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青年马克思》由德国、法国和比利时合拍,2017年2月于柏林电影节特别展映单元首映。十年磨就的《青年马克思》在德国270家电影院公映,取得德国电影排行榜前十名佳绩。就国际背景而言,如柏林电影节主席迪特尔·科斯里克在推介《青年马克思》时所言,“这部电影在当下放映正当其时。”所谓正当其时,不外是指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资本主义内生的局限性日益引起关注。当下,欧洲经济持续低迷,失业率居高不下,贫富差距拉大。无论是西班牙民众游行抗议高失业率,还是法国2018年入秋以来的持续罢工,欧洲极右翼和极左翼政治势力都更加强调社会公平,这些都是《青年马克思》进入国际公众视野的现实背景。就国内背景而言,2018年是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在这个时间节点,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将这部电影引入中国,目的同样深远。央视电影频道节目中心主任曹寅在影片《青年马克思》发布会上指出,“我们隆重推出这部电影,是为了缅怀马克思的伟大人格和历史功绩,相信大家看了这部电影会引起强烈的精神共鸣和思想升华。”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周宝林在发布会上同样表示:“这是一次让国内观众在大屏幕上走进马克思、学习马克思、纪念马克思、致敬马克思的机会。”基于国内外背景,《青年马克思》获得强烈反响。这值得我们对影片生成的战略存在及其四大能力圈层予以剖析。下图是Ajax之父Jesse James Garrett所著《用户体验要素》的核心图谱,本文拟将从用户角度,引入“用户体验要素”之概念解码电影《青年马克思》的取胜之道,这对马克思主义大众传播尤可借鉴。
所谓“战略存在”,本义是指根据产业外部的用户需求调整产业生产,以一定的产品结构、形态、功能来满足用户需求,实现商品价值。电影作为文化工业产品,具有文化与商品的双重属性。从文化属性来讲,电影注重表达生产者或创作者主体意识、观念、思想;从商品属性来讲,电影注重满足消费者或接受者消费需求、审美倾向、价值取向。所以,将“战略存在”这一概念引入电影研究中,必须考虑电影的双重属性。
一方面,《青年马克思》的文化战略存在表现为以银幕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青年马克思》导演哈乌佩克心灵深处的马克思主义信仰是艺术家创作的初衷,这种初衷在时代召唤与观众需求的催化作用下获得强化和深化,促使《青年马克思》在一种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下应运而生。受众对西方之乱和中国之治的比较使《青年马克思》在传播契机与市场接受的选择上显得十分智慧。哈乌佩克导演斩获英国电影学院奖后,针对为什么拍这部电影的问题回答道,“就像我以前拍的詹姆斯·鲍德温的电影,要回应世界上普遍的无知。你要回到开始,追根寻源。这根源就是工业革命的开始,我们今天称之为资本主义……所以,交给一代人一种工具,让他们自己去做出分析,我认为这很重要。”作为海地出生的导演,哈乌佩克的《四月的某时》《我不是你的黑鬼》推出时,就体现出他对马克思主义的深刻认同。哈乌佩克在大学四年认真攻读《资本论》,特别是《青年马克思》所彰显出的导演意图表明,哈乌佩克不仅是一个马克思主义的认同者,而且在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来建构电影作品。优秀的作品源于导演对马克思深刻的理解。这体现于《青年马克思》所提供的政治语境、艺术特征和美学风格。作品以唯物史观指引,以现实主义笔触抒写了一部波澜壮阔的银幕史诗。
