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时结构看聊斋志异中悲剧的叙事模式

张兰芳

摘 要：聊斋志异中以狐狸为主角的故事很多，其中以悲剧收场的比例不少，经过探索发现其情节的转折起伏与弗莱的四时结构模式很符合。因此本文从两个方面出发研究人狐恋悲剧的叙事模式，分别为四时结构的具体体现，悲剧下的原因。

关键词：四时结构；悲剧；原因

一、四时结构的具体体现

《聊斋志异》中人狐相恋悲剧中可用四时结构分析的典型代表的作品有15篇。

《狐妾》初相见女狐抛红巾为春——狐姐牵缘终成亲欢好为夏——遇贼寇受处分穷困潦倒为秋——女狐离去刘洞九病逝为冬。

《狐女》夜逢美狐心怜之为春——与女狐欢好夜夜为夏——日渐消瘦父母驱狐爱情受阻为秋——女狐心死离去为冬。

《犬灯》仆初见狐妖为春——昼别宵会以为常为夏——主人知之命仆捉之女力脱而去遂绝为秋——缘分已尽女请入为别为冬。

《毛狐》田间邂逅调笑为春——相好狐赠金为夏——知金为锡两生嫌隙为秋——赠金告别男娶丑妻为冬。

《武孝廉》妇即榻供甘旨，石某十分感激爱怜为春——相守相伴，相燕好为夏——男嫌避之不见另娶妻为秋——男起杀心，女死心取要离去，后男死为。

《汾州狐》朱公见狐女容光艳艳爱之为春——狐女子与公款密，久如夫妻好为夏——狐不能随公回，求情河神限十天往复为秋——十日后狐女果别去为冬。

《萧七》徐继长遇萧七心动为春——成婚并回家女贤惠相处和睦为夏——男惦记六姐两生嫌隙为秋——女帮其与六姐成事，未果，为冬。

《辛十四娘》冯生邂逅十四娘，一见倾心为春——冯生娶得美娇妻为夏——生蒙冤入狱，十四娘悲痛欲绝为秋——十四娘厌倦尘世，离别冯生成仙而去为冬。

《房文淑》几见调戏求欢为春——求着事业与女同居为夏——不愿回家侍奉原配不告而别为秋——女送子原配，后又赠钱离去为冬。

《浙东生》夜里遇美狐调笑共嬉闹为春——夜夜欢好为夏——男不良之心用网困女女怒为秋——女告别离去，报复男在千里之外的陷阱，男差点死亡为冬。

《荷花三娘子》宗生南湖寻红莲，剪烛心烧花，幻化成美女为春——两人情深意笃，怀孕十月生下男婴为夏——姻缘已报，忍痛告别宗为秋——挣脱宗生离去，鞋脱变为石燕为冬。

《小梅》妻病逝小梅现以之为仙，王心生爱慕为春——成亲后恩爱非常，妾产一子为夏——小梅预之灾祸借归宁解儿危，临别执手怆然交涕为秋——王郎病逝，經五、六年王家败破，逢梅归整理家务追回家产，诸事妥当后祭拜王郎人杳矣为冬。

《胡四姐》三姐做媒撮合尚生与四姐，两人尽情欢乐，互吐衷情为春——道士施展法术收四娘，尚生不舍救四姐为夏——多年相遇相问候，四姐不沾凡尘炼仙丹为秋——四姐为报恩下凡告死期，尚生死后成鬼仙为冬。

《小翠》二八少女，替母报恩，自请为妇而为春——新婚燕尔，元丰神智清楚而为夏——小翠失手坠碎玉瓶，公夫妇大怒，女愤而出为秋——为夫娶妻，悄然离去而为冬。

《张鸿渐》夜投施府，女见其是风流才子欲托终身为春——舜华道明是狐仙互相欢爱为夏——想念妻儿告别狐仙回家为秋——终究疑虑舜华非人类，女伤心离别为冬。

从上面的具体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一些结论，关于春的模式，基本都是人狐缘分的开始，一种因为“爱情”的原因才纠葛在一起，人狐初次相遇，一见倾心，女子主动自投（除去辛十四娘是男子冯生主动追求外），爱情萌芽，人狐关系亲密、来往频繁。如《狐妾》初相见女狐抛红巾，男子心恋之，《毛狐》中人狐田间邂逅调笑等等13篇内容均是女狐自荐枕席。这是爱情正萌芽成长的时刻，恰好与春天的模式符合。另一种是因为报恩的缘故，开始彼此的缘分，《小翠》、《小梅》均是因为报恩才和人间男子结缘的。

