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座城市叫圣彼得堡（下）

佚名

我喜欢你，205的老太太。老太太中最热衷歌舞并且最爱组织活动的就是她了。在她的鼓励之下，我曾经参加过五次大小不同的比赛和演出，获得了一些奖杯、奖牌和荣誉证书。

可是，我讨厌你。活动总是被印度人和越南人拔得头筹。我们最好的成绩也只是第二名，实在有点遗憾。也许我搬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句话显得俗套，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不过，能在舞台上展示自己的同时也看到他人的风采，也是一件美事。

我喜欢你，112的老太太。见到你就表示我要拿visa，不是要回家就是要去旅游了，那心情真是好呀！当然，也可能是回学校报到交上visa，不过那意味着新学期的开始，姑且也算是高兴的事。相比其他行政工作人员，这个办公室的老太太爱跟我聊天，也信任我。仓促的莫斯科之旅也多亏了她的信任才能迅速地拿到visa。

可是，我讨厌你，112前面永无休止的长队。哪天路过这个办公室，前面没有排队，不要太高兴——十有八九是非工作时间，但凡工作时间，这个办公室外总有人候着。

我喜欢你，学校的老师和教授们。我的俄语和一切用俄语学的知识，都来自于你们的教导和鼓励。四年前初来乍到，我连字母都读不全。

最温和耐心的玛利亚，我的俄语启蒙老师，给了我坚实全面的俄语基础，帮助了我更深一步的专业学习。

最具独特个性的科谢尼娅。喜欢迟到，喜欢和学生做约定，喜欢自由调节上课时间，喜欢组织和参与学生活动，喜欢影印一大堆学习资料，喜欢帮助学生，真心喜欢语言这门课，也喜欢钱（这点不算独特）。

最有绅士儒雅风度的“金融老头”。难得一见的老年也没有发福的人，永远都穿着合体的西装和相稱的领带上课，十足的绅士派头。

最有权威性、气质最优雅的专业主任“白头发”，单单看到她满头的白发、听到那滴滴答答的高跟鞋声音，就足以让人心生敬畏。她会因为忘记把讲义给学生就连忙道歉，并且十分信任我这个外国学生，热情地当我的推荐人，为我写研究生入学推荐信，打心底里愿意亲近和爱着中国学生。

最性急活跃的“蘑菇头”。她说话的语速媲美机关枪的速度，幸亏吐字清晰有力，不然非让人听得一头雾水。专业里大小事务、各类学术活动都可以见到她的身影，绝对的“积极分子”。我们曾因为假期回国的缘故缺了三节课，结果在上她的课时被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一顿；也曾因为一份原创的商业计划而使她对我们大加赞赏，另眼相看。我们曾因为没选她的课题作毕业研究而被她再三追问；也曾因为最终所有中国学生的优秀表现而令她欣喜不已。她大概是我们专业最有年轻活力的老教授吧！

最爱写板书、爱建模的“计量老头”。有别于其他老师光说不写的讲课方式，他是唯一一个认真写板书的老师。正因为这样，他所教的课是至今为止让我理解得最深刻的。他似乎从不换衣服，大概他只有两件衣服，又或者衣柜里都是同款的衣服。冷的时候他就穿白色衬衣加藏青色毛衣，热的时候就穿白衬衣。他是上课时会在乎外国学生有没有跟上节奏的好老师，他是多次会问中国学生是否听明白了的好老师。

最爱“脸红”、传闻中最恐怖的“统计老头”。他所教的课一直是传闻中最恐怖、作业量最大、考试时最多问题的一门课程。他跟“计量老头”有异曲同工之妙，都从来不换衣服，冬也好，夏也罢，一直穿那件咖啡色的格子西装。他的脸永远是红的，不知是爱喝酒还是血压高的缘故。