另一方面,《青年马克思》的商品战略存在表现“用户至上”观念的传播学投射。以电影方式传播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为文化战略存在,必须借助大众传媒强大的传播力、影响力、渗透力方能实现。这涉及到战略存在的另一端,即商品战略存在。《青年马克思》传播绝非易事,不仅因为相对小众化的传记电影获得大众传播的显著效果颇具难度,更因为观影者如若对19世纪欧洲历史、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不甚了解,亦难消除理解障碍。面对双重困境,哈乌佩克导演自觉地将创作美学与接受美学相结合,在人物塑造、情节编织上尽量缩短故事与观众的时空距离,将自己假设成一个历史常识并不丰富的观众,以一个创作端与接受端的认知信息交集来打通创作端和接受端的壁垒。哈乌佩克认为影片艺术形式设计要服务于思想内容传播,即“艺术部分甚至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内容,口号、教育的意义,声音、图像并不重要。我的目标不是说服那些已经相信的人。我的目标是……要做得对年轻人来说尽量开放,让他们爱看,这一点很重要,不是难倒他们,而是给他们一些工具。”哈乌佩克将观众转变为用户,打破传统传授的单向传播思维,将用户接收信息的思维习惯作为传播方式选择的核心卡尺。
以上的文化战略存在与商品战略存在始终是一对矛盾统一体。在许多电影生产中,往往由于二元对立观念的制约,影片或是只求“曲高和寡”,成为精英小众的自我慰藉,或是只求“眼球经济”,沦为内涵缺席的一场闹剧。其实,马克思主义始终秉持辩证观点,对二元对立、非此即彼的匡正恰恰需要执两用中、辩证统一的思想智慧。《青年马克思》通过精巧的构思与精密的逻辑实现了战略存在双重属性的统一。
众所周知,1848年《共产党宣言》的诞生,标志着马克思成为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电影《青年马克思》表现的正是这一神圣时刻来临之前,从1842年到1846年马克思青年时期的故事,客观而审美地反映了他从一个唯物主义者到共产主义者的蜕变历程。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向来强调“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哈乌佩克导演在电影《青年马克思》中自觉地贯彻了这一观点。影片开场中,全知视角叙事透过画外音叙述,增强了历史言说的厚重感与庄严感。“1843年伊始,制度危机接踵而至,统治欧洲大陆的君主专制岌岌可危,饿殍遍野,变革即将来临,彼时在英国,工业革命颠覆世界秩序,并催生了一个新的阶级——无产阶级。工人组织纷纷成立,他们渴望建立一个人人皆兄弟的共产主义社会,两个年轻的德国人将打破这一幻想,改变他们的这场斗争和全世界的未来。”这是马克思生活时代的历史背景与典型环境。接下来,影片通过全知视角与限知视角的交替运用,展现了捡柴农民被打死、报纸记者被逮捕、纺织女工压断手指三个极具典型的人物命运。这三个底层人物的塑造分别从法律、言论、生产三个方面反映了马克思所处时代的历史真实。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从个体限知视角折射宏阔的历史大潮,既规避了“教科书”式的宣教,将我们带入到银幕中鲜活的故事世界,也避免了“小悲欢”式的咀嚼,将个人命运与历史潮流有机地结合起来。
除了以“典型”方式实现历史言说,影片还十分注重艺术的“情感”路径。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提到共产主义这个幽灵所面临的围剿,言论自由一定会被普鲁士君主钳制。为了表达这一理念,影片展现了莱茵省的林木“盗窃”案。莱茵省的穷人为了生计不得不前往森林捡拾树枝,莱茵省议会认定树枝属于国有财产,颁布了法令认定穷人捡拾树枝行为被判定为偷盗。捡拾树枝使穷人们的尊严丧尽,他们必定要呐喊和反抗。同时代伟大作家雨果笔下的《悲惨世界》同样如此,让·阿冉为了一条救济外甥的面包,被判服五年苦役。从此他不再相信法律,在苦役场不断地逃亡,导致其苦役增加至19年。孟德斯鸠认为世间有两种腐败,一种是人民不遵守法律,而另一种是法律本身使人民腐败。马克思作为《莱茵报》的编辑,对于林木盗窃案发表意见陷入窘境,他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面对“物质利益”无从解释。这种矛盾的内心世界源于他对劳苦大众的深切悲悯,并与银幕之外的观众形成情感共鸣,进一步拉近大众与马克思之间的心灵距离。
范围(能力)层服务于战略层,范围层是指明确了战略目标后,把用户需求变成内容时,我们拥有的基本能力,也就是能力圈层。体现在影片当中,能力圈层即青年马克思如何实现从唯物主义者向共产主义者的蜕变,这一蜕变需要具备的诸多能力。欧洲工业革命颠覆世界秩序的同时,催生了一个新的阶级——无产阶级。影片中马克思要抵达共产主义的彼岸,历史真实与艺术想象则是《青年马克思》抵达澄明彼岸的双桨。这需要哈乌佩克做足历史功课的同时展开合理想象,清晰地设定能力圈层。
