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高校经费筹措方式及对我国高校的启示

程 曦

高等学校办学，不论是外延扩张时期还是内涵提升时期，都对经费有着旺盛的需求。我国政府近年来大幅提升了对高校的经费支持，为高校充分发挥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文化传承与创新和国际交流合作五大职能提供了坚实的保障，但各高校为了更好地履行机构职能、自身获得更好的发展，迫切需要拓宽经费筹措渠道。从现实看，我国高校经费的主要来源是政府拨款，比较而言，美国高校经费来源渠道更加广泛，政府以外来源经费所占比例远远高于我国高校。这里虽然有两国政治、经济、教育、社会的制度和文化不同的原因，但美国高校在经费筹措上投入了更多的精力、付出了更多的努力，也是重要的因素。美国各级各类高校都把经费筹措作为办学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根据自身特点、发挥优势、创新模式，争取获得更多的经费，筹措经费更是校长的主要职责，甚至有“校长就是筹款人”的说法。

美国高校按所有权性质可以分为两类：公立高校和私立高校，而私立高校又包括私立非营利高校、私立营利高校。本文主要讨论的是公立高校和私立非营利高校，这两类高校的经费来源主要有以下几种(但比例有所不同)：联邦政府、州政府、地方政府的拨款，学费，私人捐赠，基金收入和社会服务(学校医院、校办企业、服务地方)等，美国高校经费筹措方式对我国高校具有一定的启示和借鉴意义。

一、政府投入

美国联邦政府、州政府和地方政府对于公立和私立大学均有拨款资助，但资助的比例和获得的机会有所不同。美国的公立院校受到政府的直接资助，其经费包括运行经费、科研项目拨款和学生资助，过去十年，在高校收入中占50%以上，其中州政府和地方政府拨款占40%，联邦政府拨款占10%；私立高校主要获得研究经费和学生资助，其获得政府拨款也能占到总收入的30%以上。近年来，政府拨款虽有持续减少的趋势，但根据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NCES)2015年的统计数据可知, 四年制的公立大学与私立非营利大学从政府处获得的经费仍分别占其总收入的38.14%和15.1%。

在争取政府资金方面，高水平高校获得的研究经费资助十分可观。美国高校研发经费来自多个渠道，包括联邦、州政府和地方政府、企业以及其他组织及高校自有经费投入，高校的绝大部分科学与工程研发经费来自联邦政府，一般为60%或更多，而州和地方政府、企业以及非营利组织则各占约6%，另外则为高校自有经费。研究经费占学校总经费收入的比例，私立高校为10%—20%，公立高校则更高。美国高校每年执行的研发经费占全美的比例在10%—15%，这是一笔很庞大的收入。因此美国高校都重视特色学科和高水平科研团队建设。高校获得的研究经费包括直接成本和间接成本，前者含工资、福利津贴、材料费、设备费、不可预见费用等，后者相当于科研管理费，由学校提取，间接成本一般为直接成本的50%—70%。高校在提升科研实力的同时也为自身发展获取了更多的资金。[1]

我国高校科研经费不仅存在着投入不足的问题，还存在着巨大的地区和高校间的不平衡，以及支出结构不合理等诸多问题。[2]我国应继续加大科研经费投入，提高高校提取的管理费比例，鼓励高校加强学科建设，提升学术水平，形成研究特色。同时，因为我国高校目前其他收入(如基金收入或产业收入)都比较少，各级政府要提高对学校运营经费的投入，并且要引入竞争性机制，分类引导，强化绩效管理，加大对办学质量高的院校的扶持力度。国家要制定政策，要求和鼓励高校所在地的政府加大对高校开展非资金性的支持力度，如无偿划拨办学用地、高校引进人才享受地方人才政策以及将体育场馆、图书馆、创客空间等公共设施交由高校管理共建等。

二、学费

学费也是美国高校经费的重要来源之一，公立大学的学费收入占总收入的20%左右，而4年制非营利性私立高校则占30%以上，2年制非营利性私立高校更是达到60%以上。美国公立高校学费普遍在每年一万美元左右(其中本地学生和外地学生的学费还有较大差距)，社区学院则较低，私立高校是公立高校的两倍以上，而外国留学生的学费又是私立高校学费的两倍左右。外国留学生所缴的高昂学费成为美国高校重要的收入来源。全国平均看，私立高校(包括非营利性和营利性高校)的收入中，有 80% 的收入来自学费，10%多一点是投资，捐赠次之。而对于斯坦福这样的名校，学费占16%，捐赠占21%，研究经费占18%，医疗服务占15%。哈佛的学费占20%，捐款占35%，科研经费占19%。

近年来美国政府拨款呈下降趋势，学费占比上升，高校学费上涨较快，据统计，自1999年到2009年，美国高校的学费和食宿费标准除去通货膨胀因素，十年间公立学校上涨了37%，私立高校上涨了25%，声誉较好的私立高校的学费已相当于中值收入家庭的年收入，公立高校也要占到六分之一(全国家庭中值收入与平均收入是不同的概念，2016年全美家庭年收入中值为59039美元，而平均年收入则为83143美元)。如果考虑美国的高税收情况，学费在家庭可支配收入中的占比更高，大部分家庭都无法支付高昂的学费。但美国针对高学费有相应的资助机制，保障学生能够顺利完成学业。首先是政府为学生提供足够的资助和低息贷款，在学生毕业后，又根据其收入情况而确定相应的能够承受的还款计划。学生用明天的钱来上今天的学，家庭负担较轻。[3]

