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美兰
梦里,我双手合十,在离天空最近的城市触摸云朵;
梦里,我虔诚匍匐,在离深夜最近的雪山采摘星星……
——题记
天路
一直梦想要走一次天路!
向西旅行,多少有些神秘的色彩和冒险的冲动,想象着天路的尽头,是否会有决绝的苍凉?是否会有凝固的血液?
一行十八人,从黄河之滨出发,乘坐火车,走上被称为“天路”的青藏铁路,我们选择以平缓的方式进入西藏,是为了更好地适应高原反应并欣赏沿途的风光,完成从黄土高原到青藏高原的跨越。
刚上车,就响起了韩红的歌声:“黄昏我站在高高的山岗/看那铁路修到我家乡/一條条巨龙翻山越岭/为雪域高原送来安康/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当《天路》清脆的歌声响起时,我对天路充满了敬畏。
一路上,火车犹如一条飞龙,时而游弋在雪山,时而行进在峡谷。车窗外,雪峰冰川、大江小河、戈壁沙滩、沼泽湖泊,不时地冲击着我的视线。到了青藏高原,那绵延数百里的山脉白雪皑皑,云雾缭绕,连年不化的冰雪,洁白晶莹,雪线在远处浮现,渐渐地越来越亮,越来越长,怀想当年的筑路工人是如何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一米一米地完成了天路。
青藏铁路全长1956千米, 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线路最长的高原铁路,在这种原始、独特、脆弱、敏感的地理环境中修建青藏铁路,面临着多年冻土、高寒缺氧、生态脆弱“三大难题”的严峻挑战。青藏线是一条血路,是建设者们用鲜血铺就的一条路,这条线上牺牲过很多的生命,我仿佛感觉到他们生命的热量正温暖着每一个来到西藏的人。他们的智慧更是令人们叹为观止,青藏线的两侧都留着动物的通道,是为了不破坏生态;在铁路两旁可以看到整齐排列的一排排铁管,那是解决世界性难题的散热管,有了它们,西藏的冻土层得以稳固,铁路的基石得以坚实,祖国各地的人才可以平安到达西藏!在这样的海拔高度,走在这样的一条路上,更容易让人懂得生命存在的神奇力量。
倚窗而望,听着火车车轮与铁轨摩擦的“隆隆”声,我作为一个包钢人,心里充满了自豪。青藏线全线钢轨几乎都是包钢的产品,包钢为青藏线的铺就奉献出了包钢人炽热的情怀,走在这样的铁路线上,又激动又兴奋。夜渐渐深了,一觉醒来,列车已翻越了海拔高度5000多米的唐古拉山脉,视野里开始出现成片成片的盐碱地,极尽荒凉。不禁想起了当年文成公主进藏经过这里的时候,遥望长长的天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那是怎样的心灵考验!我仿佛听到了一千三百年前文成公主入藏的马蹄声,仿佛看到了文成公主深邃而充满期待的目光……此时,我忽然理解了人们为什么这样敬重文成公主,这样地传颂她,那是对精神的唱诵,那是对生命的礼赞,那是对朝圣的敬仰……
近50小时的火车,是飞一样地越过枕木,在铁轨上奔驰……下了车,我面向天路的方向,默默地鞠躬致敬!那些在恶劣环境下打地基的人,搬枕木的人,铺铁轨的人,修桥梁的人,穿山洞的人……他们是天路的建设者、见证者,他们是最可爱的人,他们需仰视才见……
天路,神奇的天路!我的耳边又回响起韩红的歌声“清晨我站在青青的牧场/ 看到神鹰披着那霞光/?像一片祥云飞过蓝天/ ?为藏家儿女带来吉祥。”
天宫
布达拉宫,天路尽头的圣殿。
站在布达拉宫广场,我内心深深地呐喊:布达拉宫,我来啦!在我的知觉中,布达拉宫非常遥远,远得不可企及,我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哦,是真的,如梦如幻……此时的天空碧蓝如洗,大地绿意盎然,经幡随风飘动,真是宁静、和谐、壮美的画卷!
