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夺先
论非物质文化遗产庐剧的保护与传承问题
汤夺先
(安徽大学社会与政治学院,安徽合肥 230601)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庐剧在保护方面采取了剧团组织建设与政府支持的方式,但传承面临人才缺乏、剧目滞后等问题。政府扶持不够、外来文化冲击、专业人才断层、庐剧自身创新不足是庐剧保护与传承不力的原因。庐剧发展必须要通过厘清政府角色、依靠民众力量、壮大专业队伍、强化自身建设的策略,并构建以学校为中心、政府与剧团为两极的“三位一体”的新模式。
庐剧;保护与传承;“三位一体”模式;非物质文化遗产
庐剧是流行于安徽省江淮之间、皖南和大别山部分地区的一种地方戏剧,其发展以大别山山歌、合肥门歌、巢湖民歌、淮河花灯歌舞为基础,吸收整合了锣鼓书、端公戏、嗨子戏的唱腔,以皖中地方语言演唱,因合肥为明清两代庐州府治而于1955年改称“庐剧”。在安徽有上、中、下三路庐剧:上路(西路)具有山歌风,彰显山区特色,中心为六安;下路(东路)音乐具有水乡味,彰显水乡特色,中心为芜湖;中路兼有上路、下路两地特色,中心为合肥。2006年庐剧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在当前娱乐方式逐渐多元化的时代背景下,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地方戏剧庐剧如何在城市中获得存续的发展空间值得思考。本文依托田野调查资料,辅以文献资料,探讨庐剧在保护与传承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尝试构建具有地方特色的庐剧保护模式与传承机制,彰显“非遗”保护中的地方性知识之价值。
从人类学等视角出发,选取合肥市文化馆、合肥市庐剧团、合肥市小花园民间庐剧表演场所、肥西县三河古镇庐剧团等对庐剧开展调查。通过参与观察、深度访谈、小型座谈会等方法获得第一手资料,据此大致展示庐剧保护与传承的状况。
目前庐剧保护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依靠剧团组织,二是依靠政府投入。多种形式的剧团存在以及政府在资金政策方面的支持在某种程度上对保护庐剧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但却无法使庐剧这一小众的地方性戏剧获得更大的发展。
各种形式的庐剧剧团的组建是庐剧保护的重要方式。合肥市庐剧表演群体大致归为三种:一是国家支持的专业表演团体,比如合肥演艺公司名下的合肥市庐剧院(系商业化演出,年轻演员居多);二是自给自足的民间班子,通过表演赚取生存资金,演员多是自小学习庐剧;三是自娱自乐的老年票友群体,多为退休后学习庐剧,公益性演出,专业性不强,比如玉兰庐剧团等。这三种群体的存在均在客观上保存了庐剧。
安徽省过去庐剧发展较好时一度有37个专业剧团,现仅有2个专业庐剧团,分别是合肥演艺公司下属的庐剧院和皖西演艺集团公司下属的皖西庐剧团。这一变化对庐剧的发展而言喜忧参半:一方面,公司以利润为追求目标,为迎合观众需求,剧团演出的内容不再局限于庐剧范围,增加了歌舞、相声、小品等,事实上压缩了庐剧的空间,对庐剧发展有一定抑制作用;另一方面,将国营剧团改为私营企业,演得越多,收益就越多,大大提高了剧团的效率,庐剧演员们怀着更饱满的热情来表演,客观上对庐剧发展是有益处的。民间剧团是民间艺人在一起组成的演出团体,演出的多是一些娱乐性的剧目,符合老百姓需求,有一定市场。一般在农村有红白喜事、生孩子、娶媳妇、家里盖房子上梁等时候会请他们过来表演。其中周小五、刘长芬、盛小五等人组建的民间庐剧团较为有名,他们活跃在农村地区,把庐剧扎根在广大群众身边,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庐剧的发展。还有票友性质的公益团体,不收取任何费用,参加人员是业余爱好者,票友的服装、化妆、道具都是自己掏腰包,不以此为生,完全是兴趣爱好。虽然没有较高的艺术水平,但是对普及庐剧这门艺术有一定意义。
