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与水的控制
——亚洲季风灌溉技术的生态学意义及其局限性

2018-03-13 07:05秋道智弥吕雷宁
民俗研究 2018年2期
关键词:湄公河水田老挝

[日]秋道智弥 著 吕雷宁 译

几乎贯穿东南亚陆地部分的湄公河及其流域盆地位于热带、亚热带季风区。在这一区域内,雨季和旱季季节差异分明。据老挝气象台在老挝南部巴色观测所的资料记载,湄公河的水位在雨季(6-10月)和旱季(11月至次年5月)有10米以上的变动。*Hydrology and Meteorology Stations in Lao PDR, 2007. Data on the water level at Pakse Station, southern Lao PDR.湄公河水位达12米以后,河水就会泛滥,其中11米是警戒水位。1978年和2000年曾经发生过洪水,当时的最高水位分别达14与13米以上,而未发生过洪水的1992年的最高水位是9米。

由于旱季几乎不降雨,有的地方会发生干旱。另一方面,雨季大量的降雨会使湄公河的河水逆流到支流,甚至再从支流流到小河。流域河水泛滥给周边带来洪水。洪水发生的间隔时间(return period)因地区而异,其中老挝是3~20年左右。*Mekong River Commission, MRC Strategy on Flood Management and Mitigation, Mekong River Commission, 2001.洪水常发地带主要有老挝万象平原、泰国蒙河流域、老挝色东河流域、柬埔寨洞里萨湖、越南的湄公河三角洲等。

洪水夺走人们的生命和财产,破坏房屋、道路,交通和水运瘫痪会给日常生活和产业带来巨大的打击。水稻因水淹而收获量锐减。污水泛滥,也成为传染病蔓延的根源。同时,洪水也会夺走陆地生物的栖息地。不过与此同时,洪水所携带的丰富营养物质,能够帮助土壤和植物更新,惠及农业生产。很多鱼类随着洪水从湄公河主干流洄游、移动到支流、小河以及水田。多种鱼类在冲积平原和洪水淹没林产卵,繁衍子孙。所以,洪水对维持和更新季风地带的河川生态系统有着重要的作用。

老挝有表示显著季节变化的谚语,如:

Nam bok mot dai kin paa

水位下降 蚂蚁 吃 鱼

Nam mak ma paa dai kin mot

水位上升 鱼 吃 蚂蚁

Nam表示水乃至河流,mot表示蚂蚁,paa表示鱼。涨水期间,用树叶在树上做巢的澳洲绿树蚁属蚂蚁(Oecophylla Smaragdina)的巢落入水中,蚂蚁及其幼虫成为鱼饵。到了旱季,水干鱼死,又成为蚂蚁的饵食。水量的急剧变化,给生态圈的构成生物及人类食品资源的利用带来了巨大影响,人类只不过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而已。

一、湄公河流域的生计与饮食

在湄公河下游,人们以水田农业和河流、湖沼、水田内淡水捕捞这种混合方式为生。水田稻作稍后再叙,这里先讲捕捞。河流湖沼地带有着多种捕捞活动,如垂钓式捕捞、渔网捕捞(刺网、拖网、四角敷网等)、各种竹笼捕捞、定置网捕捞等。另外,水田里也可进行各种各样的捕捞:田畦里置钩捕捉青蛙与鲶鱼、在水田的排水渠里放置鱼笼捕捉从水田往外游动的鱼类、旱季在水田的水洼里用无底鱼篓或lum装置进行的捕捞等等(参见图1),各种捕捞方式得到广泛使用。挖一个3米见方、2-3米深的坑,四周用木板围起来,便做成了lum。lum为鱼类提供了躲藏的好地方。旱季把内部的水弄出,用笊篱或鱼捞、无底鱼篓捕捞lum里的鱼,这种捕捞方式叫phaa nong。水田里的小规模捕捞与水田所有者无关,可以自由进行。不过,只有水田的所有者才有在水田排水渠里安放鱼篓的权利。

图1 lum捕捞

湄公河流域盆地生活着约1000种淡水鱼类。越南的湄公河三角洲周围,有从海里而来的海水鱼和汽水鱼。其上游鱼类按照洄游样式可分为三种不同的类型,即生活在主要河流、长距离洄游的大部分鲤科鱼及巨鲶属的鲶鱼等“白鱼”;不受旱季和雨季季节变化的影响,几乎不迁移,或生活在冲积平原和水洼里的台湾泥鳅科、胡子鲶科、攀鲈科等“黑鱼”;“白鱼”和“黑鱼”的中间类型——短距离迁移的“灰鱼”,它们雨季从河流的干流游到冲积平原产卵,旱季再游回到河流。