每一个藏族人都会把到布达拉宫作为一生的愿望。他们抛家别舍带着简单的行囊、简单的食物从遥远的家乡出发,一路徒步磕长头,用身体丈量着西藏的土地,用行动捍卫着自己的信仰。一心只为来到心中的圣地——布达拉宫。布达拉宫坐落在海拔3700米的红山之上,是拉萨的最高建筑,依山而筑,以岩崖为基石,以雄峰为屋梁,山为阶梯,云为装束,巍然屹立在蓝天之下,有着摄人魂魄的魅力。
比血还浓的藏红花色是红宫的颜色。红宫里主要是黄金堆砌的达赖喇嘛的灵塔和供奉的佛教各路菩萨。云一般纯净的白色是白宫的颜色。白宫合抱于红宫之外,是历代达赖的宫殿、大经堂、噶厦政府机构和僧官学校等。珍贵神秘的黑牦牛色装饰着宫殿,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一如展开的画轴,叙述着西藏独特的历史与文明,又如一部精美的书简,随性地搁在拉萨的山水间,经受日月的检阅和风雨的洗礼,自然、雄伟、壮观,有西域的浪漫神奇更有王者的尊严和霸气。
留恋于布达拉宫内,穿行在幽暗狭窄的楼梯上,感慨于这里佛天至上的神圣,闪烁的酥油灯、袅袅的藏香、厚重的围幔、静卧的经书、古朴精美的唐卡、高高在上的法座、无处不在的佛像、以及诵经的红衣喇嘛……沐浴佛光普照,神圣、神秘之感包裹着整个身心,穿越历史的时光阅读永不磨灭的经卷。
宫殿内坐落着五世至十三世(除六世)达赖喇嘛的灵塔,塔身均为黄金或白银包裹,装饰着各种宝石、珠玉,庄严肃穆而又金碧辉煌,尤其是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的灵塔高达14.85米,仅黄金就耗费了11万两,其中随葬的通灵宝物丰富而珍贵,据说有佛祖的真身舍利子、宗喀巴大师使用的金碗……这也是西藏最为重要的一个灵塔,显示出五世达赖喇嘛在西藏历史上极为重要的地位和卓越功绩。
坐在布达拉宫广场,一边拍照一边等待夜色中的布达拉宫。夕阳的余晖将她涂抹得如天国般神圣。素喜瑜伽的我在广场上莲花坐姿,微闭双眼,双手合十,置于胸前,深长的呼吸、深切地倾听,深深地静思,真的神圣至极。天地间感激生命如此清晰、如此亲近,心中装满了神圣与敬畏。
灯亮起来啦!众人齐呼,一起站起来,有的跳起来。屹立在红山之巅的宫墙在灯光的映照下更加威严静穆,以神圣和威严面对着每一双仰望它的目光……
天湖
纳木错藏语意为“天湖”。站在湖边,仿佛蓝天降到人间,站在白云环绕的蔚蓝之中,享受纯净的圣洁。"纳木错"为藏语,蒙古语名称为“腾格里海”,都是“天湖”之意。纳木错是西藏的“三大圣湖”之一,为著名的佛教圣地。在纳木错的湖边,晶莹剔透的湖水,倒映着湛蓝的蓝天白云,醉美在视觉的盛宴之中。
雪域高原的水,无论是“湖”“江”还是“瀑布”,都好似天河之水,各具风流。到了羊卓雍错湖,站在湖边,放眼望去,天水相融,浑然一体,好似一面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藏北草原上。湖内岛岛相连,宛若沉睡中的女子。柔和的晨曦初照,湖水倒映着雪山,清秀俊逸,宛如江南的画卷。不时可以看到水鸽、斑头雁和鱼鹰悠闲地觅食,在水面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贯通南北的雅鲁藏布江像一条银色的巨龙,将喜马拉雅山拦腰劈开,江水蜿蜒盘旋,静静地流淌,像一条鲜活的静脉,跳动着生命的旋律。形成世界上最长、最深、最险、最秀、最美的大峡谷,造设了从寒冷冰雪到热带雨林九个垂直自然带,令世界瞩目。远远望去,宛如神女丢在人间的哈达,飘扬在雪域高原深处。
