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古井[组诗]

冰水

芹江之夜

像那些梯田和草木

江面孔桥，浮在灯光之上

如一朵花推开一个春天

我只要不拒绝江水

虚掩的堤坝，便纷纷溃退

——这一刻

酒店窗台高于芹江

人心暗流低于水流

不只我，还有深夜鸟鸣

躲进欢宴的酒杯

不需要知道这是哪里

流觞在你我之间回旋

不要惊疑。当窗子纷纷关掉

没有人立于江岸

为爱，身披一宿的月光

石溪小筑

一条小溪隐喻一个故乡

星辰从黑瓦走过

我们刨出锃亮的锄头

低洼之处，有植物细致的描写

薄凉的风挤进门缝

后院，枣林和竹林

牵出月亮山

该说些什么呢——

我们把茶水放在石桌上

隔着院门，言及天气

不提孤寂和阔远

栅栏之内

一把晒干的柴火，伸手可及

月亮和古井

阴影之下，皆有虚美。

藏于古井的月亮

像一枚碎银。我捏造九座山峰，

捏造出空白，

而古樟微微颤动。

你我相对而坐，沉默不语。

山下的人陆续上山，

他们用辘轳汲水，汲出碎银。

那些从井底取出的夜色，

沿着山脊下山。

月光，以及白松、水杉、榆树，

会再次穿过蝉鸣吗？

闭上眼，我一次又一次听到

古井出水的声音。

莲 蓬

每一个莲蓬都藏着疼痛

那些甜的、鮮嫩的、沉默的

碎裂的苦

像秘密一样剥离

每一颗莲心都曾经饱满

当阳光拖住发芽的梦

一些露珠，成了修复伤痕的慰藉

越来越低处的相拥

比抠空的莲蓬更加孤绝

你是我许出去的季节——

如果莲蓬带着恩慈

如果莲蓬触摸到新的季候

那些照亮的暗夜和薄凉

一定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