤。虽甚困苦。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食其力。诚可敬也。”[10]“我们对于这般耐劳忍苦自食其力的女轿夫,自然应予敬佩。”[6]“天平山的抬轿妇女,在游客的口中是很加以称道的。”[16]
苏州轿妇是健壮的,“久闻苏州女轿夫健步如飞”[5],“只要是身行该地,便会见到那一羣一羣粗黑健壮的女性,轻巧熟练地扛着山轿”[3],“伊们是一样的壮健,一样的面目曼妙;伊们也都很年轻,只有十七八至二十余岁”[16],“可是(抬轿的)六个妇女,却始终健步如飞。”[16]苏州轿妇的健壮是源于日常生活,由于男人难以维系家庭的正常经济生活,所以妇女不得不从家里走向户外,参与了经济活动,无论是下地耕作,还是上山砍柴等体力活动都少不了她们,正是日常的劳作,形成了她们健壮的体魄。
由于平时这些妇女下田戽水,训练已惯,抬时看来竟毫不费力,就是丰容盛鬋的女子,双肩往往也能撑上百来斤的担子,健步如飞,往来于城乡之间。可见苏州女人的娇生惯养,乡村女子是不在此例了。[6]
苏州轿妇是活泼的,生活的艰辛,并没有让苏州轿妇失去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她们在抬轿的过程中,依然是乐观的。“抬轿的女人一路说笑地走”[14],“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妇,先已回到了岸边候着,伊悄悄地坐在一块伸出水面的白石上,黑而大的眼睛,丰满而壮健的腰身,露出了小小的嘴唇对我们凝望,一会儿忽又微笑。”[16]同时,她们在抬轿的过程中,还认真为游客讲解,“坐在轿上,还可以听她们用柔美的苏白,伴你谈谈,给你担负起向导社员的职务。”[2]
苏州轿妇是美丽的,江南水乡的自然环境造就了苏州女性的外在美,而轿妇日常的劳动又让这种美得以升华。
每一个女轿夫,都有栗色的肤色,都市中人的所谓朱古力色,或是咖啡色,或是日晒色。腿和臂,是挺壮硕的。腰肢虽还保持着女性所固具的曲线条,但是衬托着宽阔的肩膀和臀部,充分的表现着健康的征象。这是完全符合着都市中人所说的健康美的条件的。[15]
苏州轿妇的美还体现在语言的优雅、动听,特别是从外在美的女性口中发出则更为美妙,“船未到天平山麓,在隔岸绿荫下的茅舍中便有二三个壮健的妇女,迎了出来,一看见船在石桥边靠下,便跳跃着奔到沿岸,争先抢着说:‘轿子要吧?坐轿上山去吧!’柔软而婉转的吴侬语音,比爵士音乐更为动听。”[16]
苏州轿妇的美还有着品格品行的内在美,呈现着生命活力的美,有人还将她们这种美与城市的人群作了比较,并给予了高度赞扬,“于是我想起了天平山下抬轿的娘儿们,那健壮,活泼,浑厚而诚朴的模样,每个人身上都蕴藏着一种活力,这种活力是青年的生命,是城市中人所没有的。”[18]
中国传统社会形成的“男尊女卑”,其根源在于男子是家庭经济的主要来源,并掌握着经济活动的支配;而妇女由于没有独立的经济收入,不得不依附着丈夫,成了丈夫的附庸。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并未在苏州轿妇身上得以体现,甚至还出现了异化。在家庭经济中起主要作用,在社会上有着良好形象的苏州轿妇,在家庭中却从属于夫权。
苏州轿妇辛苦的劳动,维持着家庭的正常运转,而男子无所事事,却理所当然让妇女供养着。
伊们的正当职业,是耕田,是像别处所在男子们的那么下田工作。原因是在那些所在,丈夫们是尽可一天天,一年年的挨度着“懒虫”的生活,把一切生活的重担,都搁在妻子们的肩头上。在这些苏州的名山左近的小村落中,特别发达的,是茶馆,酒馆,以及烟馆等等。年青的汉子们,尽有整天的盘桓在内的。高兴时,还可畅快地赌一阵子。这么着消耗掉的金钱,却都不是用自己的血汗去换来的。至少,有百分之九十,是向出卖着劳力的妻子们,所压榨得来的。自然,家中的开斗七件事,不用说得,是完全由妻子们维持着的。[15]
对家庭经济没有太多贡献,靠妻子供养的男人,在家庭里却依然占据着支配地位,牢牢地控制着妇女的一切。
所恨的,是天平山附近的男人们,他们毫无羞愧地从勤苦的女人手中不劳而得来的钱,养活自己,而更令人发指的,他们一点不知俭省,一味纵任着自己的劣性情,吃喝呀,嫖赌呀,任所欲为,假使赌输了,或受了外边的气,回家还找寻老婆出出怨,不是打就是骂。[3]
可是事实还是不这样,因为她的丈夫有的好吃懒做,还须给女人养他们不算,更需时间打骂呢。[13]
深入剖析苏州轿妇经济地位与社会地位的异化,进行理性的思辨,决定平民女性社会地位不是她们在家庭经济中的作用,而是传统的社会制度和文化因素。