关于夏的模式都是人狐关系的更进一步，一则是彼此陷入热恋遂而交欢如《狐妾》、《毛狐》夜夜相好。爱情的热烈生长与夏的模式相契合，关系的更进一步表明爱情的胜利之果已经取得。一则是成婚结为夫妻或者生子，如《萧七》狐姐牵缘终成亲欢好，成婚并回家；《小梅》成亲后恩爱非常，妾产一子。婚姻的结成更是这一模式的象征。

关于秋天的模式，多数是人狐关系受到挫折，一种是于内的影响：男子变心如《犬灯》中男子男嫌避之不见另娶妻；《萧七》中男惦记六姐，怨女不成全等属于男子变心，因此关系急转直下，由热烈转向冷淡，由盛转衰，陷入爱情的秋天。另一种是在外的影响，一则如父母的反对，《狐女》中伊衮日渐消瘦父母驱狐爱情受阻；《小翠》中狐女失手坠碎玉瓶，公夫妇大怒，交口呵骂，女愤而出。如他人的限制，《汾州狐》中然狐与公预言则不能随公回，之后求情于河神限十天往复。如家庭的变故，《辛十四娘》中冯生蒙冤入狱，女苦守并千里追夫；《小梅》中狐女预之灾祸借归宁解儿危。这种外界的挫折也预示着关系即将破裂，爱情的凋零。

关于冬天的模式，绝大数是女子黯然的离去，有些还伴随男子的死亡为结局。如《狐妾》女狐离去刘洞九病逝，《小梅》王郎病逝，经五、六年王家败破，逢梅归整理家务追回家产，诸事妥当后祭拜王郎人杳矣。冬天的模式即使人狐恋情的彻底破灭、爱情的失败结局，人狐关系由热烈到毁灭、破裂即是人狐恋悲剧的到来。

二、人狐恋悲剧故事下的原因

关于人狐恋悲剧的原因，可以从上面的叙述中初见端倪。第一点是不平等的婚姻关系。《小梅》《小翠》中这两位女子均是为了报恩才开始与人间男子的缘分，恩报关系成为两性婚爱关系的基础。因为报恩不必受封建礼教对男女交往的束缚，礼法规范被恩报义务所取代，这也是他们婚姻关系合理缔结的原因。女子成为婚姻中的主动者，为了履行报恩使命无媒自嫁。强调奴仆对主子报恩，局限性是以恩情为标准，因此和两性之爱是相冲突。这也就是他们婚姻关系破裂的缘故，不平等的婚姻关系是必然不会长久的。

第二是包办的婚姻制度。人狐恋悲剧故事中，多数是女子自投而来，并不是父母婚配的。清朝同其他王朝一样，父母拥有决定子女婚配的权力。它继承明代的法令，规定：“婚嫁皆由祖父母、父母主婚，祖父母、父母俱无者，从余亲主婚”（光绪《大清会典事例》卷756《刑部？户律婚姻》）。因此未经父母允许的恋爱关系是不能修成正果的，不合理不合法的婚姻关系也不会长期存在。上文中分析秋天的模式中，导致人狐关系变化除了父母还有他人的阻挠，这里的他人即使社会制法的化身，如《汾州狐》中河神就是社会制度的化身。

第三点就是在婚姻中女子权利得不到保障。人狐恋悲剧故事中，因男子变心而导致分离结局的故事也不少。求其原因，还是因为女子在婚姻关系中权利得不到保障。由于男尊女卑观念的影响，清朝人们的离婚条件是，已婚妇女须无条件服从丈夫。清朝沿袭前代的七出、三不去及义绝的离婚条件。“女子是不能主动解除婚姻关系，只有男子才能决定。所以人狐恋悲剧故事中的男子也潜移默化地受这种制度的影响，随意将女子抛弃，如《武孝廉》中男子不仅是变心抛弃狐女，更是在狐女追寻而至后起了杀心，真可谓是无情无义之际。由于女子在婚姻关系中没有权利保障，因此这是男子抛弃狐女导致悲剧结局的一个重要原因。

参考文献：

[1] 梁讯：《海妖与狐女原型的探索比较》，《深圳大学学报》，2013年02期。

[2} 张祥芳：《<聊斋>人狐之恋故事研究 》，青岛大学硕士论文，2016年。

[3] 黄海燕：《魏晋南北朝人鬼婚恋小说的类型》，《文学教育杂志》，2010年03期。

[4] 李剑国：《中国狐文化》，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

[5] 林辰：《神怪小说史》，杭州： 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

[6] 王立、刘畅、杜芳：《婚姻报恩与<聊斋志异>报恩主题》，《辽东学院学报》，2007年06期。

[7] 光绪《大清会典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