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生态学研究的文献计量学可视化分析

罗斌圣,龙春林,2,*

1 中央民族大学生命与环境科学学院, 北京 100081 2 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 昆明 650201

民族生态学(Ethnoecology)是一门研究世居民族对生态系统的认知及其与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科学,其研究对象主要包括了民族群体本身,及其所处的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1]。然而其作为一门学科,民族生态学不仅属于生态学的一门应用分支学科,又同时受到了生态学和民族学的相互渗透和影响[2-3]。民族生态学对于人类与环境和谐相处有重要的积极意义, 其研究结果对于我国的不同民族发展和社会可持续发展都具有借鉴意义,因此在我国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和研究[2, 4]。

文献计量学是利用数学和统计学方法来分析相关知识载体,从而获取有价值信息的一门交叉学科[5-6]。一个学科或一个研究领域的发展情况,必然表现在相关论文的发表和被引用方面,因此文献计量学可以用于分析、描述学科发展状况和预测学科发展趋势,再通过绘制知识图谱将结果以图形的形式直观、形象地表达出来[7-8]。相应地,本研究利用了文献计量学分析和知识图谱绘制来探究和描述20多年来民族生态学在国际上整体发展情况和研究前沿,为其在我国的学科建设和相关科研提供参考依据。

1 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本研究选择了1995—2016年的文献数据及其引文数据作为数据源,均来源于Web of Science(WOS)中的核心合集数据库。利用民族生态学相关的关键词编写搜索语言,在WOS的核心合集数据库中搜索和筛选得到目标文献数据。该搜索指令为：主题: ((“local knowledge” OR “traditional knowledge” OR “indigenous knowledge”) SAME (“forest management” OR agroecosystem OR “grassland management” OR “natural resource management” OR “biodiversity” OR “plant resource”)) OR 主题: (ethnoecology) OR 主题: (traditional SAME (“forest management” OR “agroecosystem” OR “grassland management” OR “natural resource management”))。在获取数据后,利用WOS、Hiscite软件(Version 2.0)和Citespace软件(Version 5.0.R5 SE)对数据进行综合分析和可视化处理。其中,Hiscite和Citespace都是以强大的分析和知识图谱绘制功能而受到人们青睐的数据可视化工具,它们可以将非数值类的信息以视觉图像形式直观地呈现出来,并帮助人们更好地分析和理解相关数据[9-10]。

2 研究结果与分析

通过WOS检索,共发现1995至2016年期间该库中有2267篇已发表论文。而这些论文被引用总次数为26573次,除去自引的总被引次数为26169次。

2.1 发文量和引文量分析(年度发展趋势)

基于WOS自带的统计分析功能,从1995至2016年,民族生态学领域发表的研究论文数虽然稍有波动,但总体趋势保持增长(图1)。1995年全年的发文量只有20篇,在2007年突破了100篇论文,直至2016年的全年发文量达到了最高的226篇。从论文的每年引文总次数来看(图2),截止到2017年之前,论文的引文数量从0篇持续稳步上升,并随着时间的增加,上升的速率增大,在2015年高达5200多次。虽然从发文量或引文次数的角度分析,民族生态学似乎正在稳定向前发展,然而从被引次数方面分析却并非如此。

图1 每年发表总论文数Fig.1 Annual number of publications

图2 每年论文施引数Fig.2 Annual number of citing papers

2.2 论文被引数量分析

利用软件Hiscite对原始数据进行LCS(Local Citation Score)和GCS(Global Citation Score)指标的分析。LCS指论文在本地数据集(WOS中输入关键词检索后导出的所有文献)中的被引用次数,LCS值很高,意味着该论文为研究领域内的重要文献；而GCS指论文在WOS数据库中的总被引次数,但施引论文不一定是该领域内的论文。

图3为1995至2016每年TLCS(Total Local Citation Score)和TGCS(Total Global Citation Score)的统计图。从图中可以看出,TLCS和TGCS都在2000年附近、2004至2007年和2009至2010年这几段达到较高水平,而整体后半段开始都呈下降趋势。由此可见,该领域的论文每年被引次数并非像论文产量和论文施引数一样保持增长的总体趋势,而是出现较大的波动。因此从论文被引次数的角度来看,该学科在2010年后论文被引用次数逐年降低,发文质量与影响力下降,说明了民族生态学在该阶段进入了一个低谷期。