沿江而下,翻过海拔5013米的米拉山口进入雪域明珠——林芝,林芝有小江南之称。南伊沟是小江南之最,南伊河浪花翻滚,汹涌澎湃,震荡山谷。从南伊沟河谷缓缓进入深山幽谷的原始密林,这里的森林沿峭岩高崖层层叠叠直插云天,呈现出植被垂直分布的特点。这里有“药王谷”之称,是藏医药的发源地。进入卡定沟,有百米落差的瀑布气势磅礴,仿佛天宫里的泉水倾泻而下,恍若天河落入人间……
天恋
天子的爱情充满了神秘的浪漫色彩!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最大的王,走在拉萨的街头,我是最美的情郎。”仓央嘉措的情诗被千古传唱。读过很多仓央嘉措的情诗,我的脑海中一直萦绕着:那一日,香雾中的真言;那一夜,摇动经筒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的温暖;那一世,不为来世的相见……
我要去他们约会的地方看看,玛吉阿米——一个温暖的名字;一个浪漫的地方。任兄、爱珍、小鱼儿和我四人相约,在清凉的夜色下,再次徜徉在八廊街上,八廓街的尽头就是那个神秘的地方,我们要身临其境感受纯美的洪荒之恋。
八廊街是环绕大昭寺最著名的步行街。七世纪吐番王松赞干布修建了大昭寺,这里供奉着众多佛像和圣物以供信徒们顶礼膜拜,大昭寺成了传播佛教的圣地,八廊街便在这悠悠的岁月里发展繁荣起来,成为西藏最具有名气的商品、物质集散街,也是最具有宗教文化内涵的街,也是朝圣者转经的街。
说着笑着就到了一个三层楼下,玛吉阿米,黄色的楼体,周围飘着彩色的经幡。楼前是一个硕大的玛尼堆。沿着又窄又陡的楼梯上到二楼,坐在靠窗户的一个角落,木质的桌椅散发着古朴的味道,房顶中间高四周低,像蒙古包的顶,黄色的布面上有别致的图案,昏黄的灯光朦胧而神秘,我们喝着浓浓的酥油茶,嚼着不知何味的酸奶糌粑,品尝着雪域高原的铁板羊肉,人生果娃娃菜,我们似乎明白,仓央嘉措那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怎会不生动?那澎湃的诗情怎会不汹涌……
在布达拉宫内,唯一没有陵塔的是六世达赖,而这神秘的“无”里,隐藏着仓央嘉措不朽的故事。传说五世达赖圆寂后十五年之久,转世灵童仓央嘉措,已是一位英俊少年,当他作为活佛被请进神秘的布达拉宫后,禁锢般的寺院佛教生活,让他无比难耐,到了晚上,他便悄悄溜出去会见他青梅竹马的姑娘。甜蜜的爱情只是短暂的插曲,循着他雪中的足印,他私会情人的事情败露,康熙帝下旨将六世达赖解送进京予以废黜。解送途中,行至青海湖滨时病逝,时年24岁。也有传说解送人员中途把六世达赖放了,让他去各处布教,最后在内蒙的阿拉善圆寂,享年64岁。
天珠
天珠,是藏民心中的神物。
天珠是藏密七宝之一,是极为珍贵稀有的宝石 ,具有宇宙天然的强烈正性磁波能量,能吸收体内的负性磁场。为美好、财富、威德的意思,亦是佛教之圣物。我请了两眼天珠,握于掌心,祈祷平安和谐。