从《青年马克思》中可以提炼出宏观与微观两种范围的能力圈层。需要指出,影片能力圈层不是直接作用于马克思这一人设,也不是马克思本身具备的才干,而是为马克思实现理想搭建的历史舞台,提供的人设辅助。西方一些电影作品过度张扬“个人英雄主义”,往往在历史叙事中陷入了历史虚无主义的泥淖。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则强调塑造个体必须是特定历史环境中的个体,是具象的而非抽象的个体,即恩格斯所指的“那一个”。所以,《青年马克思》在讲述马克思成长史和奋战史的过程中没有把马克思塑造成“超人”式的个人英雄,而是将其置身在两个能力圈层之中。
其中,宏观范围层能力圈建设是一方历史舞台,即波澜壮阔的工人运动。欧洲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矛盾对立,促使青年马克思致力于在法国建立共产主义同盟,这也是马克思一生中在阶级斗争最前线所做的最成功的实践之一。比如正义者同盟的革命活动、工人阶级反抗、蒲鲁东的演讲等,这些是哈乌佩克为马克思塑造的底层能力圈。没有这方历史舞台,就没有马克思的人生大戏。微观范围能力圈层是人设辅助,即志同道合的友人、爱人的支持。本片塑造的恩格斯、燕妮和白恩士都对马克思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产生过深远影响。燕妮的阶级出身让马克思意识到,资产阶级将贵族推下神坛之后并没有为这个世界带来美好,法国的大革命并没有为工人带来丰衣足食。白恩士所代表的阶级让马恩有能力将触角深深地扎入工人阶级内部。恩格斯的加入,是马克思从唯物主义到共产主义不可或缺的辅助人设。没有恩格斯,马克思吸纳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时间也许会滞后许久;没有恩格斯,马克思可能对英国工人阶级的认知长期处于浅表状态;没有恩格斯,马克思就失去伟大友谊交流碰撞而激发诸多的写作灵光。正是恩格斯和白恩士,为马克思了解他终身的研究对象——无产阶级、工人阶级带来了第一手资料。两大能力圈层交互存在,交相辉映,成为马克思实现战略存在的重要外力。
结构(资源)层是指把范围(能力)层转变成响应用户请求的圈层,即如何为能力的发挥提供可配置的资源。各类思潮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来源,是马克思的重要资源结构。马克思所具有的辩证思维,则是其合理配置资源、扬弃各类思想的独特才能。用辩证思维去对待自己的资源结构,把符合时代要求、能够解释未来的理论提炼出来,这正是在影片中沟通“能力”与“资源”两大圈层,并使后者为前者提供“活水源泉”从而实现“战略存在”之枢机所在。
相较于能力圈层的“外力”,资源圈层更似一种“内力”。在影片的咖啡馆中,马克思对恩格斯说:“你应该读点政治经济学。”诚然,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德国古典哲学、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赋予马克思理论深厚滋养。细胞学、能量守恒定律、进化论这三项最新科学成果,使马克思的行动有了理论依据,这些是马克思成为一个无神论者的资源圈层,也是马克思成为一个共产主义者的有力保证。
从资源结构上来讲,马克思早期汲取了大量的理论精华,作为日后马克思主义理论问世的原始资源。《青年马克思》在表现马克思从德国先后辗转至法国与英国的历程中,不失时机地在马、恩二人的合作中穿插了许多重大历史人物和重要历史事件,比如鲍威尔、卢格、蒲鲁东、魏特林、巴枯宁以及青年黑格尔派、正义者同盟。这些形形色色的思想家和社会理论、社会组织、社会群体,一方面反映了当时欧洲各类思潮的风起云涌,另一方面也暴露出这些社会运动背后的理论空虚。由于现有的理论无法为工人阶级与无产阶级指明道路,马克思则不再满足自己作为一个哲学博士来解释世界。“迄今为止,所有的哲学家做的只是解释,解释这个世界,但是世界必须改变。”影片中马克思的这些台词为全篇的高潮做了铺垫,也为马克思主义的诞生提供了理论滋养。
