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火社会学学科初探

于元魁，闫德民

（1.南京森林警察学院森林消防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2.烟台市森林公安局，山东 烟台 264000）

1 为什么要建立林火社会学这门学科

林火社会学作为一门新型学科，首先涉及两个基本概念：林火是什么，林火社会学是什么。

1.1 林火是什么

一个概念通常会有许多定义，林火的概念也不例外。在我国林火和森林火灾的定义随着时代的变化、学术研究角度不同以及实际应用的目的不同而有所不同。翻检一些教科书，便可以发现这样一些定义：林火是森林中燃烧现象的总称，既包括给森林造成损失的森林火灾，也包括能给森林带来利益的计划烧除[1]；林火是在林地上自由蔓延的火，它包括林地上受控的火和失控的火；森林火灾是林地上失控的火，它是自由蔓延、超过一定面积、造成一定损失的林火[2]；森林火灾是一种失去人为控制的森林燃烧现象[3]；森林火灾是指发生在除城市市区外的一切由林木、灌木、草、农作物或其他可燃性植被覆盖的土地上非控制性燃烧的火[4]；森林火灾是指发生在除城市市区以外的一切森林、林木和林地的火灾[5]；森林火灾是在林业用地内的森林（或荒野地）可燃物在自然力和火源共同作用下所发生的因失去人为控制而蔓延扩展，具有某种程度危害的火[6]。以上这些关于林火和森林火灾的定义可以明显看得出它们的区别，这种区别当然不是定义者方法论的科学性问题，而是时代特点、政治背景、学术方向、应用目的影响的结果。

在林火社会学中我们应该使用怎样的定义，这就有必要对林火和森林火灾含义做一点分析。从林学的角度看林火即森林火，是一种森林燃烧现象，会对森林资源造成危害；从生态学的角度看林火是一个生态因子，它对森林生态系统产生影响的同时，对自然生态系统和人类生态系统也产生影响；从人类学的角度看林火是人类生存发展的重要条件和影响因素；从灾害学的角度看林火是一种自然灾害，是主要由人为因素引发的人为自然灾害，它既是气象灾害、生物灾害、生态灾害、技术灾害，又是人为灾害，它可以对自然资源和人们的生命、财产造成危害；从社会学的角度看林火是一种社会现象，其重要的本质特性是社会性，它的发生发展主要通过对自然环境的破坏来影响社会结构和社会过程，社会因素同样也可以直接影响林火的发生发展。对林火属性的辩证考察可知，林火之于自然和人类社会，具有复合双重性，并具有辩证益害性。所谓复合双重性是指林火对自然、社会有益与害的影响，自然、社会对林火也有益与害影响。所谓辩证益害性是指作为林火的有益性和有害性，不仅指受人们控制利用的林火的有益性，不受人们控制利用的林火的有害性；而且即使是受人们控制利用的林火也有其有害性，不受人们控制利用的林火也有其有益性。这种辩证的关系表达于林火的社会性、经济性、生态性、文化性，体现于林火利用和林火灾害。其益害标准取决于承载体对其作用程度的承受能力。时至今日，人们对林火的正确认识应该建立在其对森林资源、生态环境、社会经济、社会政治、社会文化、社会心理影响的价值判断之上。森林火灾即是林火有害性的反映，当林火的有害性发展到一定程度、为社会系统所不能承受的时候就会成为林火灾害。

基于上述分析，在林火社会学研究中，我们可以这样定义：林火是一种与森林生态系统和人类社会发展相互影响的森林燃烧现象。森林火灾是对森林生态系统、人类生态环境、人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及社会结构、社会过程和社会心理造成了一定程度危害的林火。林火灾害是林火发生发展到自然系统和社会系统所不能承受时的状态。本文为叙述方便，将林火、森林火灾、林火灾害统一定义为“在森林环境中存在的，对人们的生命、财产、资源和生活、心理具有一定程度危害或影响的，并受人类社会影响的森林燃烧现象”。至于不同语境下三者使用的区别很容易在行文逻辑中进行正确判断。我们认为这一概念既能够反映林火燃烧载体和存在空间，又能够反映林火与自然、社会之间相互作用的关系。

