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强
钢铁是有痛感的
钢铁是有痛感的,只是它们
从来不说,不喊,不躲,也不挣扎
任凭你用火烧,用锤砸,用更锋利的合金刀具切割
它们就是硬撑着,就是
要让你累得筋疲力尽
狠狠地骂它们
硬家伙
索菲亚教堂
一只鸽子守护的白色,每一刻都是
崭新的,不停发出扑棱棱的进化声
它从那些端坐高空的云朵脱离
在人间搭建另一种高度
从地面到穹顶,从廊柱到窗口
翻飞在数百平方的时光里
智慧的鸟喙,雕琢砖角上的阴影
也雕琢游人身体里
细微拱起的弧线
搁浅的月亮
你有时从脚手架上升起,有时
从集装箱上升起
有时从铁皮房上升起
而有时,是从污水沟里
找不到柔软湿润的麦草垛
找不到清澈的河湾,连绵的白桦林
搭燕窝的屋檐
甚至,找不到一块
似曾相识的石头
此时,你搁浅在一群
东倒西歪的空酒瓶里
失魂落魄
干涸的湖泊
终于饮尽了。泥土的杯盏
被海拉尔捧向天空
终于枯萎了。细微的牧草
袒露出骨头里的风沙
终于停滞了。无畏的时间
把自己堆上了敖包
慈悲的神啊,始终在默默运力
为圣洁的生命,寻找归宿
解剖石頭
不知这些真正的沉默者
在内心酿造什么。机器轰鸣间
它们身体里无数只从不折弯变形的手
纷纷摔碎了举着的酒杯
如同庆祝自己来之不易的绝望
我们需要学习它们,向着
越来越精密的隐忍进发
一直粉碎,粉碎
筛选出最后一颗有棱角的心,就找到了
未来世界的种子
墙壁里的身体
我累了,我把沉重的肩膀
靠到一堵墙上
却感觉到,墙壁里
有一个更沉重的身体
也在迫不及待地靠向我
那身体里沉积了太多的风雨、劳累和病痛
显得比我更加衰弱
他行动困难,甚至无法保持直立
时间微弱的流动声,随时
都会把他冲走
他只能躲在落满灰尘的墙壁里
等待我这样的
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