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戏作到小说

摘  要：说到日本近代小说史，不得不提的一个人物就是坪内逍遥。在坪内之前，日本文学界被所谓的“戏作”所充斥。戏作兴起于江户时代，是町人文化繁荣的产物。但到了十八世纪，戏作沦为颓废的产物，这些作者自称为“戏作者”，没有社会地位。作为东京大学毕业生的坪内逍遥，身体力行来告诉广大青年“文学也是艺术”，从此打开新文学的大门。

关键词：坪内逍遥;日本文学;小说史;小说神髓

作者简介：尹蕾（1983.3-），女，山东济南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外国语讲师，博士在读，研究方向：日本古典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36--01

戏作兴起于江户时代，是町人文化繁荣的产物。曾在元禄时期出现过一段繁盛期，被称为元禄文学，其中以井原西鹤为代表，涌现了一大批表现町人积极向上思想的作品。但到了十八世纪，由于幕府的压迫和町人本身的原因，他们逐渐失去了进取性，戏作也沦为颓废的产物，毫无精神性而言。这些作者自称为“戏作者”，自轻自贱称自己只是在游戏笔墨，而世间也将这些人当成靠文字糊口的贱业文人，没有社会地位。明治初期曾有议政机关提出“游娼声妓俳优杂剧小说家等改制书”，将小说家与娼妓、演员并列，建议废除。

随着明治维新，西方的文明传入日本，但这“文明”里面并没有包含“文学”。日本政府以及有识之士们，只是尽可能地将西方的科学技术及时引入国内，让日本在最短的时间内实现工业化，追上列强的脚步。被誉为“日本近代教育之父”的福泽谕吉，从实用的观点出发，将戏作、和歌、汉诗都视为“虚学”，而十分鄙夷。据说，在坪内逍遥发表了其代表作《当代书生气质》之后，福泽渝吉批评道：“身为文学学士，竟然从事小说这种卑贱之事，简直岂有此理。”无论此传闻真假，都能代表当时社会对小说家的态度。

一八八五年，从东大毕业的文学学士坪内逍遥发表了他的小说代表作《当代书生气质》，同年又出版了另一本文学批评专著《小说神髓》，这两部书在日本近代文学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可以视其为近代小说的开端。

坪内逍遥自幼受家人影响，对于江户后期的戏作以及歌舞伎，在去东京之前已经是耳濡目染。他在《回忆漫谈》中自述，“在乡村长大的我，幼时起就对文化文政时期的戏作十分热衷，对江户艺术和江户情调的理解，刚到东京时，就不逊色于出生在大城市的人们。”他的朋友也说，那个时候见过逍遥的读书目录，足有上千种之多，得知那是他名古屋时代读过的，不禁目瞪口呆。

在大学同学们的影响下，坪内也开始大量阅读欧洲作家的作品，比如司各特、雨果等，成为了一名“西洋小说通”。在阅读的过程中，他逐渐了解欧洲文学的理念和对社会的态度，与日本固有观念的不同，并萌发了要改变日本现状，使之凌驾于欧洲文学之上的想法。在他的文学评论著作《小说神髓》中明确提出，要通过改良，使日本小说成为与音乐绘画诗歌并驾齐驱的艺术。

而这种改良，首先要体现在对固有观念的改变。如前文所述，在幕末及明治初期，演员接近于“非人”的状态，而戏作者类似于帮闲，地位比演员也高不了多少。就连当时戏作者的泰斗假名垣鲁文，也自称“下劣贱业的吾辈”，可见一斑。

作为东京大学的毕业生，在当今日本也是精英的代名词，不用说那个时代，更是凤毛麟角，官僚的后备军。具有这样高等身份的坪内逍遥，却“自甘堕落”地成为一名小说作者，这要比任何雄辩都有说服力。坪内是在身体力行，来告诉广大青年“文学也是艺术”，并非下贱的职业。

内田鲁庵在《回忆中的人们》中称，坪内的《当代书生气质》将世人的想法彻底改变了，低俗的戏作一跃成为了高雅的小说，“这是新文艺的第一声，天下青年翕然景从，一齐开始了文学的冒险。”

坪内的文学改良带来的第二个结果，是反对将小说作为政治工具，进行道德宣传，而是单纯从审美角度来分析。众所周知，江户时代的戏作大多是以惩恶扬善为主题，宣传儒家思想以及封建道德的，因此功利性非常强。而坪内主张，小说只是为了娱乐大众，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被故事吸引，从而享受故事情节，不需要功利目的，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艺术。之前的戏作多是虚幻题材，而《当代书生气质》却是取材于大学生生活，而坪内本人就是大学生出身，这打破了过去的陈旧观念，又实践了《小说神髓》的主张，“小说是艺术。正因为是艺术，因此必须写实。”

《小说神髓》和《当代书生氣质》的出现和成功，意味着旧文学时代的终结。虽然他的小说在内容上仍无法摆脱戏作的模式，但坪内的文学改良带来了丰硕的成果。他在作品中，隐晦提出来的新时代文学理念的二重性，在近代化方面，孕育出二叶亭四迷、山田美妙，在江户戏作复活方面，产生了尾崎红叶、幸田露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坪内逍遥被称为日本近代小说之父是实至名归。二叶亭四迷和尾崎红叶的出现，同样是基于《小说神髓》思想中所含矛盾的延伸，而这种延伸最终超出了坪内的预测，并且超越了他的文学理念的界限。

坪内逍遥从一八八五年发表《小说神髓》到一八八九年发表《细君》，之后便不再创作小说，小说家的生涯仅有四年有余。作为最早提出近代“小说”概念的人来说，是十分遗憾的，也是从戏作到小说的过渡者所具有的不彻底性造成的悲剧。

参考文献：

[1]中村光夫. 《日本近代小説》. 岩波新书，2004.

[2]叶渭渠. 《日本文学简史》.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3]甘丽娟. 《论日本近代小说地位的确立——以<小说神髓>为中心》. 东岳论丛，2007年11月.

[4]坪内逍遥著.《小说神髓》. 刘振瀛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