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骏教授运用益气养血通络法治疗格林-巴利综合征的经验

高 婷 ，杨 骏 ，袁爱红

（1.安徽中医药大学，安徽合肥230038； 2.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安徽合肥230031）

格林-巴利综合征（GBS）又称急性炎症性脱髓鞘性多发神经炎，是神经系统由体液和细胞共同介导的单相性自身免疫性疾病。临床上呈急性或亚急性发病，以神经根、外周神经损害为主，表现为急性对称性弛缓性肢体瘫痪、腱反射消失、面瘫、周围感觉障碍等，常伴有脑脊液中蛋白-细胞分离。多数可完全恢复，病情严重者出现呼吸肌麻痹，危及生命，急性期死亡率高达4%～15%［1］。其治疗多采用对症治疗、支持疗法或特殊疗法，以免疫球蛋白、血浆置换为主，其副作用较大，且病情易反复，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增加经济负担。此病属于中医学“痿证”范畴，《灵枢·邪气脏腑病形篇》载“痿厥，四肢不用，心慧然若无病”，指出本病的证候以四肢痿厥而神志清楚为特点。杨骏教授认为GBS多属于血痹气血阴阳俱虚之证，患者多体质不足，气血亏虚，不能营养筋脉骨肉，造成运动神经障碍，其临床常以益气养血通络法为治则，诊治常针药结合，疗效显著。

1 格林-巴利综合征的中医病因病机

格林-巴利综合征发病的病因病机复杂，虚实夹杂，中医认为本病多与饮食不节、湿邪浸淫、久病体虚等相关。阴虚濡养不足，阳虚温润不充，湿邪阻滞，气机不畅、血运不行，致筋脉皮骨失养［2］。《诸病源候论·身体手足不随候》曰：“手足不遂者，由体虚腠理开，风气伤于脾胃之经络也……脾气弱，即肌肉虚，受风邪所侵，故不能为胃通行水谷之气……致四肢肌肉无所禀受。”体现本病其本在筋脉肌肉亏损，其根在五脏虚损。肺主皮毛、脾主肌肉、肝主筋、肾主骨，各种外感内伤等致病因素均可使五脏精气耗伤，宗筋失养，肌肉萎软，发为痿证。病久伤及肝脾肾脏，肾精不足、肝血亏虚。其病因有内外之分，温热湿毒侵于外，脾胃肝肾损于内［3］。

本病临床证型分为湿热浸淫、脾胃虚弱、肝肾亏虚等。《素问·痿论》云“有渐于湿，以水为事……若有所留，居处相湿……肌肉濡渍……痹而不仁，发为肉痿”，外感湿邪，湿邪阻滞，气血运行不畅，筋脉肌肉失去濡养则瘈瘲。《医宗必读·痿》云：“阳明者胃也……主纳水谷，化精微而资养表里……故为五脏六腑之海……而下润宗筋……主束骨而利机关”，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虚弱，气血津液生化乏源，脏腑失养，气血运行受阻，致四肢形体肌肉废软不用。《儒门事亲·指风病痹痿厥近世差玄说》云“痿之为状……由肾水不能胜心火……肾主两足……故骨髓衰竭……由使内太过而致然”。先天禀赋不足，肝肾亏虚，则髓枯筋痿。肾水亏虚难以克制旺火，虚火灼肺，肺失调节，津液布散不能，脏腑、肢体百骸失去滋养发为痿痹。《素问·痿论篇》指出该病病因为“肺热叶焦”，并提出“治痿独取阳明”的治疗原则。杨骏教授在继承中医传统理论的基础上，结合自己几十年的临床经验，认为本病的发生主要是由于脾肾不足，气血阴阳俱虚，筋脉肌肉失养，外感、湿热内蕴、情志不畅等因素均可能诱发或加重病情。

2 格林-巴利综合征的辨治特色

杨骏教授认为格林-巴利综合征的病机为脾胃亏虚，肾气不足，气血津液不能濡养筋脉，导致筋脉痹阻。治疗上以“益气养血通络”为治则，分为益气健脾、养血补虚、调神通络。用针遣方以此原则贯彻始终，临证根据患者病情发展与变化随症加减。