池塘一般通过水渠与河流、水田相连,鱼类可以随季节变化自由出入。雨季的大雨和洪水使池塘里的鱼类资源每年得到更新,因此,池塘是鱼类的天然储藏库。最近,人们还在池塘里进行鱼苗的养殖。

池塘淡水鱼类的捕捞方式多种多样。一般采用规模小的渔具,主要有撒网、捞网、抄网、笊篱、无底鱼篓、刺网、四角敷网等。

前面提到的lum捕捞是老挝非常盛行的一种捕捞方式,其在柬埔寨被称为onlung,主要用于水田、池塘、水渠、河流等。*Loeung Deap Peter Degen and Nicolaas Van Zalinge, “Fishing Gears of the Cambodian Mekong”, Mekong River Commission, Department of Fisheries of Cambodia and DANIDA, 2003, pp.146-147.

池塘里,除了鱼类以外,人们还捕捞水生昆虫、贝类、蟹、龟、虾,采集双星藻科、空心菜等淡水藻类及水草等食用。在池塘周围还可捕获蛇、蜥蜴,季节性水鸟也是捕猎的对象。

池塘及其周围生长的伞草是制作垫子的材料。池水有时还会用于水田灌溉,因此,水田往往开辟在池塘的周围。池塘还是大象和水牛等动物的饲料场和洗浴场。

毫无疑问,池塘采集和捕捞是老挝平原地区的重要生活手段。在河流上游和内陆地区,冲积平原、池塘以及洪水淹没林,除了水生动植物以外,还为人们带来了蘑菇、果实、树皮、药草、竹笋等种类丰富的非木材森林产品。

包括泰国、老挝、柬埔寨、越南在内的湄公河下游地区平原广阔,自古以来就种植水稻。引进灌溉设备之前,依赖雨水的一季农业是这一带的特征。依赖雨水的水稻栽培一般4月插秧,9-12月收割。水稻品种多样,有早稻、中稻和晚稻等。应该说,这种水稻栽培的传统技术顺应了降雨的季节和年度变换。

在老挝的中南部到南部地区,呈现出一派产米林的典型景观。对森林不采取全部砍伐的方式,为了利用有用的资源,将其部分留下来,而在被砍伐过的地方种植水稻。产米林指的就是这种具有水田特性植被的森林。水田和森林呈马赛克状分布。在产米林地带进行水稻栽培的同时,树木群也在房顶和墙壁的材料、药材、肥料、食用(果实、花)等方面,得到了广泛的利用。可以说,从水田和森林混杂的生态系统中多方面汲取资源以维持生计,是这个地区人们的普遍生活方式。

糯米栽培是老挝水稻栽培中的显著特征。老挝是闻名世界的最大糯米生产国,糯米栽培面积占全国水稻栽培总面积的85%。*Schiller J.M. M.B. Chanphengxay B. Linquist and S. Appa Rao (eds.), Rice in Laos, International Rice Research Institute, 2006.从地域来看,老挝中部地区的糯米栽培率最高,超过9成,南部也达到了88%。从耕作方法来看,糯米的栽培面积在“雨季天水田”中占87%,“高地天水田”中占80%,“旱季灌溉田”中占91%,超过了灌溉田的9成。因此可以说,传统的糯米饮食习惯的维持,并不受农业技术变化的影响。

糯米在老挝语中叫做khao nyao。老挝有手抓米饭吃的习俗,即将蒸好的米放入竹制的小容器里,用右手捏成团后放入口中。菜品有生食或炒食的青菜、小型茄子、豆类以及鱼类等。鱼类一般用开水轻焯后半生食用,或烤食。广泛使用的调味料是鱼酱(nam paa),如前所述,nam指“液体”,paa指“鱼”。另外,还有将鱼和蔬菜放在锅里一起炖成汤的做法。