2016年我国居民人均年可支配收入为23821元，根据国家卫计委发布的《中国家庭发展报告(2015年)》，中国家庭平均规模为3.35人，按此计算，我国高校的学费低于平均收入家庭的月可支配收入，大部分学生的学费由其家庭支付。我国高校的普通本专科招生数和学费标准基本都由政府规定好，高校自主权甚小。国家可以适当提高学费标准，但同时要加大政府资助和贷款的力度，确保低收入家庭的学生不以经济原因而辍学。在就业后还款阶段，可以借鉴美国的经验，根据学生还款能力确定其还款的年限，并与社会诚信和社会保障系统联网，防止出现因学致贫、因贷致贫。高校要提高办学质量，扩大对第三世界招收留学生，并收取与其培养成本相应的学费，过低甚至零学费，并不一定能让留学生珍惜学习机会，低物价不一定产生高销售，即使从传播中华文化的文化自信角度看，我们也不宜长期采取福利式来华留学生政策。

三、社会捐赠

美国社会有良好的捐赠文化，特别是有对大学慈善性捐赠的传统，在毕业生中也形成了普遍认同的向母校捐赠的观念。美国高等教育支出中，25%来自社会捐赠，社会捐赠在公立高校和私立高校的经费来源中分别占4.7%和14.4%，名校则更多，如哈佛大学2009-2010年财政年度运营费用共计37亿美元，其中38%(14亿美元)来自捐赠基金投资回报。大学的基金会，往往由专业公司负责运营，其经费运作方式保证本金持续增长，高校提取其收益的部分作为运营经费，多余部分归入本金，一般情况不会动用本金，这使高校有稳定和持续增长的经费输入。[4]

美国政府采取匹配政策鼓励民间资金捐赠高校，其政策优点表现在增加捐赠人的收益、设计严密并有一定灵活性、信息化手段运用充分和低成本高效率专业化的基金会方式运作等方面，对我国高校甚有启示。[5]

美国高校有成熟的争取社会捐助的机制和丰富的途径，像有些私立高校校园文化具有一定的特色，如体育(橄榄球队、篮球队等)、艺术(摇滚、乐团等)，每年重要的文化节日，都是高校与商业领域合作的大好机会，一般能获得企业的高额赞助，广大的校友往往也在此时回校捐赠。

我国高校社会捐赠的主体是校友捐赠，这些捐赠也具有巨大的地域和校际差异，[6]地方高校获得校友捐赠的额度尤其少。[7]根据《中国教育经费统计年鉴》(2007—2011年)相关数据计算得出：2006—2010 年，高等教育社会捐赠占高等教育经费总额的比重不仅较小且呈逐年下降趋势 ，分别为0.64%、0.73%、0.67%、0.55%、0.42%。[8]这里除了整个社会缺乏捐赠文化的因素外，也有体制机制问题。

我国现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益事业捐赠法》《企业所得税法》《个人所得税法》等对于捐赠有一定的税费减免和其他优惠政策，但我国关于高等教育的捐赠税收法律制度与美国的相比有诸多不同，[9]对企业、公民、校友向高校捐赠的激励度不够。建议国家、各级政府修订相关的法律法规，对于个人或企业对高校的捐赠，在税收上采取更优厚的减免政策；同时应鼓励高校校友会开展活动，尤其要重视支持高校设立教育发展基金会。高校也应该加强筹款意识，加强与校友的联系；在产学研合作过程中，建立与企业家个人的情感关联；欢迎企业家、校友等捐赠主题更多地介入学校生活，对于受赠高校的管理具有一定的建议甚至决策权。

四、社会服务

美国高校通过产学研合作、校办企业以及专利所获得的收入，在高校的经费来源中能占到20%到30%。有些学校的传统活动，如弗吉尼亚大学的橄榄球大赛，也会带来可观的门票收入。

我国高校也十分重视社会服务，但从获取办学资源的效益方面看并不理想。政府应进一步扩大高校办学自主权，鼓励高校发挥人才和科技优势，从市场上寻找资源，提供更多的社会服务来增加收入，促进高校对社会资源的充分利用；鼓励高校科研人员实行科技成果转化，但要防止出现大批高校教师直接创办经营企业的情况，要有简单明确的法律规定清楚高校、教师的利益分配和权利义务关系；应鼓励社会力量建立更多的面向高校的科技创新服务公司，有条件的高校也可自行建立此类公司，帮助高校教师孵化科研成果，为科技成果转化创办企业提供专业的服务，并制定合理的利益分配制度。高校则应更加积极地利用自身的优势与行业产业合作，加强服务提高收益。

总之，从高校经费获取渠道和筹措方式看，中美高校有不少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大的差异。从我国高校现实的经费来源构成看，主体是财政资金或政策性收入(如学费)，而社会捐赠和其他教育经费所占比例甚低。以国家统计局网站公布的数据来分析，1992年时社会捐赠占高校收入的8%，学杂费占5%，其他教育经费为零；此后，随着扩招和政府加大了对高等教育的投入，高校经费总额和学费收入都大幅提高，但社会捐赠变化幅度较小，故到2006年时，社会捐赠仅占收入的2.4‰，学杂费占12%，其他教育经费占2.2%。这反映了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我国高校经费来源结构不仅基本未变，而且高校通过自身努力获取的经费占比更少。政府应该营造更加有利的环境，高校应该付出更大的努力，扩大经费来源渠道，改善经费来源结构，增加经费收入，为高等教育发展提供更加坚强的物质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