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押车

谢元清

这是前些年发生在东平县的一个故事。乡下有个胖子，才20多岁，体重就达280多斤。这胖子办事毛糙，脑袋又不太灵光，整天却闹着要进城打工。

家人劝他说：“像你这样胖乎乎的，坐车人家还嫌你占位子呢，打工有谁要呀？”胖子噘着嘴巴说：“我就不信進城还会饿死。”说着，他不顾家人反对，背包一打，就进城了。

果然，胖子刚往劳务市场一站，就有一个和他一样块头的黑大胖走过来，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道：“哥们，找工作的吧？”

一瞧那人模样，胖子便来了兴趣，点点头说：“是呀，有事做吗？”黑大胖把胖子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我有一份工作适合你干！”胖子一听，高兴得蹦了起来：“那太好了，什么工作？”

黑大胖“嘻嘻”一笑，说：“你随我来，见到我们吴经理就知道了。”胖子二话没说，跟随黑大胖来到一家工厂，在一间门牌挂着“采购部”的办公室见到了吴经理。

吴经理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一见胖子，两眼眯成了一条缝，端详了好一会儿，问：“体重多少？”

“280多斤。”

“好哇，我这里就需要你这样的。”吴经理轻松一笑，说，“工作也不累，押车运煤！”

胖子有些不理解了：“押车？押车为何要胖的呢？瘦的上下车不是更方便吗？”

吴经理笑着说：“我们这一带刁民很多，经常扒车哄抢煤炭，所以要找壮实一点的押车才镇得住。”

胖子倒吸了一口冷气：“敢情干这份工作还要打架呀？”

吴经理摆摆手说：“没有的事！你也不必多问，先跟车实习一下，愿意干了，再来找我。”

“好吧，我先熟悉一下情况！”胖子初来乍到，急于找一个安身之处，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胖子跟黑大胖跑了一趟车，发现押车这活儿简单：爬上大卡车，到煤矿装好煤，押运到工厂卸下，一天来回跑十几趟就完事了。胖子开始还担心路上有人抢煤，偷偷藏了一根木棍，可路上行人见到“煤黑子”车，躲闪都来不及呢，哪有什么抢煤的？

胖子喜不自禁，当即找到吴经理说：“这活儿我喜欢，我决定留下来干！”

吴经理会心一笑，说：“好，既然你愿意干，有些道道就不能瞒你了。”接着，他如此这般地说开了……

原来，这是一家尚未改制的县管国企，疏于管理，管啥“吃”啥已成惯例，掌管煤炭采购的，就挖空心思想出了一个“吃煤”的绝招：以路上有人“扒煤”为由，找人押车，这样，一车煤就能凭空溢出一个人的重量收归自己腰包。这家工厂煤炭消耗量十分巨大，虽然一车煤只“吃”一个人的重量，一年累积起来却是个天文数字。

刚开始，他们还是偷偷摸摸地“吃”，到后来，胆子越来越大，竟公开挑胖子押车了。吴经理自年初爬上采购“宝座”后，好不容易找了个体重270多斤的黑大胖，可谁知，黑大胖才干半年，就因糖尿病加重，急着回家治疗，只好答应找一个同样胖的人来顶替。于是，便出现了黑大胖在劳务市场找胖子的一幕。

胖子原本就是个爱动歪脑筋的主儿，见有这样投机取巧的事，忙点头答应。吴经理满意地说：“我跟你说，这押车也是个技术活，你呀，要知道啥时候该和车一起过地磅，啥时候该下来……”未等吴经理把话说完，胖子就高兴地拍着胸脯说：“吴经理，你放心，这个我知道怎么做，我爸是菜贩子，采购蔬菜时经常做这样的手脚，你就等着数钞票吧！”

吴经理如释重负，高兴地拍着胖子的肩膀，说：“好，明天起你就正式上岗。给我好好干，干好了，年终再给你3%的提成。不过，这事你不要到处嚷嚷，有许多人敢怒而不敢言呢！”

胖子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放心，放心。”

吴经理当即把胖子安顿下来，第二天，胖子就取代黑大胖，正式上岗了。

转眼半年过去，这一天厂休，胖子正躺在宿舍玩手机，忽然，吴经理闯进门来，将一大叠地磅单往桌上一摔，炸雷般吼道：“胖子，你说说，你这车是怎么押的？”

胖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吴经理生气地说：“还怎么了？刚才煤矿打电话说，我们厂这半年的煤钱少给了好几十万，叫我们补上！你是怎么过地磅的？”

“过地磅是跟我爸学的，怎么会错？”胖子拧着眉头，战战兢兢地说，“我爸是菜贩子，每次到地里收购菜时，他总是偷偷地把石头藏进码好的箩筐里称皮重，到地里装菜时，又偷偷把石头丢出来，我爸说，菜的净重是按毛重减皮重得来的，这样，每次进菜都能多出一些斤两来……我想，这人就相当于石头嘛，空车过地磅时，人就‘藏进车里，装煤过地磅时，人就‘丢出来……”

吴经理一听这话，脑袋“嗡”的一声，气得差一点晕倒：“好你个蠢货，搞反了！全搞反了！你爹是买货，皮重搞得越大，净重就越小，我这是卖货，你把皮重搞大了，不是害我吗？”

胖子一时糊涂了，问：“卖货？你办公室门牌不是明明写着‘采购部吗？”

“是采购部没错啊！但我们做的不就等于把煤炭鼓捣回来卖给厂里？”吴经理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胖子挠着头皮想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糟糕，是我自作聪明，搞反了……”他痛心疾首地对吴经理说，“我……我明年好好干，把损失补回来！”

吴经理跺着脚咆哮道：“补你个头！明年工厂改制了，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死胖子，可被你害惨了，你比先前那个胖子重了十几斤，上半年吃的回扣，下半年全吐出来还不够哪！”

（发稿编辑：赵嫒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