图3 每年论文总被引频次统计图Fig.3 Annual cited times of papers

根据原文献的查询并结合数据分析可以发现,2010年后的民族生态学领域的论文引文量下降的原因可能有两点：1)主要发文类型的变化：2004—2010年间有较多综述性论文发表,处于一个偏向于民族生态学知识发现和知识归纳总结的时期,这也是引文数量相对较多的原因之一,而2010年往后,综述性论文减少,更多论文是针对某一个地区或者某一个民族生态系统进行研究的研究性论文,大多数研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恢复和维持当地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可以说2010年后属于对前段时间通过现象所总结理论知识的实际运用阶段,这也成为了被引用数量总体下降的趋势的原因之一；2)学科热点的转移：热点转移的前几年会造成总引用率较低的现象。2010年以前,该领域内的热点偏向于研究民族生态系统中的生物多样性与当地社区的文化多样性包括丰富的传统知识,2010年之后,该领域的研究偏向于保护和恢复民族生态系统的服务功能、当地生物资源合理分配利用等。这也可能和当时的研究环境和研究趋势存在密切的联系。结合当时的研究趋势,民族生态学研究从只是关注传统社区和传统知识的保护和发展转为更多的研究传统知识的惠益分享和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可持续发展。例如《名古屋议定书》的颁布,就是当时民族生态学研究导向转变的一个重要标志[11-12]。

2.3 论文引用关系分析

值得注意的是,LCS和GCS值最高的为同一篇论文,是Fikret Berkes等于2000年在EcologicalApplications期刊上发表的Rediscovery of traditional ecological knowledge as adaptive management。其LCS和GCS指标都远远领先于第二名,这也是2000年TLCS和TGCS(图3)处于峰值的原因。利用Hiscite对TLCS数值前100名的论文进行作图,每个圈代表一篇论文,TLCS越高则圈越大,箭头和连线代表着引用关系,从图4可以清楚得看出,代表Rediscovery of traditional ecological knowledge as adaptive management这篇论文被引次数最多(183号节点),足以表明该论文在民族生态学领域的至关重要的地位。这篇论文是作者以文献查阅的方式总结了不同案例中当地人以传统独有的知识和实践对所在的生态化环境进行适应与管理,并分析了其背后与之相适应的社会机制和文化习俗,为现代生态治理和生态恢复提供了极有价值的参考依据,也为该领域类似研究提供了参考模板[12]。

图4 TLCS值前100的论文引用分析图Fig.4 Network of Top 100 papers on TLCS value

此外,图4中可以清晰的发现左右半边呈现两极分化,左边的节点通过复杂的引用关系几乎形成了一个闭合的聚类,代表着民族生态学研究的主流；而右边多为孤立简单的节点群,代表着当时的非主流研究分支和新兴研究领域。通过分析左边聚类中的关键文献,可以分析出民族生态学在1996—2010年间的研究主流。其中,节点330是Anthony Davis在HumanEcology期刊上发表的题为Who knows? On the importance of identifying “Experts” when researching local ecological knowledge的论文,主要描述了通过系统的方法学来寻找当地传统知识的专家从而高效完整地获取研究信息的案例,并呼吁学者们要注意方法学的改进[13]。而节点382是Fikret Berkes在ConservationBiology期刊上发表的Rethinking community-based conservation,作者通过案例思考,认为传统社区的保护和发展是难以统一的,需要更加复杂且多学科的合作才能尽量满足双方的协同发展[14]。综合考虑图4左边聚类的节点论文可以发现,该聚类的研究主要基于对社区传统知识的研究,并以此来更好的保护和发展传统社区以及服务现代社会。这也是民族生态学在1996到2010年之间的研究主流。

图4中2010年后又出现了由3个TLCS前100名的关键节点形成的小聚类(1095号,1775号和1928号),代表着民族生态学领域在2010年后出现的新的研究内容。它们分别是：Kazuhiko Takeuchi在EcologicalResearch上发表的Rebuild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eople and nature: the Satoyama Initiative,Maria Tengö在AMBIO发表的Connecting diverse knowledge systems for enhanced ecosystem governance: the multiple evidence base approach和Sandra Díaz等人在CurrentOpinioninEnvironmentalSustainability上发表的The IPBES Conceptual Framework — connecting nature and people。结合原文可以发现,这3篇论文都是基于民族生态系统的可持续发展和生物多样性的研究[15- 17],可以说这是2010年以后的新研究趋势,也和之前分析该领域论文的被引用量变化的原因所契合。

2.4 作者分析

从作者发文量方面来看(表1),最高产的前五位作者分别是：Ranjay K Singh (17)、Fikret Berkes (13)、Victoria Reyes-García (13)、Ulysses Paulino de Albuquerque (12)、Rakesh K Maikhuri(12)。就该领域而言,发文量第一的为印度的Ranjay K Singh博士,他在该领域的研究主要致力于生物多样性与自然资源的管理和可持续发展。但是相比之下,排在第二位的Fikret Berkes,其LCS和GCS值都大大高于其他作者,表明其在该领域有相对较大的影响力。