1.2 林火社会学是什么

明确了林火的含义，林火社会学的含义也就不难理解。林火发生发展历史也是一部人类社会对林火利用和对林火灾害防控的历史。同其他自然灾害一样，林火灾害是自然与社会相互作用的产物。林火主要是人为因素引发的。因此，归根结底林火灾害的致灾因子是社会因素。林火灾害是一种建立在林火自然现象历史之上的社会历史现象，是社会系统内部功能失衡、社会的脆弱性和易损性的表现。同时，它又是一种自然力量破坏原有社会结构的结果，是林火对社会经济、政治、制度、文化等方面影响的表现。因此，林火灾害的结果、过程、成因以及与社会的关系，都呈现出明显的社会学特征。这自然要求我们应该从社会学的角度，运用社会学的理论和方法，来探讨、认识林火灾害的本质属性，掌握林火社会问题的规律性，并使其成为一种林火灾害预防和林火灾害治理重要的科学思想和方法。林火社会学就是一门关于林火与社会相互作用关系的科学。它研究的对象是林火与社会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特点与规律，是对林火社会现象的描述、解释和预测，是为科学利用林火、防控林火提供切实、正确、高效的理论与方法。

1.3 林火社会学学科建立的必要性

人类是在自然灾害环境中生存下来的。森林火灾在世界范围内发生频率逐年增高，而且强度越来越大，造成的经济损失和森林破坏也越来越严重。我国是一个森林火灾多发的国家，每年因森林火灾而造成的各种损失难以计数[7]。森林火灾问题已经不仅仅是某个国家、地区和某个局部的问题，而是已经成为全球性的社会问题，成为国际社会共同关心的一个重大课题。面对如此严峻的森林防火形势，寻找正确、高效的防火途径，解决森林火灾问题，对生态文明社会建设和人类社会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森林火灾发生的主要原因是人为因素。人的问题就是社会问题。森林火灾发展、控制与人为作用有着本质的联系。只有解决社会问题，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森林火灾问题。所以，从人类社会的角度研究林火问题，科学认识人与林火相互作用的关系，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项重要课题。这就是林火社会学承担的任务，也是林火社会学与其他学科不同的本质特点。从当前林火治理的社会实践来看，开展林火社会学研究，探讨林火社会现象的特点和规律，从社会角度提供解决林火问题的理论和方法，提供正确、高效应对林火灾害的知识，已显得十分必要。不仅如此，林火社会学研究成果还可以丰富林学、社会学和生态学等学科理论，拓宽其学术范畴。但是，应当清楚地看到，目前林火社会学尚处于孕育期、发轫期，为推动其学术发展，建立林火社会学学科已成为当务之急。有理由说，林火社会学学科建立是森林防火形势的需要，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需要，是人类社会发展的需要，也是学术繁荣创新的需要。

2 林火社会学研究哪些问题

2.1 林火的社会历史研究

通过历史资料搜集，历史现象考察，历史问题调查、访谈，梳理，研究人类历史上利用林火的起源、技术、发展的社会状况，研究人类社会影响林火发生发展的生产、生活、政治（包括战争）和文化因素，探讨林火社会变迁历史规律和经验教训，从人类社会的角度和自然生态的角度辩证分析林火的益害性，寻找相互契合的阈值空间，为林火的控制利用提供理论支持。

2.2 林火现象的社会学原理研究

从林火的属性出发，研究林火对社会的作用、社会对林火的作用，归纳其相互作用的特点和规律，探讨林火的社会性、经济性、生态性、文化性，弄清社会致灾因子功能大小、社会根源、影响程度，寻求系统的林火社会现象产生发展的原理，探讨林火灾害预防和治理的社会学理念和途径。

2.3 林火灾害对社会系统的影响研究

探讨社会运行过程中林火对政治、经济、制度、文化产生的影响，以及这些影响的范围和程度。

2.4 林火风险和林火灾害预防、控制、消除的社会体系研究

从法律、制度、政策、组织等方面探讨如何在社会发展规划、社会组织建设、法制建设、社区建设、社会责任落实过程中不断建立健全林火灾害预防扑救的社会体系。

2.5 林火灾害系统的社会学研究

通过林火灾害系统构成研究，探讨林火灾害的发生与致灾因子的危险性、承灾体的脆弱性、孕灾环境的稳定性三个要素之间的关系，阐述林火灾害形成的综合机制。

2.6 林火模式的社会背景研究

在调查分析林火发生的社会地域、社会关系、生产力水平、社会分层、家庭环境等社会因素对林火影响的基础上，探讨不同社会背景下的林火模式发生发展的趋势与规律。

2.7 减轻林火灾害的社会机制研究

从社会保险、社会政策、社会保障、社会救助、社会组织及政府等方面，探讨建立稳定、有效、可持续的预防林火风险、减轻林火灾害的社会机制。

2.8 灾后生态和经济恢复的社会学研究

从生态、经济、社会、法制的视角探讨灾后生态恢复和灾后重建的原则、政策、措施、方法和社会经济途径。

2.9 林火灾害次生社会问题的研究

通过分析林火灾害次生社会问题，包括伦理观念问题、社会体制问题、异变心理问题、变异行为问题等，探讨林火灾害次生社会问题形成的社会机理和导致的社会影响及其特点和规律，提供解决这些问题的社会策略。