政府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支撑力量,为庐剧的保护与发展提供了必要的政策和资金等支持。庐剧被正式立项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后,政府加大了对庐剧的支持力度,以资金支持为主。在合肥市文化馆调查得知,2011年政府财政补助了很多钱,建设了大舞台,新添置了一套音响,还接入了灯光并建设了小剧场。新添置的设备甚至比很多剧团的器材还要专业和高级。肥西县三河古镇为发展旅游,投入资金建造“万年台”,供庐剧团演出使用,促成了庐剧保护与当地经济发展的双赢场面。
庐剧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传承面临相关问题。庐剧要传承,就离不开传承人。过去庐剧传承都是老师带学生,教一句学一句,新中国成立后才配了文化老师教演员们识谱。据调查资料,安徽省庐剧的4位传承人——丁玉兰、孙邦栋、黄冰、武克英,前3位在合肥市庐剧院,武克英在六安市皖西庐剧团。他们带出了不少专业演员,为庐剧的传承作出了巨大贡献。但因年龄偏大,是否后继有人的问题就摆在了眼前。“庐剧除了丁玉兰、王本银、孙邦栋、鲍志远等一批老艺术家外,后续力量薄弱,能叫得响的人物几乎没有。”[1]85这严重影响了庐剧的可持续发展。如何把技艺传授给年轻人成为庐剧传承下去的关键。庐剧后继无人的一个重要表征是从艺术学校毕业的学生无法达到专业表演需要的水平,愿意从事庐剧表演者越来越少。据了解,合肥市文化馆在安徽省艺校定点定向培养的30个学员,虽然已经毕业但无法演戏,只能跑跑龙套。这与艺校的戏剧师资力量不专业有关,戏剧老师以黄梅戏为主,只教授基本功,教不了庐剧表演;同时也与庐剧专业人才培养周期长、新人难出成绩有关。
另外,庐剧传承的剧目较为滞后,创新性不够。剧目是一台戏曲的主体,整台戏演出都是依靠剧目进行下去,剧目的保存和创新成为剧团持续下去的关键,在这一行里流传一句话“一出戏救活一个剧种”的说法。据调查,庐剧泰斗丁玉兰排了不少戏,比如《王三姐抛绣球》《双锁柜》《讨学钱》《铡美案》《休丁香》《解罗衣》等都是传统剧目,庐剧院还演出了一些新编剧目如《红灯照》《天要下雨娘要改嫁》《半把剪刀》。现在不管是专业剧团还是民间剧团均以传统剧目为主,新编剧目虽然有但是很少且比较短小,远不如传统剧目受欢迎。因此,如何创作出被人们所接受的剧目是庐剧传承的关键因素。
整体而言,庐剧的保护与传承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不可否认的是,与其他剧种相比,比如京剧以及黄梅戏等,庐剧的发展还相对缓慢。存在的一些问题比如缺乏经费、缺少受众、市场狭窄、传承人断档、剧目落后等,使得庐剧的保护与传承并没有取得较大的突破。
尽管国家已经对庐剧通过列入非遗的方式进行重点关照并大力扶持,但因为有一些举措无法到位进而阻碍了庐剧的发展。政府的支持不够、外来文化的冲击、庐剧剧目的落后以及专业人才的断层都影响了庐剧的保护与传承。
调查发现,政府对同样作为地方性戏剧的黄梅戏与庐剧存在区别性质政策,有厚此薄彼之嫌。虽然每个省份或城市都有主推的剧种,但是不能让别的剧种如庐剧受到过分的压制。只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才能促进文艺的发展,黄梅戏一枝独秀、一花独放不是春。在经费支持方面,发现对庐剧专业剧团硬件建设投入不够的情形。剧院要顺利进入市场,一定要有强大的资金支持和前期投入。事实上,合肥市庐剧团面临的一个很大问题就是演员缺乏练功场地。庐剧团每年都向上级写申请打报告,但都无果而终,由此可见庐剧发展的硬件设施还是比较滞后的。广东省对剧院的支持力度很大,除了解决演出场地的问题,还提供资金以及其他各方面的支持。在剧团羽翼丰满之后再推向市场,结果取得了较大的成功。但安徽在这方面的做法有欠考虑,在合肥市庐剧院自身羽翼尚未丰满的情况下,即庐剧院硬件设施尚未就位时,就被政府直接推入市场,“裸身进入文化产业基地”,导致庐剧院在市场竞争中处于不利的位置。此外,政府相关职能部门对庐剧的宣传力度不够,使得热心观众很难获得有关庐剧表演和发展的相关信息。在当今信息多元化的时代,庐剧既很少在电视报纸等媒体上做广告,也没有开设专门网站或与较大的网站合作,在多家大型网站上输入“庐剧”关键词显示的内容都很少甚至是空白[2]22。宣传力度不够严重影响到庐剧的知名度拓展。