藏族人戴天珠,不仅是为了逢凶化吉,增强内气,吸收日月之灵气,更重要的是信仰的象征。西藏是一个全民信教的民族,在他们的生活里,佛教不仅是佛堂里的朝拜,朝圣之路的叩首,更是日常生活的一种方式。作为传播佛教的喇嘛就成为藏民心中极为敬仰的尊者,吃穿住行,日常起居,藏民的生活就离不开喇嘛,藏民有病找喇嘛,有困难去寺院,寺院里的喇嘛,有着活佛般的威严,所以宗教在藏民心中有着渗入骨髓的力量。他们始终相信:善因、善念、善行、善果。他们会托付陌生的游人给另一个城市的孩子带生活费;他们会用手刨地,用藏袍兜土,踉跄地洒在结冰的路面上……他们结一切善缘,布一切善施……
路上,时不时地见到朝拜的信徒们从遥远的故乡出发,手戴护具,膝着护膝,虔诚而又安然地重复着磕等身长头的动作,他们尘灰满面,长发及肩,口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朝圣之路伴着雪山的寒冷、深夜的饥饿、荒原的恐惧、意外的死亡……他们几乎是一路乞讨一路叩首,但他们义无反顾用长长磕响的十万个头,去抵达心中的佛。终于有一天,当有人匍匐于地再也没力气爬起来时,猩红的藏袍在地面上摊成一朵凝固的格桑花……此时,天幕苍茫,旷野无际,远处雪峰叠嶂、肃穆深远,夕阳浑圆剔透如佛之圣灯,他的同伴把他的牙齿撬下来,带到朝拜的圣地,镶嵌在圣地的柱子上,并把他们的天珠奉献给圣地,表达他们“不为今生,只求来世”的信念。如同电影《冈仁波齐》中,那些永远磕不完的长头,那些用身体丈量信仰的姿势,那虔诚的匍匐所温暖过的土地,一直沐浴着他们赤诚的朝圣之心,浸染着他们超越尘世的灵魂之旅……
天葬
天葬是藏族百姓死后最高级别的葬礼。
客车经过天葬山的时候,导游晓维很动情的讲了他藏族妈妈的故事。他是一个在唐古拉山站了五年岗的战士,一次在朝圣街上转經的时候,看到一群强盗正在抢一位老人的东西,他奋起救助,由于自己寡不敌众,被打得多处骨折,眼睛受伤,在医院躺了三个月,这位老人找了无数个医院,终于在一个解放军医院找到了他,老人对救命恩人千恩万谢,在老人的精心照顾下,他渐渐地恢复了健康,但是部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的见义勇为行为,便转业到没有亲人的西藏,老人说:我就是你的妈妈。从此,他在西藏有了一个家。他藏族妈妈一生行善,死后得到了天葬的礼遇,他背着他的藏族妈妈到天葬台的时候,悲痛至极,每当经过这里,他都会深情地怀念他的妈妈,为他的妈妈祈祷。
只有一生行善并磕过十万个长头或颂经超过1亿次以上的人才有资格接受天葬。为了能天葬,每个藏民每天早晚都要磕40个等身长头。几乎所有的藏民都手持转经筒,为自己的来世苦修今生。天葬是为了灵魂不灭和轮回往复,死亡只是不灭的灵魂与陈旧的躯体的分离,是空间的不同转化。
西藏人推崇天葬,是将死者的尸体供养给至尊空行母的化身——鹫鹰,它们食后飞上天空,死者会顺利升天。在佛教中,“布施”是信徒的标志之一,布施中的最高境界就是舍身,佛经中就有“舍身饲虎”的动人故事,按照佛教教义,人死之后,灵魂离开肉体进入新的轮回,尸体就成了无用的皮囊,拿“皮囊”来喂食,是最尊贵的布施,也算是人生的最后一次善行,体现了大乘佛教的最高境界——舍身布施。这是一种功德,一种让灵魂转世的方式;这是一种信仰。
十几天的西藏之旅,让心灵感受着纯美之情,让灵魂沐浴着圣洁之光,西藏!祖国的西藏,当我仰天遥望那盈满山风的五彩经幡,当我回眸朝圣者手中飞扬的风马,仿佛每座山都回响着神谕;每条河都流淌着圣泉;每一寸土地都散发着朝圣者的体温;每一束目光都饱含着虔诚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