除了具备大量的理论资源,还需要马克思自身的强大内力,即辩证思维来配置资源。影片再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伟大的友谊,特别是二人在哲学信念上不谋而合的默契。马、恩二人认为,如果当前理论不能解释世界,就必须建立全新的理论,并以阶级分析的方法指挥行动。因此,马克思与蒲鲁东和魏特林两人先后分道扬镳是历史必然。影片中蒲鲁东首次出场是演讲,他强调财产与“所有权”,并将财产形容为一种天然的自然权利。演讲结束后,马克思质疑道,“那么按照您的说法,财产所有权是一回事,之前你说财产就是盗窃,如果我盗走某人的财产,我盗的是什么?”蒲鲁东没有给予明确的答复。正如燕妮所说,蒲鲁东的表述“是个比喻,一个不错的比喻,但就像追自己的尾巴一样是在兜圈子。”对此,蒲鲁东王顾左右而言它。蒲鲁东彬彬有礼的表现与马克思针锋相对的质问形成对比,蒲鲁东看似温和委婉的言行,暗含着其理论解释力的孱弱。马克思针对蒲鲁东《贫困的哲学》而写出了《哲学的贫困》。这意味着马克思必然与蒲鲁东所代表的唯心主义、形而上学、保守的或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分道扬镳,这正是扬弃与辩证的鲜明表征。
在非常时期的法国政治舞台上,无论是蒲鲁东还是魏特林,能拥有自己的一块演讲领地,都可谓时代英杰。然而,量变只会堆积历史,质变方能开创历史。蒲鲁东、魏特林、巴枯宁、能够轻松地觉察到每日每时不息不止的量变,却难以像马克思那样,对即将到来或已经到来的历史变革了然于心。因此,历史终将选择了马克思主义来改变世界无产阶级的命运。
框架(角色)层来自生产者与消费者对内容媒介形式的期待,这些期待都是来自战略目标的需求,要进一步提炼结构,确定外显,让晦涩的内容变得具体,以便感知。它是战略存在实现的外在表现。《青年马克思》为了实现文化与商品双重的战略存在,诉诸各具特色、跃然银幕的人物形象。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提出的“圆形人物”“扁形人物”分别代指人物性格的多重化与单一化。影片中的人物形象既有“圆形人物”亦有“扁形人物”。
一方面,从“扁形人物”塑造而言,在这部时长只有一小时五十二分钟的作品中,青年黑格尔派、蒲鲁东、魏特林、巴枯宁、卢格这些人物作为配角,着墨有限。但他们作为历史上灿若晨星的人物,应当为观众留下印象。于是,哈乌佩克设计了许多令人眼前一亮的出场,或是拘捕前的辩论与争吵,或是演讲前的争执与分辩。这些人物的主张、态度、性情、形象等都相对单一化、鲜明化。为了实现小篇幅展现大人物,几个配角的扮演者亦是优中选优,蒲鲁东的扮演者比利时演员奥利维耶·古尔梅,系第55届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获得者、第9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获得者;巴枯宁的扮演者伊凡·弗拉内克曾获第26届欧洲电影奖最佳男演员奖。这两位演员的艺术造诣并不逊色于第68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得主——本片恩格斯扮演者的斯特凡·科纳斯克。这些出色的表演塑造出了恩格斯的冷静,燕妮的睿智,白恩士的犀利,蒲鲁东的包容与犹豫,巴枯宁透彻与观望,魏特林的激昂与谦让,卢格的忍让以及他对马克思的依赖,等等。这种“扁平”处理既能够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也与“圆形”处理的马克思形象形成对照。这种“圆扁”对照似乎也暗含着人设本身的思想差异,这些人往往持有单向思维而只有马克思真正做到了“扬弃”与辩证,只有马克思闪耀着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思想光芒。