二、来自世界遗产和湄公河的惠泽

在老挝南部占巴塞省,距湄公河右岸6公里处有一座寺庙名瓦普庙(Vat Phou)。瓦普庙在老挝语里意为“山庙”,其中Vat是“寺庙”的意思,Phou是“山”的意思。瓦普庙与周边的相关遗址群于2001年被列为世界遗产。寺庙北倚普高山,普高山自古以来被人们当做神山崇拜。瓦普庙是高棉人所建印度教寺庙的遗址,当初是座具有宫殿和城郭意义的高棉式塔堂。5世纪后半叶,这个地区在古代高棉人真腊国的版图之内,是构成王都Shrestapura的一部分。在国王阇耶跋摩一世的统治下,真腊国将版图从老挝的占巴塞省扩展到了柬埔寨、湄公河流域。国王死后,国内混乱。据中国史料记载,唐神龙年间(705-707)分裂为南方的水真腊和北方的陆真腊,其中Shrestapura城在北方陆真腊的辖区内。最近,吴哥时代之前都市国家的相关研究取得了进展,比如下田太一和上野那一等古代学学者的研究,使得封建时代的都市全貌渐渐明晰起来。*[日]下田太一:《クメール古代都市イーシャナプラの研究》,早稲田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0年;[日]上野那一:《クメールの前近代都市についての覚書》,《古代学》2012年第4期;[日]下田太一、菅澤由希、米延仁志、田畑幸嗣:《クメール古代都市イーシャナプラの都城区における活性期》,《東南アジア考古学》第35期,2015年。

印度教时代,神山普高山曾被称为Lingaparvata。在印度教中,linga指的是男性生殖器,yoni象征着女性生殖器。人们将圣水注向linga,并用通过yoni流出的圣水举行沐浴仪式。普高山山顶的形象,象征着凸起的linga,因而被当作是湿婆神的居所,而湄公河则被看作是恒河。直到现在,瓦普庙背后山上涌出的圣水,依然在仪式中被使用。

根据高棉王国首都伊奢那城(现柬埔寨磅同省内三波坡雷古遗址)曾有2万以上住户的事实,我们可以推测,全版图内30多个城郭都市的人口也是庞大的。Shrestapura城要维持庞大人口的生计,因此其周边的水稻栽培和渔业有着重要的意义。

阇耶跋摩一世去世后,高棉王国日益衰败,后被归于爪哇王国统治。14世纪,由老挝人建立的澜沧王国在老挝势力庞大,其影响波及到此地,上座部佛教的影响也在此得以渗透。于是,作为圣地,这座寺庙又重新成为聚集信仰的神圣场所,因此遗留至今的遗址群具有明显的佛教特征。

12-13世纪,阇耶跋摩七世统治期间,高棉王国建国以来首次推出了皈依上座部佛教的政策,以期复兴因战乱而荒芜的国土。国王在统治广阔版图的同时,通过许多慈善和灌溉事业致力于振兴农业。建在吴哥窟和吴哥城周边的baray是座庞大的蓄水池,为当地农业做出了巨大贡献。*[日]石澤良昭:《アンコール·王たちの物語》,NHK出版,2005年。

15世纪吴哥王朝灭亡,澜沧王国统治了此地。历经数世纪后,澜沧王国于18世纪分裂为三个国家,这个地区成为了占巴塞王国的中心。不久,王国中心沿着湄公河逆流北上,转移到了巴色。

瓦普庙前面的两个大水池现在由地方政府管理,以前村民是不能使用池水的。大约30年前发生了一个事故,有位男性在池边捕鱼时不幸死亡,但尸体迟迟未能找到。2001年瓦普庙被列入世界遗产以后,水池开始禁止捕鱼。为了保全水池,每年6月放鱼。

遗产区域内有几个村庄及国家和省政府指定的保护林。世界遗产区域也是老挝村民的生活区域,内有很多水池。河流和水池并没有因为瓦普庙成为了世界遗产而被列入遗产名单,国家也未将其没收。因此,即使是国家、省、县所管辖的保护林区域内的水池,村民也可以使用。

现存的遗址群建于11至13世纪间,至今瓦普周围仍遗留着当时都市城郭的野战工事,其记载资料可以在位于巴色的占巴塞博物馆的展示资料里找到。毋庸置疑,是湄公河水的惠泽给予了王国中心区瓦普庙周边地域1000多年的繁荣。然而,近年来农业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下面我们将从世界遗产地区的农业变化及其影响的角度,对此问题进行探讨。

二、水稻栽培的变化:“绿色革命”与灌溉农业

在饮食生活多样化、西方化的现代社会,大多数日本人依然会认为自己的主食是大米。水稻栽培至今已有数千年,虽然因为缩减农耕面积的政策及人口过疏化等问题导致了水田面积不断减少,但水田并未完全消失。不过,水田的内在构成,即水稻品种、栖息于水田的生物、水田的景观等已与以往大相径庭。

