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候玥伊 图/黄小花
青山说:20岁的宁波姑娘艺佳,前往丹麦哥本哈根一家基因研究所开展实验课题。因受当地房东所托照料一只小猫咪,不经意间却引发了一场情节跌宕的茶壶风暴,经历纠结,回味逗趣,也留下些许思考。
哥本哈根位于丹麦西南岛东部,我在这里租了一套社区公寓。因为原主人是突然被公司派往国外经商的,所以与我签约时附加了一个特别条款,委托我照顾他刚订的一只猫咪。
说实在的,这只憨态可掬的小猫咪除了给我的日常生活增添不少乐趣外,也帮我很快融入了社区。不过,社区有个六十多岁的马苏妮太太,有点排外观念,一直对我爱答不理。
丹麦渔业发达,碰巧我又是个“嗜”鱼吃货,如此天时地利,自然快意享用各种鱼类海产,还经常与小猫咪共享。有个周末,马苏妮太太隔着栏杆大声说:“嘿,我听说你是个没有什么收入的留学生,是不是没钱购买猫咪食物?如果无喂养能力,请马上转交给有能力的人。”“我哪里没能力?看看,我每天伺候猫主子的全部是人吃的新鲜鱼呢!”
“你每天拿人吃的鱼给这么小的猫咪吃还有理啦?”马苏妮太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册子晃悠着说,“那只能当副食喂它。我们国家对宠物喂养有规定,怎么吃、吃多少都要按说明书做。吃鱼只是辅食,你随便给这种小猫咪吃鱼咨询过宠物医生吗?”
早前我也听说丹麦有一些相关的保护动物规定,听了马苏妮太太的话,我只好接过她手中的小册子,敷衍道:“行行,我好好学习一下,以后去给猫主子买指定主食喂养哈。”
“以后?对不起,鉴于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随意给幼小奶猫喂食,我已经向宠物保护协会投诉你虐待家猫了,他们很快会派一位调查员前来了解情况。”
在丹麦,一些动物保护组织可不是什么等闲机构,它随时有权责根据政府有关法规对虐待动物者向法院提出起诉。看着眼前“大义凛然”的丹麦大妈,想着她扣在我头上“虐待家猫”的大帽子,无奈感油然而生。
过了几天,果然有一女专员登门调查,我被列的“罪状”有三:其一是不按规章对幼年猫咪随意喂食,剥夺其科学饮食权;其二是擅用人吃的鱼产品喂猫,有违相关宠物饮食的卫生配方要求;其三是让小猫咪匍匐脚边进食,既不利于实时观察进食状态,又在人与宠物平等共处层面不到位。书面条款下面还附有马苏妮太太和社区六七个三姑六婆的联合签名。
我一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些上纲上线的“文本”,一边动脑子为自己开脱。调查员倒是比较通情达理,又亲见小猫咪围着我卖萌撒娇,就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而且看样子你和猫咪相处得也不错,这些我自会在调查报告里做出说明。”说着,调查员递过来一份文件,居然是一份煞有介事的监督书。其大意是鉴于我在养猫之事上的种种不恰当作为,念为初犯免予重罚,但有必要一段时间“监督”,以观改进情况。
说到监督,马苏妮太太和那几位签名的大妈特别上心。考虑到自己处于劣势,我采取了怀柔策略,每每将小奶猫作为收买人心的“利器”,引导它主动投怀送抱。很快,那些大妈不仅改变了对我的看法,还纷纷表示愿意证明我已痛改前非。
就在我以为万事大吉之时,马苏妮太太却对照我用手机拍摄的小猫咪照片,发现和刚来时相比,它的两只耳朵明显耷拉下来。经过提醒,我再次留心小猫咪起居,似乎看不出什么病痛的迹象。这样过了十来天,几乎每个人都看出小猫咪耷拉的耳朵蜷缩得越发小了。
终于有一天,动物保护协会的调查员和马苏妮太太敲开公寓门,通知我说:“小猫这个样子很令人担心,我们决定提交报告。你要做好准备到动物保护协会进行解释和申辩,他们将根据情况决定是否起诉。”
说实在的,我对养猫虽不排斥但也不太热衷,觉得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把小猫咪送给别人代养。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听见有人议论,说马苏妮太太到处散布中国人喜欢虐猫,我顿时意识到事态严重。
这时,调查员找到我,表示由于马苏妮太太出具了一些证明,事态有点儿严重。他好意告诉我,作为一名外国人,我只需写个书面说明,承认自己是因没有饲养经验,无意中虐待小猫咪,交纳一定罚款可大事化小。但我拒绝了。我说:“我很清楚自己绝对没有虐待过小猫;我如果不去当面说明,就坐实了我的所谓‘虐待’之罪,邻居们很容易因对我的误解而导致对中国人的整体看法。”
调查员微微点头说:“我可以帮你联系宠物医生对小猫咪的耳朵进行专业检查,等他们出具结论后我再提交新的报告。”过了两天,调查员带我去一家宠物医院。医生说:“没毛病啊,它是苏格兰卷耳猫的一个异化品种。有些小猫咪出生后就天然卷耳,另有一些起初和平常小猫无异,但生长一段时间,卷耳基因逐渐起作用,耳朵会就自然向内蜷缩。”
意外的情节反转让我和调查员面面相觑,为了确认,我很快联系了当初订购小猫咪的宠物店,果不其然,对方出具登记,原来小猫咪是一只苏格兰卷耳猫和土猫的杂交后代。
真相大白,调查员将实情呈报动物保护协会的同时,还专门打电话给马苏妮太太和大妈。几番折腾一场虚惊,我和小猫咪恢复了快乐共处的生活。而社区那些邻居再见我,礼貌里又似乎多了些尴尬。
离开那天,房东送我一个超大的礼物盒,说:“这些是社区曾经误解你‘虐猫’的人们赠送的,请不要因为这件事对我们对丹麦人有不好的看法。”我笑着接过道:“怎么会呢?其实我从他们的举动中也见识到丹麦人的严谨和原则性。”
走出屋子,我一眼就看见马苏妮太太。她露出些许依依不舍,轻声说:“以后你会再来吗?不知道愿不愿意尝尝我做的鳕鱼干。”说着她递给我一个盒子。还没等我接过来,嗅出鱼香的小猫咪一下从我怀里跳到她怀里,我乘机给这位大妈一个热烈的熊抱。从她有些羞涩的神情里,我体会到那份憨厚的可爱与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