另一方面,从“圆形人物”塑造而言,其艺术魅力主要在于“圆形人物”的生命的斑斓与灵魂的深邃,马克思形象即是如此。《青年马克思》中马克思的扮演者奥古代古斯特·迪尔出生于德国,曾获巴伐利亚电影节最佳年轻男演员奖、“欧洲电影之星”称号,他出演的《伪钞制造者》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本片将马克思是还原为一个具有伟大思想的普通人。演讲和写作是他的主要战斗形式。影片对马克思生活窘境和情感世界的描述还原了真实的历史。比如,马恩彻夜对饮,马克思跟烟贩的讨价还价,马克思收到恩格斯汇款后的喜出望外,都表现了其伟人与凡人的统一,使马克思形象更为圆润真实。马克思与燕妮、恩格斯与白恩士的爱情,是对“最好的爱情不是物质上的门当户对,而是精神上的势均力敌”的最好阐释。影片中,燕妮和白恩士是“作为树的形象”和马克思、恩格斯站在一起的,他们是革命道路上的同行者,“精神的契合”是他们走在一起的内核,影片中的燕妮既是马克思的最柔软的情感,更是他最坚强的战衣,燕妮将马恩第一部合著的《神圣家族》副标题命名为《对批判的批判所做的批判》,可以看到燕妮卓越的政治才华。白恩士从一个纺织女工成长为工人活动家,对马恩事业做出了同样卓越不可替代的贡献。她是恩格斯与工人沟通的渠道,《英国工人阶级状况》成书的重要助手;白恩士始终保持了自己的阶级本色,一直是工人中的一员,她成为马克思、恩格斯与正义者联盟的联络人,《共产党宣言》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伟大时代产物,白恩士是革命理论得已指导伟大实践的桥梁和牵线人。
表现(感知)层是指在五层模型顶端,我们把注意力转移到产品,用户(观众)首先会注意的地方:感知内容和美学汇集产品最后体验,满足用户感官感受。电影是以意象构建的美的世界。意象的生成是情与景的交融,在银幕上的一条道路、一片海域往往都具有深刻的内涵。在特定情境中的人与事为客观景致蒙上了一层情感的面纱,让观众透过薄纱来领悟其中难以名状的诸多情思。
譬如,“道路”在电影创作中是一个重要的意象,它既是人物活动的空间,也是时间之矢的具象表征,往往隐含着“人生之路”“革命道路”等象征义。在纺织女工压断手指这场戏中,我们看到恩格斯沿着工人离开的道路追了出去,他和工人走上了同一条。在这之后,恩格斯开始了英国工人阶级现状的调查,写出了《英国工人阶级之现状》,此处的“道路”既承载了具象的人物行动,也承载了抽象的意象隐喻。观众能够从这一“道路”中洞见主人公内心世界渐渐明朗的革命前途,这正是基于意象表征的隐喻感知。“大海”亦是重要的影像意指,海的广阔无垠是开阔思想的隐喻,海的风和宁静是心如止水的写照,海的汹涌翻覆是头脑风暴的显像。在《青年马克思》中曾经两次以“大海”为画面背景,第一次是马克思与恩格斯就什么时候能写出《共产党宣言》,第二次是燕妮和白恩士在讨论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是否可以要孩子。画面中波涛汹涌的灰色海浪,意味着犹如海啸般的革命斗争,隐喻着犹如海面般的宽广胸襟,象征着犹如深海般的深邃思想。无论是马克思还是白恩士,因为拥有海一样的胸怀和格局,才能最终放弃家庭之小我而成全人类之大我。马克思主义思想的终极彼岸是实现全人类的解放和自由,这种对人类解放和自由的向往正如海潮一般,自由奔涌,通往无限。还有,灰中带白的天空,黑灰色的水泥墙,灰褐色的屋顶,让人感知到的是阴云密布,是西欧社会的焦虑与压抑的写照。灰蒙蒙的森林,散乱的树枝,狂奔的人群,焦虑的眼神,流血的痛楚,褴褛的衣衫,轰鸣的机器,破败的工棚,都在一层灰色的笼罩下显得死气沉沉、了无生机。影片的色彩就是情绪的符号,《青年马克思》选择暗调来表达当时劳苦大众的艰辛与革命斗争的艰难,所以刻意避开鲜亮的明调。只有在共产主义者同盟旗帜出现时才有了一抹象征革命、激情与希望的红色。高超的导演艺术家往往在看似不经意的艺术处理中使遥不可及的历史往事回响于触手可及的耳畔,使抽象晦涩的理论学说幻化为情境交融的审美意象。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本文以“用户体验要素”的战略存在、能力圈层、资源圈层、角色圈层、感知圈层等概念来解读电影《青年马克思》的创作源起、剧作构思、观众接受等各个环节的艺术生产活动,旨在消融个体化的艺术维度与集体化的传播、市场等维度之间的“冰封”。在大众传播时代,导演也是生产者、传播者,观众也是消费者、反馈者。特别是互联网时代传统“枪弹论”式的传播方式早已为“交互式”传播模式取代。同时,文化产业的兴盛也使电影作为大众消费对象的商品属性日渐浓厚。因此,需要研究者从多重视角观照电影生产和传播。诸如《青年马克思》此类以具象化、情节化、情感化的银幕形式展现抽象理论生成过程的电影创作颇具难度,导演哈乌佩克无形中将“用户体验要素”自然融入到创作之中,对影片文化价值与商品价值的双重实现意义重大,也对今后此类影片的创作、生产、传播颇具镜鉴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