3 林火社会学与其他学科的关系

在建立林火社会学理论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需联系到其他的相关学科。搞清楚林火社会学与其他相关学科的关系，运用和借鉴其他学科的相关知识，对深入认识林火社会学的对象、内容和范畴，把握林火社会学的学科性质、作用和特征是非常必要的。林火社会学相关学科较多，它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许多学科都有关系，本文仅就与其关系较为密切的林学（包括分支学科森林防火学）、社会学（包括分支学科灾害社会学）和生态学（包括分支学科环境生态学）这3个学科做一简要阐述。

3.1 林火社会学与林学的关系

林学是一门研究如何认识森林、培育森林、经营森林、保护森林和合理利用森林的应用学科，是关于森林培育、经营、利用的理论与方法的科学。林学下设的学科比较多，有森林保护学、森林营造学、森林生态学、森林经理学等。这些学科的知识可以不同程度地被林火社会学借鉴和运用。其中森林防火学与林火社会学有直接的关系，森林防火学是研究森林燃烧、森林火灾发生发展规律以及森林火灾预防、森林火灾扑救理论与技术的科学，它是以森林火灾预防和扑救原理及工作系统为研究视角的。林火社会学研究的对象是林火的社会现象、林火与社会相互作用的关系，包括林火对社会的作用和影响，社会对林火的反映、对森林火灾发生发展的影响、对森林火灾的防御、对林火灾害的救助的理论与方法。森林防火学和林火社会学尽管研究的视觉不同，研究的目的却殊途同归，那就是如何降低森林火灾的危害。森林防火学是森林保护学的一个分支学科，森林防火学又可以细分为林火生态学、林火气象学、林火管理学等，它们与林火社会学关系都非常密切。从学科体系来看，林火社会学是林学的组成部分，根据社会学的学科划分，林火社会学又是社会学一个分支学科，可以说林学所有学科理论都可以从不同的角度为林火社会学提供相关的原理和方法，林火社会学同样也可以从不同的侧面、不同的角度为这些学科发展提供相关的理论和方法。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互为借鉴、互为补充、互为利用、互为支持的关系。

3.2 林火社会学与社会学的关系

社会学是以社会生活的结构和关系为对象，探求社会的系统联系和发展规律的科学，主要研究的是社会变迁、社会结构、社会制度、社会文化等。两者之间的关系是：林火社会学是在社会学的基本理论和方法指导下，研究社会因子对林火形成、发展的影响和林火对社会结构、社会变迁的影响。社会学为林火社会学提供了理论模式和研究方法，因此林火社会学是以社会理论作为理论和思想出发点的，是社会学基本理论的具体反映和表现，是社会学理论向林火研究方向的延伸。林火社会学通过对林火社会现象的研究，获得对林火本质和规律性的社会学认知，为社会学理论建设提供新的材料、观念和方法，丰富了社会学理论，开拓了社会学视域，繁荣与发展了社会学学科。可见，社会学与林火社会学的关系是一般与特殊的关系，是指导与被指导的关系，也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从学科地位来讲，林火社会学是社会学二级学科——应用社会学之下的一个分支学科，也是林学与社会学学科体系之下的一个交叉学科。灾害社会学是社会学的分支学科，是对灾害的各种社会属性加以考察、探讨、研究的理论和方法，它是关于灾害的一般性社会理论。林火也是一种自然灾害，灾害社会学获得的一般性社会理论适用于林火社会学。林火社会学与灾害社会学之间是一般与个别的关系。灾害社会学探讨的是所有灾害的社会共性的特点与规律，而林火灾害只是灾害之一，林火社会学是灾害社会学的一个具体的视角，一个具体的领域，是针对林火社会现象来探讨问题。林火灾害与其他自然灾害相比有其本质的特殊性，林火发生发展的特点和规律与其他灾害有明显区别，这种区别主要表现在林火的致灾因子和风险构成主要是社会因素，因此林火灾害预防的可行性强，林火社会学研究指向就是要在“防”字上下功夫。