在东南亚地区,1960年代以后,随着高产量改良水稻品种的引进、化学肥料的投入及灌溉设备的完善,水稻产量飞速上升,这就是所谓的“绿色革命”(Green Revolution)。但是,绿色革命并未在亚洲各地得到同样的推广。

我们来看一下东南亚地区。绿色革命在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国得到了推广,但在泰国东北部和老挝等地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天水田条件优越的泰国东北部缺乏以粳米为主的高产水稻的栽培基础,老挝栽培的是耐天水田和干旱、具有文化多样性特点的糯米品种,因此很难接受高产水稻。从整体来看,虽说绿色革命的推进使得水稻栽培的多样性形态呈现出均一化趋势,但是经过详细调查,可以说在老挝和泰国东北部等地又产生了新的多样性。1990年代以后,在老挝和泰国东北部等地,根据当地特点采取了新品种开发、利用动力泵完善抽水灌溉、普及施肥等系列措施,推行了与以往未被接受的绿色革命不同的另外一种“绿色革命”。*[日]宮川修、黒田洋輔:《灌漑農業と緑の革命》,クリスチャン·ダニエルス编:《モンスーンアジアの生態史-地域と地球をつなぐ》第2巻《地域の生態史》,弘文堂,2008年,第143―163页。这是与当时的历史背景紧密相关的。1975年第二次越南战争结束后,老挝获得独立,由此农业现代化得到了推进。

在东南亚地区,水田进行化肥施肥、引进灌溉耕作法、撒播杀虫剂等措施的推进不如日本那么彻底。有研究指出,在老挝中部的万象平原,虽说耕耘机取代了水牛,但是机械化、现代化并未削弱对水田和周围环境中野生动物的利用,反而促使其更加活跃了起来。*[日]野中健一、齋藤暖生、足達慶尚:《耕耘機で森を食べる-ラオス天水田稲作地帯における農業近代化と野生資源利用の変化》,河野泰之编:《モンスーンアジアの生態史―地域と地球をつなぐ》第1巻《生業の生態史》,弘文堂,2008年,第71―83页。开发森林、扩大水田面积并非是一气呵成的,而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水田和森林的过渡带为人们提供了丰富的野生资源,如鱼类、青蛙、蝌蚪、鳉、睡莲、荷、空心菜、水绵等,旱季则有蝗虫、蟋蟀、福寿螺等。当然,这些是否都是本地生物还有待详细调查。比如福寿螺本来是从南美进口用来食用的,后来在此繁殖的福寿螺对当地水稻造成了危害。

(一)蓄水池的利用

在吴哥窟,早在高棉王朝时代就已实施政策,建造巨大的蓄水池用以经营农业。然而,在同样环境下的湄公河流域盆地,水田农业经营者中却有人至今从未建造过蓄水池。在地图上可以看到,老挝南部和泰国北部分布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蓄水池。这些水池都是天然的,本来为周围村民共同所有、共同使用。然而,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人们开始占据池子周围,将池水用于水田灌溉,后来进一步发展到人们开始主张水池私有的地步。在此,我们以老挝南部Nongbung村为例,详细探讨一下水池的使用权。

(二)Nongbung村蓄水池使用上的变化

占巴塞省Nongbung村(Bane Nongbung)是洼地老挝人的村庄,有87户、440口人。人们以水田农耕为主业,还从事蓄水池捕捞。村里共有45个水池(nong和bung),大的有3亩,小的在1亩以下(老挝1亩=1公亩=100平方米)。其中,bung指的是比nong规模大的水池。大多数水池通过小河(hon)与陶茂河(译者音译)相连。小河河道复杂,在数量上很难掌握,据推测总共有20条左右。陶茂河是湄公河右岸的支流,河流供村民共同使用,但是禁止采用投毒、电击、爆炸等方式捕鱼。

从池水的使用形态来看,分为两种,即仅供个人和家族使用的私有池及全体村民共同使用的公有池。到了旱季,全体村民出动到公有池捕捞。由村长、副村长(2名)、长老会(13名)、青年会代表、妇女会代表、6个小组的组长、村警察1名组成总代会,对哪个池子里有多少鱼、何时可以共同捕捞等问题进行商讨,然后确认村民是否外出、解禁日(周六、周日)鸣钟通知全村村民等,并于当天早上再次鸣钟解禁水池。集体捕鱼每户参加人数任意,捕捞采取捞网、撒网、无底鱼篓、鱼叉等方式。