2.1 益气健脾法

《局方发挥》云“脾伤则四肢不能为用而诸痿之病作”，《脾胃论·脾胃胜衰论》曰“大抵脾胃虚弱，阳气不能生长，是春夏之令不行，五脏之气不生。脾病则下流乘肾……则骨乏无力，是为骨痿”。脾为后天之本，胃为水谷之海，脾胃生化气血滋养全身脏腑经脉骨髓。《素问·痿论》云“阳明者，五脏六腑之海，主润宗筋，宗筋主束骨而利机关也……故阳明虚则宗筋纵，带脉不引，故足痿不用也”。阳明多气多血，阳明虚损，气血不足，宗筋失养，阳明气血的盛衰与疾病的发生发展密切相关［4］。杨骏教授认为格林-巴利综合征本虚责于脾，健脾主生气，调气主运脾。《金匮要略》云“久病不愈从中立”，杨教授以益气补脾守中治疗此病，采用中药黄芪、白术、党参、甘草等，并配用针刺膻中、中脘、气海等穴，共奏益气、调气、健脾之效。

2.2 养血补虚法

《景岳全书·痿证》云“元气败伤，则精血不能灌溉，血虚不能营养者亦不少”，强调精血亏虚致痿。痿病总为筋络之病，致病之由不外血脉不通和血脉不荣，而血脉不通亦可导致血脉不荣，因此总应以补血养血为要［5］。痿证属内脏不足，《三因极—病证方论·五痿叙论》曰“内脏精血虚耗，荣卫失度……故致痿必”，本病日久必耗伤津血，津血不足，元阳虚衰，阳虚寒凝，瘀血阻滞脉络，气血津液不得输布，肌肉失其濡养而致四肢痿缩、肌肤甲错等，发为血痹。故在治疗的基础上，应适当加入养血补虚活血之药，使筋肌得养。杨骏教授常用养血补虚、活血生阳之法，中药予以黄芪、当归、丹参等，配以针刺取穴气海、关元、足三里等穴，共助扶正补虚之功。

2.3 调神通络法

《素问·宝命全形论》云“凡刺之真，必先治神”，《灵枢·本神》云“凡刺之法，必先本于神”，《灵枢·官能》云“用针之要，无忘其神”，可见古人对疾病治疗中针刺调神的重视。《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指出，肝“在志为怒”，心“在志为喜”，脾“在志为思”，肺“在志为忧”，肾“在志为恐”，情志的太过与不及会直接影响“神”，从而导致脏腑的气血运行与功能紊乱［6］。杨骏教授亦强调调神的重要性。《素问·骨空论》载“督脉者……与太阳起于目内眦，上额交巅，入络脑，还出别下项。”《难经·二十八难》曰：“督脉者……起于下极之俞，并于脊里，上至风府，入属于脑。”督脉乃十四经中唯一一条直接与脑络属之经脉，故调节督脉可通髓达脑，改善精神及运动功能。杨骏教授正是通过针刺督脉上相关经穴，以达阴阳平衡之功、精神调和之效。百会、人中、大椎三穴为杨骏教授通督调神针刺法之主穴［7］。百会，《针灸甲乙经》称其为“督脉，足太阳之会”，《针灸聚英》谓“手足三阳，督脉之会”，前人又称百会为“三阳五会”。杨骏教授认为百会为经脉交会之要穴，又为督脉之大穴，督脉又与脑关系密切，调百会，可奉养心神，益髓健脑。在临床上采用宁神定志之法时必选百会穴，治疗格林-巴利综合征时常选用百会加人中穴配伍使用。在整个疾病过程中，脉络瘀阻现象始终存在，可能是由于气血阴阳亏虚，也可能是由于外邪阻滞，脉络不通，临证时加入当归、鸡血藤、赤芍、桂枝等活血通络。若血瘀征象严重者，常加用水蛭、全蝎等通络活血峻猛之品。《针灸大成》曰：“人之气血凝滞而不通，犹水凝滞而不通也。水之不通，决之使流于湖海，气血不通，针之使周于经脉。”针刺具有调经通络之效，治疗格林-巴利综合征针刺取穴过程中常以阳明经为主，一则遵循“治痿独取阳明”的经典理论，二则阳明为多气多血经脉，常取合谷配三阴交。