3.3 林火社会学与生态学的关系

生态学是研究生物与环境之间相互关系及其作用机理的科学。近代生态学研究的范围，除生物个体、种群和生物群落外，已扩大到包括人类社会在内的多种类型生态系统的复合系统，包括人类生态系统。人类面临的人口、资源、环境等问题都是生态学的研究内容，而林火与这些内容都有直接关联。环境生态学是生态学的一个分支，是运用生态学理论，研究人为干扰下生态系统变化机制、规律，探求生态系统恢复、重建和保护对策的科学。由于人口的快速增长和人类活动干扰对环境与资源造成的极大影响，需要运用生态学理论来调整人与自然、资源以及环境的关系，协调社会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的关系，建设生态文明社会，促进可持续发展。提到生态环境问题，就要涉及森林问题。森林是陆地生态系统的主体，它对于改善生态环境、保护生态系统平衡、促进生态社会可持续发展具有非常重要、不可替代的作用。森林火灾是森林资源的最大破坏因素，它可以造成局部森林资源的毁灭，生态环境严重破坏，甚至达到难以恢复的程度。人们要治理生态环境问题就必须治理森林火灾，这也正是林火社会学与环境生态学目的相一致的根本所在。生态学理论成为解决人与林火之间、林火与环境之间问题的一个基本理论，是林火社会学应当运用的知识范畴。林火社会学的理论可以支持、充实生态学理论（当然也包括林火生态学理论），有益于生态学的全面发展。

4 林火社会学学科建立的特征

从学科建设的角度来看，一个新学科能否建立，在于它是否具备了一定的条件。那么，林火社会学学科建立和发展需要具备哪些条件？归纳来说，大体有如下几条。

4.1 有一个相对稳定完善的学科体系

一个学科的建立应当具有一个相对稳定完善的学科范畴、学科内容和学科理论体系。林火社会学的学科体系建立是依据林学理论、社会学理论及辩证唯物论建立起来的新型学科，其学科体系总体包括3个方面：一是人们对林火的利用，二是林火对人类社会的危害，三是社会对林火的影响。这3个方面目前来看已经有丰富的理论和实践成果。

4.2 有在本研究领域内形成专门的知识体系

林火社会学研究是社会学和林火研究的交叉学科，是一个具体的社会学和林学有机结合的研究领域，它的知识体系既包括社会学的理论与方法，也包括林学的理论与方法，还包括本学科研究形成的理论观念、思想技术与方法。这3 个方面的理论与方法，有的可以直接借鉴运用，有的需要进行广泛深入的探讨，这种探讨正是本学科研究的目的和价值所在。

4.3 有明确的研究对象和内容

林火社会学的研究对象和内容以及侧重点是非常明确的，其研究的对象是林火社会现象的特点和规律，其研究的内容主要是前述的9 个方面的问题，其研究的侧重点是林火风险的社会问题。这些对象、内容和侧重点相较其他相关学科有着明显的特点和独立性。

4.4 有稳定的研究队伍

任何学科研究都要有一群立志于这门学科研究的专家学者、科研人员及社会爱好者，林火社会学研究也不例外。目前来看，林火研究在我国林学界有相当的研究力量，社会上拥有广泛的研究队伍基础和资源来源。另外，社会学界也有能够从事这方面研究的专家学者。只要能整合这些力量，使他们形成共识，就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4.5 有学术交流和学科传播发展的平台

当今社会，各种学术交流平台和学科传播平台非常之多，例如出版社、报纸、杂志、新媒体、学校教学等平台丰富多彩，都可以为林火社会学学科研究与发展提供有力支持。

4.6 有政府的支持和资金的保障

在生态文明建设的大背景下，对自然灾害的预防和控制已经列入政府的重要议事日程，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在资金支持、政策扶持、社会保障方面，为开展林火社会学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4.7 有传统学科的鼎力相助

一门新学科的建立，正如一个新生事物的出现一样，将会遇到许多阻力，这些阻力之中最重要的是传统学科带来的问题。林火社会学建立必然会对传统学科观念形成挑战，与传统学科的学术队伍形成冲突。这些问题主要表现在学科建立背后的复杂的利益关系和权力关系。但是，可以肯定，随着林火社会学新学科逐渐成熟，形成了自己的学术传统的时候，传统学科的影响也就不复存在。

综上所述，林火社会学作为一门新型学科建立是可能的，基本条件已经初步具备。尽管目前仍然还面临着一定的困难和问题，一些条件还有待于通过多方的共同努力使其臻于成熟和完善；但是，只要有政府、社会各界支持，有学界的共同努力，有理由相信，林火社会学研究必将顺利开展起来。

5 结语

林火社会学研究是解决林火问题的新路径。建立林火社会学学科，拓宽林火防控的理论与方法，符合学术和社会发展需要。林火社会学学科建立的条件已经基本具备。依靠政府、学界和社会的共同努力，林火社会学必将走向繁荣发展，为解决林火问题、建设生态文明发挥应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