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水
清末时,闽浙总督兼福州将军崇善既无战功,也不具备处理行政事务的能力,只是一个庸官而已。但在亲信的忽悠下,他也偶尔“励志”了一回。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的一天,崇善留驻在京的心腹突然传来消息:朝廷不日将派钦差赴东南沿海诸省考察吏治、税收和洋务等情况。其用意显而易见:无非是要他提前知会省属各司衙门,抓紧备办礼品。因为钦差代天行事,只有钦差高兴了,才能“上天言好事”,这在官场上属于公开的秘密。
清代稗官野史中就曾有过这样的描述:每次钦差出巡归来,如若走的是旱路,官员仪仗和轿子过后,必是地方官馈赠的礼物,肩挑车载,逶迤前行;若走水路,前面是官船,随后则是装满礼物的大货船,从货船的吃水深度就能判断出礼物之丰富和贵重。
但这次朝廷派往福州考察的钦差却一无所获,空手而归,上至将军崇善,下到各司衙门,全部免“礼”了。
原来,崇善在福州铜元局任职的一位亲信和革命党接触频繁,加入了同盟会,并负责为同盟会筹集活动经费。他本想发动会员捐款,当听说要给钦差筹备礼品时,不由得心生忧虑:倘若在任的同盟会会员全部送礼,哪还有捐款的钱;不送,引人注目,就可能暴露身份。思来想去,只有做通崇善的工作,来个上下齐心,一律免“礼”,才不会给人另类之感。于是,亲信只有使劲儿给崇善“戴高帽”,崇善是一个大老粗,哪里架得住忽悠?
崇善虽是武职官员,却并非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赳赳武夫。他敢带头不遵守潜规则,也不全是亲信“激”出来的,而是自我感觉良好。崇善官居一品,又是满族亲贵,可谓根正苗红,只要自己不犯谋逆大罪,就没人动得了他。不过,他表面上对钦差还是恭顺的,因为他也是爱讲排场的人。安排豪华舒适房间,布置丰盛考究的宴席,称得上超规格接待,这远远超出钦差的心理预期,乃至于错误地认为:崇善虑事周详,对自己体贴入微,当然馈赠的礼品不在少数。
待考察完毕,钦差大笔一挥,毫不犹豫地就在业绩一栏为崇善填上“卓异”二字。但考察结果报上吏部多时,就是不见崇善的礼单,钦差这才发觉被欺骗了。心有不甘的钦差便想利用现有职权,抓崇善个错处,先出口恶气再说。钦差认为,福州铜元局是造钱机构,领导成员大多是崇善的心腹亲信,不可能没有问题,可查来查去,没有发现漏洞,失望之余,钦差带着满腔怒火离开了福州。
光绪三十三年,崇善任期未满,就因罹患重病,上表乞假回京养病。没想到病势还未好转,就摊上了大事。他那位加入同盟会的心腹亲信因行事不密,东窗事发,崇善也因此受到牵连。恰好那位钦差负责审理此案,便打定主意落井下石,谁知这时朝廷又出事了。
光绪和慈禧先后崩逝,各衙门都在全力以赴准备两宫丧葬事宜,谁还有闲工夫理他这回事?丧事料理完毕,革命党此起彼伏,呈星火燎原之势,大清岌岌可危,崇善一案被暂时搁置,加之他满族亲贵的身份,没人相信他会吃里爬外,那个钦差即使咬得再紧,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