经济发展和科技的进步加快了人们生活的节奏,都市的人们迫于生活压力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脚步,市民们已经不适应慢节奏的娱乐休闲项目,庐剧也只有在农村地区有较大的发展空间。有研究者指出:“经济、文化的全球化所带来的现代化进程在促进工业化和城市化发展的同时,导致了传统意义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所赖以生存的农耕时代走向衰亡。”[3]171-175现在生活方式越来越多元化,满足人们不同的精神需求。娱乐方式不断增加,比如看电视、看电影、听音乐会等,老年朋友选择健身跳广场舞等,年轻人也不愿花钱去看庐剧。庐剧逐渐淡出今天人们尤其是年轻人的生活。另外,国外各种文化不断涌入我国,大大刺激了人们的感官系统,使部分人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情人节、感恩节、圣诞节等受到部分年轻人的热捧,而庐剧等传统戏剧在电影、电视、网络等休闲项目冲击下,其生存范围也越来越小。
从业者普遍较低的薪资待遇是庐剧表演濒临后继无人的重要原因。以合肥庐剧院为例,在职演职员每月只拿到工资的62%左右,担纲演出任务的青年演员以中级职称居多,处于结婚生子的年龄期,工资太低,无法买房成家,甚至连维持基本生活都困难。庐剧团的表演还存在着一个收益差的问题。剧团是要卖票获得收益的,大型的演出花费大,对票价的要求也就相对较高,但是观众并不乐意花钱去看,这就导致了大型庐剧演出难以实现,庐剧演员的基本生存资本丧失,最终改行去干其他的事情,庐剧的传承也变得更加难以实现。生计问题是人们关心的首要问题,一份工作的工资待遇决定了从业人员的多少与稳定性。在这种低待遇的情况下,很少有人愿意学庐剧并以此为业,家人也不愿意把孩子送去学习庐剧。较低的收入水平使得那些在岗的庐剧演员多把精力用于努力谋求生计方面,很难抽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完善自身业务素养进而提高庐剧表演的专业性、时代性。
庐剧行业较少有新演员进入,演员的培养过程是个相对较长的时期,这直接造成了庐剧演员断层出现青黄不接的局面。庐剧表演不是一门速成的艺术。它不像现在的一些工作,可以很快上手变成熟练工,而是需要一段长时间的学习磨练过程。新演员在学校学的是课本知识和程式化的基本功,缺少舞台经验,还要按照不同剧目的要求以及导演的编排进行更多的历练。就算是在艺校中学习的正规毕业生,在进入剧团后也还需要至少3~5年时间才有可能担当一场大戏,真正出彩多数要在35岁之后。一些年轻人会因无法忍受练功的艰苦或受到外面的金钱诱惑而选择离开庐剧。庐剧团出现中老年演员居多、中年演员转行、年轻演员较少的问题,最终在庐剧表演这条路上走到底的人少之又少,庐剧传承逐渐呈现青黄不接的趋势。还有,缺少高素质人才影响了庐剧的发展。每个行业都需要通过顶尖人才来带动本行业的发展创新进而发扬光大。从王本银到丁玉兰、孙邦栋等,庐剧在发展过程中拥有过一批优秀表演艺术家。然而,当前庐剧的后备人才尤其是高素质顶尖人才更是匮乏。与黄梅戏相比,庐剧缺少了像马兰这样承上启下的一代演员,对于其他表演者演出的较少关注也使得庐剧表演者难以对自身表演的优劣做出客观评价和准确定位,难以从他人的表演中吸取经验和长处进而改善提高。结果使得庐剧表演停留在相对的低层次与高重复方面。
作为安徽的地方戏,使用独具特色的地方性语言进行表演是庐剧的特色与优势。以贴近百姓生活的方言进行表演,能够迅速拉近表演者与观众之间的距离,使观众在较短时间内能够理解剧目内容,进入剧目情境。但与此同时,也加大了非本地观众的理解难度,阻碍了庐剧的发展。同为安徽地方戏曲,黄梅戏以安庆方言为主,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吸收其他地方语言的特点,形成了今日“半土半普”的语言特点,逐渐流传于大江南北。对于庐剧而言,尽管庐剧剧目和表演形式很“土”,即很有乡土特色,但由于支持它的方言的脆弱性,使它难以流布广远[4]140-142。