个人的水池则不需要以上手续。旱季开放公有池进行集体捕鱼的习俗称为phaa nong,捕鱼行为称为phaa paa,这在洼地老挝人中广为熟知。phaa nong在老挝历新年前后举行。2005年与2006年,分别于同一天在两个与四个水池内举行了捕捞活动。

表2从私有和公有两种形式,分别对2005年Nongbung村水池的占有情况进行了说明。从表中可以看出,私有池占62%,公有池占38%。从数量上来看,Nong比Bung多一些。私有池大多在水田中。从开发的历史来看,在天然水池周围开垦田地的结果,导致水池因周围被占据而产生了私有化。水田中的水池被称作nong na,na指的是“水田”。在这种水池中设置lum装置,是个人的自由。

表1 近年来Nongbung村水池所有形态的变化

分别看一下这45个水池,我们可以发现,近年发生过公有池被卖给个人的现象。公有池的私有由村会议决定。将水池卖给个人是为了筹措村子的公共事业费,买卖都是现金交易。以一个特殊公有池为例,村里有一个公有池bung,归由13名长老组成的长老会所有。开放池子捕鱼所得利润归长老会掌管,其中一部分要捐献给寺庙,但寺庙的僧侣不在长老会成员里。组成长老会的13名成员有先后排序。有关长老会的具体职能,将在今后进行进一步调查。

以下是5个公有池卖给个人后所得金额的使用情况:

1.200万基普 村道路建设(2000年)

2.150万基普 村电线、木材采购(2002年)

3.250万基普 道路建设(2000年)

4.150万基普 寺庙电气设备(2002)

5.20万基普 道路建设(2000年)

如上所示,发展村子和完善基础设施所需的资金筹措是促进公池私有化的重要因素。卖给个人所得的现金分别由男女村民各一名进行保管。水池的价格一般远不及水田,据说两公顷的水田,即使5000美金,也是没人愿意卖的。

笔者于2006年夏天拜访了村子,并对村子之后的变化进行了追踪调查,了解到了以下情况:

首先,有位长老以一年期限从村里租用了一个公有池,开始养殖鱼苗事业。他于2006年7月花费14万基普(约14美金)从帕克罗方市场(音译)买回罗非鱼、pakinnya(音译)、papa-ku(音译)、鲤鱼的鱼苗,并将它们放养到水池里。水池的年租费为5万基普(约5美金)。据说他计划于2007年3月旱季池水干涸时捕捞池鱼。这种情况下,拥有捕捞权利的只有租池本人的妻子、子女及子女的配偶、孙辈,但子女配偶的兄弟姐妹不包括在内。不过,捕捞的鱼可以随便赠送给关系近的亲戚。

公有池里的鱼类生存条件每年情况不一。雨季迟缓时,鱼类溯河洄游现象少,从河流游入水池的鱼量便也随之减少。

长老以捕捞量大的水池为例告诉笔者,估计超过半数的村民参加了捕捞,如果人人都能捕捞到鱼的话,就意味着有300-400公斤的渔获量,也就是说至少捕获到了300公斤以上的鱼。

在Nongbung村,只有在面积大的公有池农萨敏(音译)才允许个人设置lum以聚集鱼群。这个水池于七八年前安置了lum。有趣的是,农萨敏在与邻村相接的分界线上,邻村村民也会前来捕鱼。于是,为了防止邻村的捕捞,便安置起lum以保全鱼群。

农萨敏里的lum属全村村民所有,lum总数有87个。lum不实行买卖,一年里只在旱季进行两到三次捕捞。理所当然,个人的lum他人是不能使用的。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事故。24年前,一头水牛落入lum死亡。围绕这场事故,村长、lum所有者、水牛所有者三方进行协商,后来双方达成和解,lum所有者当时支付了3万基普(相当于现在的300万基普)的赔偿金。随后,那个lum被埋掉不再使用。

如上所述,Nongbung村有公有池和私有池,为了推动村子公共事业的发展,近年来出现了公有池私有化的趋势。同时,还出现了通过年度签约获得公有池使用权、进行鱼苗养殖的动向。

(三)从低位田到高位田

建造在河川旁边易受湄公河洪水影响地带的水田,在农业生产的过程中采取了何种战略和对策呢?简单地说,这一带设有调节系统,能够根据水位的季节变动和年度变动调节水田浸水。这一系统,是根据海拔高度的微妙差异实施的策略,即将农田建造成位于低处的低位田、位于中度位置的中位田及位于最高位置的高位田。

