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天骐
(中国青年报社,北京 100702)
在“冰点周刊”的众多报道体裁中,人物通讯最受推崇。“冰点周刊”在选题上选取普通人“不普通”的命运和生存状态,并以此反映时代发展浪潮中的每一个细节。“冰点周刊”原主编杜永涛认为:“冰点周刊的人物通讯更加看重新闻的表现性和可读性。它不喜欢干巴巴的思想,而是钟情于那种‘有表情的思想’。”
在新中国成立70年的历史上,对典型人物的新闻报道从来没有断过。但传统典型人物报道的套路常常陷入“高、大、全”的怪圈,很难引起人们共鸣。对于今天的读者,他们想看到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真实可感的人。
典型人物也经常出现在“冰点周刊”的报道中。例如,在“冰点周刊”的通讯《湍流卷不走的先生》一文报道了“两弹一星”元勋郭永怀的遗孀李佩先生。在文中,记者没有把李佩写成“高山仰止”的一位大家,而是用平视的目光白描出一位“没有带着光环、没有十全十美”的普通人。文中写道:“如今,‘内心强大得能容下任何湍流’的李佩先生似乎越来越黏人,有好友来看她,她就像小孩一样,闹着让保姆做好吃的,离开时,她总是在窗边看好友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一点点变小。”本文作者从玉华说:温和的力量更能让人引起共鸣。
在“冰点周刊”的一系列通讯中,有关底层、草根、普通人的报道占了一大半。例如,在2012年“钓鱼岛事件”后,国内多个城市掀起了打砸日系车的狂潮。“冰点周刊”的人物通讯《拐点》报道了一个为保护同胞财产和人身安全,手举“前方砸车,日系调头”纸板的年轻人。文章通过采访这名叫李昭的普通人,挖掘出他从狂热到理性的转变。
报道小人物、普通人,要注意从细微处观察、描写,作为社会的一分子,普通人的理念和生活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整个社会,这就是一滴水珠能折射一片蓝天的道理。
冰点周刊作为《中国青年报》的副刊,关注的话题也主要和青年密切相关。“冰点周刊”的有关青年人选题包括青年的情感、思想观念、受教育和就业等。
例如,在《到哪儿去做真学问》这篇文章针对当下高校学生在学习生活中遇到的现实问题进行了讨论:比如文理分科、比如应试教育等,流露对高校学子的关心和关注。青年读者读起来非常具有“亲近感”,同时也引发了对这一话题的深入思考。
对于青年人关注的社会上敏感话题,“冰点周刊”也很少回避。比如同性恋、海峡两岸政治、历史上的争议事件等。近年来,《共产主义大楼》《中国社会当前的主要矛盾是什么》《走近变性人:性别的挣扎》《走,到香港生孩子去》《和孩子谈谈“性”》等文章同样都针对敏感问题入手,或针砭时弊或挖掘人性,发人深省,发表了很多其他媒体不敢操作的选题。
冰点周刊原主编杜涌涛曾经说过:“还原真实的方法就是记者直接目击和采访目击者。一般情况下采访目击者居多。一定要做出大片的感觉,一切都在画面中。”
在2006年的一篇报道《无声的世界杯》中写道:“天下着大雨,6名农民工卷着裤管,打着伞,深夜站在广州街头一个露天大屏幕下,仰着脖子凝神观看正在转播的世界杯。”
用文字表现纪录片最大的特点就是需要白描环境,文章的开头寥寥数笔,就把读者带到了广州街头的现场,远景、近景、特写交织在一起,就像纪录片的拍摄轨迹一样。
很多人曾经说过,我们现在是一个“读图时代”。人们往往不喜欢看纯粹的文字,希望通过图片了解新闻内容。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纯粹的文字就会丧失吸引力。用文字呈现出图片、画面反而可以实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
在“冰点周刊”众多报道中,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记者本人意识的介入,除了大量直接引语的引用之外,有时会以第一人称进行新闻写作,以记者本人的经历与叙述作为主线,不时流露个人的主观情感,这种与传统写作背离的方式开始逐渐被业界所接受。
例如,在《生命不能承受的呼吸之重》这篇报道中写道:“当晨光透过小窗砸在我床头时,我冻醒了。摸摸鼻子,冰凉,再抓起床边的外套,一层清霜。摸出门外一看,我傻了。头一天到得太晚,又忙着紧张山路十八弯,我根本没注意这座山中小村的样貌……我走进屋,想问付学朋他的家何以这样美。”
这篇通讯讲述的是一个呼吸困难的患者付学朋,在父亲母亲手工制作的呼吸球的帮助下艰难生活的故事。记者通过对环境的感知、对付学朋心境的猜测把自己完全放在了主人公的故事当中。这种写作技巧,没有让人感觉有什么真实性的缺失,反而更容易让读者进入情景当中,而通过对“山中小村”环境的描述,透露出一种生命的力量,和对未来的希望。
以第一人称进行通讯写作对记者的素质是很大的考验。
“冰点周刊”之所以叫冰点,是希望不盲目追逐“热点”,从一滴水中折射出世界的色彩,从平凡普通的人和事中展现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变迁。在写作技巧中,“冰点周刊”善于用一个特殊意象贯穿全文,对故事细节追求极致,力图让读者“身临其境”,用纪录片般画面去呈现文本,这样的选题思路和写作方法值得新闻从业者学习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