庐剧对于坚持使用方言进行表演的固守,使外地尤其是北方观众很难听懂表演内容,更不要说理解剧中人物的感情,大大限制了庐剧的向外传播。即便是在安徽省内,庐剧使用的方言也存在着较大差别:上路以六安官话为韵白,具有皖西大别山特色,语气高亢有力,粗犷奔放;中路以合肥官话为韵白,言语中带有皖中江淮平原的乡土气息;西路以芜湖官话为韵白,说话柔和文雅,颇具江南水乡特色[5]10-11。这虽是为了适应当地语言特点的需要,但不同地方方言差异性较大,如在使用衬字上的不同,使庐剧的舞台语言呈现出过于多样化的景象,进而无法整合,这既阻碍了行业内部的艺术交流,也增加了庐剧作为统一整体向外界进行艺术宣传的难度。
现在庐剧表演的剧目基本上都是传统剧目,少有创新性的剧目出现。由于庐剧后继人才包括创作人才尤其是高水准的创作者匮乏,直接影响到庐剧的推陈出新和经典作品的问世。庐剧小戏《借罗衣》《讨学钱》虽俗犹雅,确实是好戏,可惜戏小量轻,不足以支撑一个剧种的兴盛。而大型当家剧目《秦雪梅》《休丁香》《小辞店》等无论是剧本结构还是语言方面都一直停留在民间说唱文学的水平上,与黄梅戏的当家剧目《天仙配》《女驸马》等比较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6]18-19。剧团没有专门的创作人员编写新剧目,庐剧剧本的撰写就会由一些文化水平相对较低的人来完成,导致剧本质量相对较低,难以出彩,不易博得观众喜爱。剧本多以以前的旧剧目为主,改编的几个小剧目只能算是小品,比如《三媳争婆》等。庐剧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休丁香》《借罗衣》《讨学钱》这类深受观众好评、让人津津乐道的优秀剧目[2]22。传统剧目固然很有价值,但其都是在总结过去人们生活编写出来的,已经无法被现在的人们所接受,如果不进行创新、融入现代社会,就无法获得时人的认可与支持。
庐剧属于“草根戏曲”,起源于农村地区,内容与农民在田间地头的生活相关,这就注定了庐剧的传播区域以广大农村地区为主。对此,有研究者认为,“庐剧之所以为当地人喜爱,尤其是农村人喜爱,概因庐剧起源于乡间的土壤中,在乡间的文化环境中得到传播与发展。特别是庐剧所表演的内容就是老百姓的生活俗事,老百姓对这样的文化环境熟悉而又亲切,从而对庐剧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情感体验,这是获得自我认同感的基本前提。而对庐剧文化环境缺少了解而又不熟悉的人,就很难体验到这种感觉,很难在个体意志驱使下去选择庐剧作为他们的欣赏对象”[7]104-109。从唱腔来说,庐剧一直坚持以门歌为基础,其哀怨悲怆的“寒腔”唱法始终未变[8]21-23。现在演出的剧目多为寒腔即比较悲切的哭腔,这种哭腔为很多人所不能接受,只有一些老年人偏爱这种腔调。据课题组在合肥市城隍庙花戏楼多次调查发现,由于花戏楼的表演主要是黄梅戏和庐剧两种表演形式交替进行,与轻松欢快的黄梅戏相比,每当轮换至庐剧表演时,明显低沉、悲伤下来的唱腔就会使得原本围在戏台周围的年轻人感到不适应而逐渐散去,一般只会剩下一些多年热衷于此道的老年戏迷。
根据庐剧的田野调查,结合合肥市庐剧传承存在的问题,在保护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时,需要制定有实效的策略从多个层面把庐剧保护与传承作为一项长期坚持的重要任务,充分发挥政府、社会以及专业人员的合力作用,并构建合理的庐剧保护与传承模式。
一定的资金投放和物质保障是保护并传承庐剧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因素,保护与发展庐剧的主角应是政府。虽然政府拿出大量的经费为庐剧的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例如为玉兰庐剧团更换音响设备等,但是投入到庐剧的表演经费、舞台硬件以及人员工资等方面却捉襟见肘,限制了庐剧影响力的扩大与庐剧艺术的传播。政府应设立保护庐剧的专项文化基金,用于资助庐剧的保护、教学、传承以及人才培养和资助传承人等方面。资金获取的渠道是多元化的,社会力量支持以及有关企业的赞助是重要的财源。