笔者对占巴塞省湄公河右岸P村进行了调查,这个村里的低位田、中位田、高位田分别被称作na tham、na thinh bane、na thong。na、tham、thinh bane、thong分别是“水田”“低”“村腿”“高”的意思。洼地里的房屋一般建成高脚楼,有支柱支撑着房屋。村腿寓意为处于如同支撑房屋支柱一样高度的水田。P村3种水田的面积占比分别为低位田48.7%、中位田22.9%、高位田28.4%,其中低位田占比最高。值得注意的是,高位田比中位田面积稍大。低位田受洪水侵袭的风险最高,中位田可能会受到中等程度的风险,而高位田能够躲避洪水风险的可能性最大。

下面,我们对以往雨季采取的传统耕作法(na piy)和灌溉耕作法(na sene)这两种不同方法下的农业活动进行一下比较分析。在传统耕作法中,雨季来临之前的5月播种,6月插秧。雨季水稻生长发育,收割季节因品种而异:早稻10月、中稻11月、晚稻12月。与此相反,灌溉耕作法在无水的旱季进行。旱季12月播种、插秧,雨季来临前的4月进行收割,无早稻、中稻、晚稻的品种区别,所有的水稻一起收割。利用自然雨水的传统耕作法和灌溉耕作法,两者之间的差异显而易见:耕作季节上截然不同;传统耕作法按照品种区分收割季节,而现代耕作法则栽培均等的品种。顺利的话,采用灌溉耕作法,可以通过旱季和雨季进行两季生产使水稻产量翻番。对此,不仅是行政部门,农民自身也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就这样,为了实现农业的现代化、增加产量,灌溉耕作法得到了引进和实施。

(四)现代化的陷阱

洪水在老挝语中称作nam thuam,P村的洪水是因为湄公河河水逆流到支流法农河(音译)而发生的。洪水导致低位田时常遭受水淹。洪水淹田之后,又从村子的南侧流入湄公河。一千多年以来,这种事态是村民们经历的自然规律。

在灌溉体系下,为了利用水泵从湄公河取水,通过新增设的灌溉水渠向村内水田分配用水,人们修筑了河堤,将灌溉水渠填筑到比水田高出1-2米的位置,三面筑成混凝土状。这种设施于2003年完成时,灌溉用水分配事业得到了推进。灌溉水渠启用后,发生洪水时又出现了新的问题:由于灌溉水渠河堤的阻挡,入侵水田的洪水无法流到湄公河,一直滞留在了水田里。在这种情况下,洪水引起的水田淹水变得长期化,这对中位田也产生了影响。淹水地带呈增加趋势这一事实,如实地反映了较以往更高的洪水风险。

灌溉设施的设置所带来的洪水长期化导致75.5公顷低位田颗粒无收,35.4公顷中位田的90%-95%化为低位田,43.91公顷高位田中也有40%-50%化为了低位田。中位田受洪水侵袭的危险比率大幅上升,就连高位田的洪水风险也增大了,这是未曾预想到的事态。很明显,这给村民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四、结 语

古代印度教寺庙瓦普庙于5世纪以后开始兴盛,后来受到了佛教的影响(11-13世纪)。湄公河流域的水稻栽培支撑了文明的发展,而洪水曾是水稻栽培的重要条件。蓄水池地带水池私有化,公有池则在旱季用于共同捕捞。然而近年来,为了村子的发展,出现了出售公有池的趋势。湄公河流域的传统耕作法中,人们根据洪水的特点,开发了早稻、中稻和晚稻等多种水稻品种。为了躲避洪水入侵,人们又设计了低位田、中位田和高位田。低位田淹水时,人们还设法将水稻移植到高位田。洪水灾害并非每年都有,它是按照一定间隔发生的。间隔期间为3-50年,变动大。因此,农民对洪水抱有“达观”的态度,绝没有对大自然的威猛感到悲观失望。这是思考自然与人类长期关系时的重要视角。灌溉技术看似使得旱季水稻栽培成为可能,实现了引进高产量水稻的“绿色革命”,但也在当地出现了问题。因此,湄公河流域农民所培育出的、持续了千年以上的洪水对应型水稻栽培技术,才是应该被传承下去的知识财富,他们的智慧才是真正的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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