3 验案举隅

患者徐某，男，25岁，主诉：渐进性四肢麻木伴双下肢无力50 d。患者50 d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四肢麻木，休息后无好转，症状渐进性加重，并伴双下肢乏力，行走困难，无呼吸困难。就诊于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查脑脊液常规（－）；四肢肌电图示：左侧尺神经、腓神经MCV减慢，左侧正中神经、尺神经SCV减慢，左侧正中神经、尺神经F波传导速度减慢，未引出左侧胫神经F波。诊断：格林-巴利综合征。住院予以丙球蛋白冲击及营养神经等对症治疗21 d，病情稍改善。出院后患者症状加重，双下肢麻木感逐渐由足部向膝关节部延伸，并伴双下肢无力。经朋友介绍，遂就诊于杨骏教授门诊，无法独立行走，轮椅推入。查体：双上肢肌力肌张力正常，双下肢肌力Ⅳ-级，四肢腱反射减弱，双上肢痛、触、温觉正常，双下肢自足底至膝关节呈对称性袜套样针刺觉减退，温、触觉正常，双下肢腓肠肌压痛（+），跟－膝－胫试验（+），双侧 Babinski征（－）。言语低微，面色少华，舌淡少苔，脉细。西医诊断：格林-巴利综合征；中医诊断：痿证（气血亏虚）。治则：补气养血，调神通络。给予针灸+中药治疗。中药：黄芪30 g，当归10 g，丹参 10 g，党参 10 g，白术 20 g，桂枝10 g，赤芍 10 g，干姜 10 g，大枣 10 g，鸡血藤 10 g，仙鹤草10 g，甘草6 g；针灸以任脉、督脉及阳明经为主，取穴：百会、印堂、承浆、中脘、气海、内关、合谷、膻中、人中、足三里、三阴交，施以补法。针灸2 w后即可独立行走，查体：双下肢肌力Ⅴ-级，肌张力正常。6 w后，患者无四肢麻木乏力感，行走无异常。查肌电图示：一切正常。嘱患者注意日常防护，避免劳累，增强体质，加强营养，畅悦心情，预防感冒。半年后随访，无复发。

4 结 语

格林-巴利综合征多为由感染引起的免疫细胞介导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多由感染、腹泻而引起［8］。在本案例中，患者虽无明显感染诱因和征象，但结合脑脊液和肌电图检查可以确诊格林-巴利综合征。本病属于中医学“痿证”范畴，本例辨证为气血两虚证，气血不充，筋脉不养，治以益气健脾、养血补虚、调神通络为法。针灸取穴中不拘泥于“独取阳明”治疗，以肢体阳明经与任督二脉为主，阳明取合谷、三阴交养血活血调经。任脉取气会膻中穴理上焦之宗气，腑会中脘穴调中焦水谷之气，盲之原气海穴补下焦之元气。配合督脉之百会、印堂、人中安神通络。诸穴并补，益气生血、舒筋通络。中药予以四君子汤+黄芪桂枝五物汤加减，方中黄芪、白术、党参、当归、丹参补气养血，干姜、赤芍、桂枝、鸡血藤温经活血通络，仙鹤草、大枣、甘草调中补虚。研究显示针灸治疗格林-巴利综合征的机制主要在于免疫调节，既可发挥对异常免疫损伤的抑制效应，又能实现对正常免疫功能的保护作用，从整体上调节患者异常免疫状态［9］。杨骏教授结合中医理论和几十年的临床经验，剖析疾病复杂的病机特点，抓住其特色，以益气养血通络为原则，针药结合，促进患者肢体恢复，临床治疗格林-巴利综合征屡获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