对于当前参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各级主体之角色分工,政府应主要处于决策、组织、统筹的地位。《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政府行为严格限定在制定总的保护政策、指定或建立管理机构、拟订非物质文化遗产清单、宣传教育等宏观性和指导性层面[9]36-45。庐剧亦不例外。然而,现在却经常出现政府过度干预庐剧发展的情况,更有甚者,将发展庐剧演变为“政绩工程”。因此,要明确政府角色定位,发挥政府决策、统筹与组织功能,克服政府包揽现象的发生,树立一种“文化民主”意识,相关部门领导要充分认识到弘扬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性,采取措施积极贯彻国家的文化政策。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创造者和传承者,人民群众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保护者。无论多么详细的方针和计划,人民群众参与的缺失都会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工作停滞不前[10]302。庐剧作为合肥的地方性知识,有着一定的群众基础,更加需要加强宣传教育,努力改变庐剧爱好群体的狭隘性,大力挖掘庐剧产业的潜力。
人类学主张在尊重“地方性知识”基础上,采取“参与式发展”的行动策略。因此庐剧的保护与传承,要充分动员民众群体,尊重当地人对庐剧的看法,提高大众参与度。切实汲取民众的草根智慧,激发他们的“文化自觉”,由群众在政府及社会力量的协助与支持下设计、执行、监测以及评估保护自身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方式和方法,努力实现事半功倍的保护目标。
具备专业理论和实践经验的专家是庐剧保护与传承的重要力量,他们可以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提供理论依据和政策咨询。为确保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顺利展开,保护工作队伍的建设一刻也不能松懈,通过邀请从事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的专家讲学,用专业知识武装工作人员的头脑;还要邀请专门的研究者开展对庐剧状况的调查整理并将其以文字或影像的形式记录下来,搞清楚庐剧的真实发展状况。通过专家培训,能够选派具备一定庐剧专业知识储备的人才去从事庐剧剧团管理工作,这样才能更好地开展庐剧保护和发展事业。还要采取相关措施保障庐剧传承人与从业者的生存与发展需求,比如对他们发放政府特殊津贴、举办专业培训班等方式就较为可行。
只有广泛培养人才深化庐剧发展,联合多方力量共同加强庐剧宣传、扩大庐剧影响才能够切实帮助庐剧的发展。现在,政府相关部门已在一些专业艺术院校开设了专门的庐剧专业来培养庐剧表演人才。庐剧分布的相关地方政府可以考虑把庐剧引入地方的小学与初中学校,让当地中小学生把庐剧当成一门课外课程学习,就和京剧进课堂一样从小进行熏陶与培养,培养部分孩子把庐剧作为自己的业余爱好。至少要做到在中小学校中进行定期的展演宣传和基本知识的普及课程,加深少年儿童对庐剧的认识和喜爱,从小培养少年儿童对庐剧的兴趣,为庐剧的发展培养后继力量。
在现代社会多元文化的冲击下,年轻观众群体的流失不仅让人们对庐剧的发展方式与未来出路产生了深思。庐剧从业者只有认真思考这一问题,积极进行自我完善,不断调整发展模式,才有可能为庐剧艺术赢来发展生机。