在传统社会里,家庭制度是国家制度的底层支撑这,家庭和谐稳定则国家社会安定,为此,在传统社会里,统治者一定会通过国家机器强化家庭制度。而家庭制度的核心是男人是家长,是社会的象征,妇女则靠男人来养活,仰赖男人的名分和地位。家长制是君主制的雏形,是传统社会国家制度的基层组织,传统社会里妇女的地位与中央集权的政治制度是密不可分的。因此,传统社会里,统治阶级通过国家制度明确了男女的地位。这种有形的规则,随着封建制度的结束而趋于瓦解,但长达2000多年的封建制度,不可能在瞬间即刻灰飞烟灭,它对人们的影响是深远的,尤其在农村,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仍是维系家庭关系的准则。因此,它在一定程度上对苏州轿妇的社会地位起着决定的作用。
由形式上瞧来,这种出卖旁力,而维持丈夫的吃喝的妻子,不啻是丈夫们的奴隶。但在实际上,丈夫们由妻子们供应着吃喝,那分明妻子们,是处于主人的地位。但是相互着的主子奴才,却大家能相安无事,而且能颇有历史的维持着这么个制度,这真不能不说是苏州风土志中的一个奇迹。至于这一种社会制度的如何会得形成,那么,笔者虽是苏州人,却也不知其底蕴。但是,当我每决见到这种女轿夫时,我总觉得,这在妇女问题中,是占着相当地位的。[15]
妇女地位所反映的不仅仅是男女性别的问题,其本质是社会的制度问题。既然是一种沿袭多年制度,男人女人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受着、维系着,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我听见过一个故事,有一家每年总是由媳妇挑一担饭送到田里给丈夫等吃,一天送迟了,丈夫就拿扁担打她。媳哭着说因为我在家生了个孩子,要洗弄的,所以来迟了。可想中国老式的女人也是里外粗细都来的。[13]
在中国传统社会里,父权和夫权是维系一个家庭的准则。在漫长的封建社会的发展过程中,这一准则不断地被强化,“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慢慢地成了社会规范和道德标准,进一步固化了男性的权威和主人的地位,而女性则终身成为男性的附属品。“所以人家娶了一个媳妇进门,就是家里多了一个工人。”[13]
由此而形成的传统文化强调男性要有主见、要有能力、要有责任,同时,要占据主导地位和支配地位;女性则是要服从、温顺。这种传统文化的影响,对苏州轿妇的社会地位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所以,面对着自己在经济上虽是主力,但在家庭生活中依然从属夫权。因此,苏州轿妇认为:“做女人的,总是忍受,除了自叹命苦之外,是不加以些微反抗。她们虽是粗糙女子,但因为出身良家,对于服从丈夫的传统观念,不敢,而绝也没有存心去破坏它。”[3]以至于一些游客也认为:“像这种女子,本质上都是忠良的,她们不见得不能成为社会上的有用份子但因为缺少了知识,地方风俗又虐待着她。”[3]
男女在家庭中的地位,最初源于在谁在经济中占据主导。在传统社会里,男子在经济中起主要作用,自然而然支配一个家庭,并通过制度、文化等加以固化,形成了传统社会的共识。而苏州轿妇经济作用与社会地位的异化,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家庭经济的压力。近代以来,随着外国资本主义的入侵,中国传统“耕织”经济的解体,原来农村家庭赖以生存的基础被打破,“男耕女织”不复存在。外国棉纱的输入,直接冲击了中国农村的纺织业,妇女首先失去了经济活动的市场,她们不得不走出家门,参与到男子的耕作活动中,承担了一部分原来由男子从事的生产活动。但清代以来,随着人口的增多,中国人地矛盾突出,原有的耕地又不足以让一家人能够很好的生活下来,加上鸦片对中国男子的毒害,苏州轿妇就自然而然担起了家庭的重任。除了正常的耕作外,她们不得不寻找另外的生活来源。“她们主要的工作去路还有耕种,纺织,和刺绣。但不论如何,为了养家,她们总是不息地出卖着自己的劳力,那一个残酷的生活鞭子,是让她们难能片刻清闲的。”[3]
伊们也都很年轻,只有十七八至二十余岁。其中两个是少女,桃花颊上的红云,显出伊们正在最动人爱的时代,但是生活的担子已压在伊们的肩上,牛马般的(抬轿不是非人生活吗?)劳动,驱策伊们在人生路上挣扎。[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