表2为TLCS和TGCS都排在前五的作者,但前三名远远高于其他作者。其中,Fikret Berkes来自于加拿大马尼托巴大学的自然资源研究所,Johan Colding和Carl Folke都来自于斯德哥尔摩大学的系统生态部门。据统计发现,这三者的LCS和GCS贡献主要来源于他们共同合作的论文,就是前文提到的论文Rediscovery of traditional ecological knowledge as adaptive management,再次说明这篇论文在该领域具有极高质量和参考价值,并且他们在该领域具有较高的学术地位,也为民族生态学的发展做出了较大贡献。

表1 民族生态学相关论文发表量前5位的作者

表2 民族生态学相关论文本地被引量前5位的作者

2.5 国家(国家分布)与机构发文量分析

经过搜索得到的1995至2016年间的论文总共由136个国家或者地区所发表。其中美国是发表论文数量最多的国家,共发表了495篇,是发文量名列第二的加拿大的两倍以上,占总发文数量的约22%(表3)。发表论文数排名在前5的其他3个国家分别为：澳大利亚(192)、印度(192)和英国(179)。且从前五名国家发表论文的TLCS值来看,论文质量较高,论文的发表主要分布于发达国家,这说明发达国家在民族生态学领域处于领先水平。而印度是进入前5名的唯一发展中国家,其产出相对较高,很可能是因为印度本身具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传统知识的优势,研究者众多也是一个原因。相较之下,虽然我国也存在极为丰富的传统知识,但产出相对较低,以81篇论文位列第十二,这说明我国的民族生态学研究仍旧有较大的上升空间,应借鉴发达国家的研究经验。

从发文的研究机构来看(表4),第一高产的为中国科学院(34),说明中国科学院是我国乃至世界范围内该领域研究的主力军。其次依次为英国哥伦比亚大学(32)、墨西哥国立大学(32)、美国森林管理局(31)和瑞典农业科学大学(30)。但是根据TLCS指标来看,马尼托巴大学、瑞典皇家科学院、斯德哥尔摩大学的发文量都相对较低,其TLC值却大幅度超过了发文量前五的机构,说明这三所机构在该领域的发文质量和发文影响力极高。排名前列的发文机构大部分均属于发达国家地区,再次表明了发达国家在民族生态学发展上做出了主要贡献以及发展中国家的差距所在。

表3 发文量排名前5的国家和地区

表4 发文量排名前5和TLCS排名前3的研究机构

2.6 期刊分析

对于学术期刊的发文量与引文量统计不仅可以让我们知道不同期刊在该领域的影响力,也能为学者们选择目标期刊投稿与参考文献研究提供有价值的参考依据。通过Hiscite统计分析,发文量排名在前10的杂志见表5。发文量排名第一的ForestEcologyandManagement有100篇论文的贡献量并大大超过第二名,其发文的TLCS值也较为不错,说明该杂志在民族生态学领域有一定的影响力,并且其发表在该领域论文也具有较高的参考价值。而排在2、3位的EcologyandSociety和JournalofEthnobiologyandEthnomedicine杂志的发文量也较高,但其LCS值却为0,说明相对而言这两种期刊发表的民族生态学领域杂志的影响力较低。根据同行被引用数于发文数的比值可以看出,BiodiversityandConservation杂志在表4中有最大的同行影响力。

表5 刊登民族生态学相关文章数量前10位的期刊

IF：Impact Factor

表6则为同行引文量(TLCS)为前10的杂志排名。TLCS高并不一定意味着该期刊具有巨大的影响力,TLCS与发文量的比值更能代表论文的影响力。例如ForestEcologyandManagement的TLCS值排名第二,但因为其发文量高,导致TLCS与发文量的比值相对较低。由此可见,EcologicalApplication和Ecosystem可以算是该领域影响力最高的两种期刊,其TLCS与发文量的比值远超其他期刊。其中,EcologicalApplication主要在该领域关注的是某一地区的传统知识和传统习俗对当地社区和生物多样性的影响；而Ecosystem更多的是关注当地人利用传统知识对整个生态系统的可持续发展维持和生态系统弹性的恢复。

另外,综合表5、表6来看,HumanEcology和SocietyandNaturalResources都有不错的发文量和影响力。但是这两个期刊都是被SSCI所收录的社会科学类杂志,这也充分体现了民族生态学专业中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相互结合紧密的学科特点。