现代社会多元化文化冲撞激烈,各种各样的思想体系、娱乐方式、奇闻异事每天涌现,陈旧或是平淡无奇的剧目内容就几无可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力。然而,黄梅戏抓住了良好的机遇,将著名的《天仙配》《女驸马》等剧目改编成了电视、电影等形式,借助不同的媒介传播使得黄梅戏艺术越传越远,影响越来越多。庐剧从业者应该向黄梅戏好好学习。只有贴近百姓生活、反映群众心声的剧目才能得到观众的真心热爱。对于庐剧目前主要的受众群体农村观众来说,剧目表演对于观众的普及知识、道德教化等功能依然存在。在这方面,庐剧的改编首先应做到内容的新颖,贴近现代化的生活;其次可以采取“旧瓶装新酒”的方式来改编古代历史题材[11]68。因此,聘请专业人士协助改编、创作出富有特色的新剧本,这样才能逐渐重新取得百姓的热爱,使庐剧艺术重新在戏曲舞台上占有举足轻重的一席之地。还要在各大媒体扩大自己的影响,吸引人们的眼球。
需要注意的是,即便是为了深化庐剧的发展而进行再多的改革创新,都仍要坚持一个原则即庐剧一定要姓“庐”,而不能改姓“京”(京剧)或是“黄”(黄梅戏)。正如在1980年代中期,部分庐剧表演艺术家为振兴庐剧,使庐剧艺术在改革开放后思想激荡的社会上站稳脚跟,曾在唱腔、伴奏、表演等多方面对庐剧进行过大幅度改革,这样做虽使观众感觉到了新鲜,但却丢失了庐剧原有的韵味,失去了原本热衷它的忠实观众,结果得不偿失。学习其他剧种的成功经验是有意义的,但一定要把握住“度”,不能够一味地“东施效颦”而迷失了自我从而变得“四不像”。
根据田野调查资料,结合庐剧的特质,我们认为庐剧保护与传承的模式应该是构建一种由政府、学校与剧团的“三位一体”模式。庐剧要想代代传承下去必须要有人才,青黄不接是现在庐剧面临的主要问题。学校作为加工“人”的工厂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有鉴于此,庐剧保护与传承的模式应该是政府、学校与剧团三方共同作用的模式,而核心在学校。想要实现庐剧的保护与传承,必须要真正建立起以学校为中心,政府、剧团为两极的“三位一体”的实际操作模式。以往的非遗保护与传承模式往往以政府作为主导地位,而政府由上至下的权力传递方式难免出现误差,再加上少数领导不懂非遗相关专业知识,更会无意降低保护与传承的效率。
以学校为主导核心地位,围绕学生为主体,直接的将学生过渡到掌握庐剧表演艺术的传承人则显得切实可行。学校可以选择开这门课,并且广泛的宣传庐剧常识,包括其演出形式以及辉煌历史,更要鼓励学生开发自身的艺术修养,扩展自身的学科视野。学校经过选拔的过程将选择出来的学生输入到艺术学校,使得庐剧在校内经历了一个大张旗鼓的宣传过程,为庐剧发现人才的同时扩大了庐剧的地域影响力。艺术学校经过再加工,聘请庐剧传承人与庐剧知名演员等来授课,通过多渠道的教学方式,如口传身授、播放音频、现场指导等促使学生的快速进步。结果是庐剧团要尽量招收到所需求的学生,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在这个过程中,政府是促进学校推行“庐剧选才”的主要动力,适当情况下制定某些可操作性的法律法规是非常可行的。
还有其他工作可以由政府出面承担,比如对庐剧进行宣传。虽然一些人听过庐剧,但对庐剧的辉煌历史了解不多。有鉴于此,可将庐剧辉煌时期的名人笔记、留念照片、名人装饰以及当前取得的优秀成绩等作为展览品进行集中展出,扩大庐剧影响力,扭转部分艺人唱庐剧“无用论”的错误观念。这方面的工作应该由政府相关职能部门会同非遗保护专家、庐剧研究专家、文物专家以及庐剧知名演员等联合起来完成。
当然,不能忽视民间庐剧班子的积极作用。他们自给自足的生存方式在发展庐剧艺术的同时,减轻了政府的财政负担。要坚持保护民间艺术固有的带徒学艺的传承机制,尊重所有民间艺术代表性传承人选徒、收徒、授徒、出徒的个人基本权利和做法,给予带徒学艺的最大自主权[12]207。在以学校为中心的庐剧保护与传承模式中,民间班子要尽可能找准自身的位置。学校应加强与民间班子的联系,不论是鼓励民间班子的庐剧演员人才进艺校学习,还是聘请有名的民间班子庐剧演员进校教课等,都是为了达成庐剧艺术保护与传承的目标。有的研究者认为,“集体记忆是基于共同体基础上的历史共享经验,也是形成认同的基本手段。集体记忆与个人记忆的最大不同就是这种记忆必须回复到群体之中才能寻求记忆的意义和价值”[13]155。庐剧作为一种共同体,学校、剧团与民间班子是承载这种共同体的空间场所,在其基础上形成了一致保护与传承庐剧艺术的认同共识。最终庐剧将会有效地保存下来并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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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滕新才)
On the Protection and Inheritance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Lu Opera
TANG Duoxian
As a national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the protection and inheritance of Lu Opera adopts the methods of theater organization construction and government support.However,the inheritance still faces with problems such as the shortage of talents and the lag of plays.The factors of weak protection and inheritance of Lu Opera may include the support from Government is not strong enough,the impact of foreign culture,absence of professional personnel,as well as lack of innovation.The development of Lu Opera must clarify the role of the government,depend on the strength of the people,enlarge the professional talents,and strengthen the team,so as to build a new “3-in-1” model with the school as the center and the government and the troupe as the poles.
Lu Opera;protection and heritage;“3-in-1” Model;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汤夺先(1977—),男,山东邹城人,博士,安徽大学社会与政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社会科学院博士后,美国康奈尔大学访问学者,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首届民族问题研究优秀中青年专家,安徽省学术与技术带头人后备人选,主要研究文化人类学、民族社会学与民族人口学。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戏剧史视域下的仪式戏剧研究”(16BZW075),安徽大学百门精品素质教育课程建设项目“文化的冲突与融合”(ZLTS2015248),合肥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合肥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的调查研究”(hfsk11-12d44),受安徽省2018年度高校学科(专业)拔尖人才学术资助项目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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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8135(2018)02-001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