最严肃、不苟言笑的“猫头鹰”。她唯一一位连普通交流时，学生的俄语语法错误都要纠正的副教授。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见她笑过，永远以严肃的面孔和严格的态度面对学生，永远保持作为老师的骄傲和尊严，不容许学生侵犯丝毫，即使是“据理力争”的争辩也不行。意外的是，她却在考试时出奇温和地对待我们，笑着提问且不介意重复问题，忍受外国学生回答问题时的语法错乱，并在分数上不曾刁难。

最没有要求的“笑面虎”。她是完全不在乎出勤率的老师，也是从来不为难学生的老师，甚至主动提出帮学生制作答辩PPT。印象最为深刻的是有一次考试，她煞有其事地拿着笔试试卷，一本正经。但却在开考没多久后，她就兴致勃勃问我们：“要三分的上来。”同学们开始蠢蠢欲动。没过多久，她又仿佛耐不住寂寞般地问道：“要四分的上来。”绝大多数人禁不起诱惑，飞奔向老师的怀抱，轻松地获得了满意的分数。对于“五分大过天”的我们来说，绝对是要坚持到最后一刻的。于是纠结中我们一直留到最后。收卷后，老师竟然像与同学们核对和讨论作业一样批改试卷，这个五分得的真是异常轻松。

最爱计算的“难搞娃”。我的论文导师，也是研究生入学的推荐人之一，超级学术派，看过大量的书，精通英文，酷爱计算，以至于给学生的学年作业总是充斥着大量计算，似乎少了EXCEL，她的世界都不完整了。说话永远绕得不行，语速不是很快，语音也并不是不清晰，可我总是不明白她的要求到底是什么。她似乎永远有办不完的事，有接待不完的学生，以至于我的预答辩都是用电话进行的。她对学生的要求高到我怀疑她在以研究生的标准要求我们。论文的大纲改了三遍，答辩的PPT改了三遍。我就是在这位导师的指导下，完成了自己那一共八十页，其中计算表格就多达四十三个的毕业论文！但她是对中国学生称赞最多的教授。她曾经说：“俄罗斯本地学生也比不上这几个中国学生！”也许她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句话，对当时懵懵懂懂，被学年报告折腾得筋疲力尽、心灰意冷的我们是多么大的鼓舞和动力！

最温和、最爱讲电话的“大胖子”。他大概是我们专业最不管事的教授。他要求不高，为人温和，貌似爱去芬兰旅游，也爱说旅游见闻。对他最深刻的印象是在论文答辩时，他对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你的俄语在哪里学的？你说得很好！”这让我紧张的情绪得到缓解，而对我俄语的肯定更是让我答辩时充满信心。

最爱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头子”。我想，这个年逾七十的老头此生除了背着小书包来上课和研究资产评估、风险管理之外，最大的癖好就是刁难学生，尤其是中国学生。他的“武器”就是一连串的提问，用一堆连题目都能让人一头雾水的问题，刁难我们这些见到他的秃顶和白胡子就颤颤巍巍的学生。他永远不知道投影仪的遥控器怎么使用，上课以后才开始摆弄投影仪，搞不定就打无数次电话向管理员求助。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这倒让我们的课时缩短了不少。也许他也明白自己的课总是没有主题吧——尽管他在自己的领域是顶级权威人物。他最爱说的话就是“去读一年级”“去吧，去学习”“你什么都不明白。”如果你是个知识结构不够宏大雄伟却又脸皮薄、自尊心极强的人，那么一周被他“折磨”两到三次的日子简直是煎熬。还好，我们经过历练，已经练就了一身强大的抗击打能力。他是唯一一个让我突破学生本分而和他据理力争过一回的老教授。也不知道那次是哪里来的勇气，不过幸亏有那次的经历，让他看到了我们心里的一把火——我们终究不是没有追求，得过且过的“烂泥”。不管怎么说，一把年纪的他对于研究和教学的执着和热忱，让我从心底里肃然起敬。

（未完待续）

（请作者与我刊及时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