表6 民族生态学相关论文被引用数前10位的期刊

2.7 热点分析

对于一个学科的范式可视化研究主要可分为基于文献的共引分析(Co-citation)和基于词或词组的共词分析(Co-word),相较之下,共引分析更广泛应用于系统揭示学科结构、学科的发展规律和发展趋势[18-19]。民族生态学是一门高度综合性的学科,学科环境内不同子领域之间较难有共现的高频关键词,共词法难以反映领域间知识的输入输出。综合考虑,本研究选择共引法来分析民族生态学的学科发展的热点与前沿。利用Citespace软件,对所得文献数据进行共引分析,时区选择(Timespan)为1995—2016年,时间跨度(Slice Length)为1a,节点类型选择“Cited reference”,而筛选阈值Thresholds(c；cc；ccv)(c为节点出现频次、cc为共同出现频次、ccv为共现率)被设定为(2,2,5；3,2,10；3,3,15)。得出图5、图6两种形式的聚类分析图,而每个聚类代表着该领域的一个研究前沿。经过参数筛选,图谱中共出现了366个点(每个点代表一篇文献),956条连线,其模块值(Modularity Q)为0.8424,轮廓值(Mean Silhouette)为0.5353,表明形成的聚类结构显著、置信度高且有意义[20]。此外,采用LLR算法(对数似然率算法)从施引文献的关键词(K,Keyword list)中提取名词性术语对聚类进行命名(Cluster Labeling),命名结果统计如表7。

图5 民族生态学1995—2016前沿分析图Fig.5 Cluster view of ethnoecology during 1995—2016

综合分析图4、图5和表6,同时参考聚类中的施引文献,可以大致了解到每个聚类所代表的研究前沿。表6一共总结了前10大民族生态学的研究前沿：聚类0主要关注民族生态系统的可持续性,并且相当一部分研究都集中于传统渔业的研究；聚类1的研究主要和气候变迁有关系,而且该热点的研究一直从2006年至今,说明在气候变迁的大环境里,民族生态系统的变化是人们非常关注的热点,相关的研究成果也对民族生态系统的平稳持续发展有重要意义；聚类2也是近期的热点,主要研究人类社会如何维持好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并使之持续为人类社会造福,该研究也充分体现了民族生态学研究人与生态相互关系的研究主旨；聚类3主要是利用现代生态技术手段来研究传统民族生态系统；聚类4主要是针对民族生态学理论及其方法学的探讨；聚类5的研究主要关注热带地区国家的沿海民族生态系统；聚类6属于比较老的热点,但是其内容非常重要,主要关注于传统知识、宗教信仰等与生物多样性保护之间的关系；而聚类7主要是民族植物学、植物资源的传统利用方面的研究,值得注意的是,民族植物学是研究人与植物之间相互关系的科学,对各民族利用植物的传统知识进行民族植物学研究,对民族社区的发展十分重要,其次,该聚类也充分展现出民族生态学与民族植物学这两门学科之间的紧密联系；聚类8研究的是当地人对森林生态系统及森林资源的传统管理方式；聚类9是关于生态系统土地退化以及相关政策制定的研究。

以上便是民族生态学领域内前10位的研究前沿,但在共引分析的过程中很少出现与我国相关的研究和关键词。值得思考的是,我国历史悠久,地大物博,有许多传统生态系统和生物资源的传统利用知识值得我们对其进行研究。我国的民族生态学研究需要充分发挥本国优势,更好地结合我国的现有资源,利用先进的研究理念和研究技术,为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民族生态学学科发展和传统生态系统的可持续发展做出更卓越的贡献。

表7 前10大聚类的标签

Size：聚类内节点数量；Sihouette：聚类的同质性指标；Mean year：聚类内节点代表文献的平均年份

3 结论

本文运用了文献计量学的方法,利用WoS、Hiscite和Citespace对民族生态学领域近20年的论文发表及引文情况进行了分析。在论文发表和被引方面来看,2000年附近、2004至2007年和2009至2010是民族生态学发展较好的阶段,但是在近几年却进入了低谷期；从发文的国家和研究机构方面来看,发达国家及其研究机构为该领域研究的主力军,虽然中国科学院在发文机构上位列前排,但在发文作者、发文质量上均不占优势,可以看出,我国在这方面研究仍旧和发达国家有着一定差距,可以向他们多汲取和借鉴先进的研究理念和研究方法；从期刊分析方面来看,EcologicalApplication和Ecosystem是民族生态学领域内最有影响力的两个期刊；最后通过引文分析和科学图谱绘制发现：传统民族生态系统的可持续性研究、传统民族生态系统与气候变化的关系研究、传统民族生态系统的服务功能的研究,是该学科最热门和最新的研究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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