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的影响因素——基于农户视角的调研分析

李 林， 潘伟光， 陆凯麒

(浙江农林大学浙江省农民发展研究中心，浙江临安 311300)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指出“赋予农民对承包地占有、使用、收益、流转及承包经营权抵押、担保权能”，这是中央首次明确赋予农民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担保权能，也是不断丰富和完善农民土地承包经营权权能的重要体现。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不仅可以缓解农村普遍存在的抵押物少、抵押难、贷款难等融资问题，对于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成长发育、加快现代农业发展也有着积极的推动作用。目前我国各地正在开展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担保的实践探索，2014年《国务院办公厅关于金融服务“三农”发展的若干意见》进一步提出“创新农村抵(质)押担保方式，制定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试点管理办法”。近年来土地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三权分置”的提出使得承包地经营权抵押权能有了理论和实践基础，经营权抵押给金融机构或其他债权人，并不影响承包农户和集体的土地承包关系[1]。因此研究如何进一步完善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机制，激活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权能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涉及土地产权和土地金融，一直受到较多的研究关注。不少学者认为现行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权能不完整，抵押权能的设置是必要的，在法律上应该得到允许[2-7]；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现实需求是普遍的，杨学成等调查发现30.8%的农户希望拥有农地抵押权利[8]。还有研究从农户意愿角度分析土地承包经营权的需求影响因素[9-10]，采用Logistic回归模型对各地农户差异化需求及影响因素等进行计量分析，实证分析发现户主文化程度、资金是否短缺等对抵押贷款意愿有正向影响，选择正规金融贷款对抵押贷款意愿有负向影响[11-14]。可见已有的研究为分析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及实现问题提供了重要参考，但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担保的意愿结合金融机构和政府层面支持抵押贷款服务因素的研究较少，实际上金融机构和政府是承包经营权抵押权能实现的相关主体，不可或缺。本研究以浙江省为例，通过对不同经营规模农户的实地调研，从农户视角入手，纳入政府服务满意度和银行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便利程度，探讨影响农户土地经营权抵押贷款的主要因素，以期从抵押权能的利益相关主体即贷款需求方农业经营主体、贷款的供给方金融机构和承担服务管理职能的政府角度，提出促进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权能实现的措施建议。

1 数据来源与方法

1.1 数据来源

数据来源于笔者所在课题组2014年10月至2015年5月对浙江省2个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试点县(海盐县、长兴县)的实地问卷调查。调查内容主要包括农户基本信息、农业生产经营状况、借贷款信息、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现状及意愿等。共计发放145份问卷，收回有效问卷140份，其中海盐县50份，长兴县90份，问卷有效回收率为96.6%。

1.2 变量选取与模型构建

在参考已有研究和实地调研的基础上，从户主特征变量、家庭特征变量、农户经营特征变量、农户行为特征变量、农户对银行、政府外部条件评价变量等5个方面进行分析。

1.2.1 户主特征变量 一般理论认为男性户主往往具有更强的“改变”与“尝试”精神，而女性户主更多偏向稳定，因此男性比女性更愿意进行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年龄偏大的农户由于对国家出台的新政策的理解和接受程度较慢，且对土地有着天然的情感，因此年龄越大越不愿意进行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农户社会经历包括打工、上班、经商、创业、担任村干部等非农就业领域，有非农就业经历的农户对贷款融资的理解、接受程度及对农业经营的观念、方式等可能都与无非农就业经历农户有明显的区别，所以是否有非农从业经历与农户进行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意愿正相关。

1.2.2 家庭特征变量 除了人口和劳动力等因素外，本研究重点考察农户的社会保障因素。参加社保的农户由于已经取得了基本的社会保障，风险承受能力要强于没有参加社会保险的农户，风险偏好也要高于没有参加社会保险的农户，因此进行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可能性就更大。

1.2.3 农户经营特征变量 农户经营土地的面积越大，需要的资金量也越大，农户的贷款需求增强，从而对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意愿也会变得强烈。同时如果用于农业生产的年投资规模增加，则需要更多额外资金来支撑，进而农户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意愿也会增加。

1.2.4 农户行为特征变量 一般而言，有过信贷经历的农户对整个贷款的流程已经有所认知，在办理过程中可以更加便捷快速，可以降低贷款成本。此外，有过信贷经历的农户对自己的还款能力也较明晰，相对于没有信贷经历的农户，在对贷款的接受程度上会更强一些[15]。农户参加过农业技能类培训，对农业技术、农业政策等更了解，获取农业方面信息的渠道更多，对于农地经营权抵押更易接受，抵押的意愿也会更强。

1.2.5 农户对外部条件评价变量 农户认为向银行借贷较方便容易，包括办理手续上的便利、借贷成本较低等，那么其向银行申请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意愿可能会更强烈。农户对政府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相关服务满意度的评价是依据政府的确权办证工作、价值评估服务及相关政策扶持力度进行综合评定，良好的行政服务会较高地提升农户办理贷款的整体效率，从而赢得农户的心理认同和政策信任，进而提高农户的抵押意愿。

综上分析，建立Logistic模型对影响农户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的各项因素进行实证分析(表1)。其表达形式为：

式中：Pi表示第i个样本农户愿意参与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概率；α表示回归截距；βij表示第i个样本农户的第j种影响因素所对应的回归系数；Xij表示第i个样本农户的第j种影响因素；μ表示随机误差项。

表1 变量定义及赋值

注：“+”表示预期变量对农户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影响方向为正；则“-”表示影响方向为负；“+/-”表示无法预期方向。

2 结果与分析

2.1 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意愿

受访的农户中有69.29%(97户)的农户愿意通过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进行融资，20.71%(29户)的农户不愿意通过此方式进行融资，另有10%(14户)的农户保持中立的态度(表2)。由表2可知，受各种因素影响农户对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意愿较高。基于是否愿意进行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样本比例，比较分析影响农户意愿的因素，须要说明的是，在统计分析过程中有14户态度中立的农户既不计入有意愿，也不计入没有意愿的农户中(表3)。

2.1.1 户主基本特征 男性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要高于女性，在愿意抵押的97户样本中，男性占比为 92.8%，女性只占7.2%。从年龄来看，40～59岁的农户户主更愿意进行抵押融资，同时有非农就业经历的农户参与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意愿更加强烈。

2.1.2 家庭特征 农业劳动力占家庭总人口比重大于0.5的农户比比重在0.5以下的农户进行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意愿更高。参与社会保险的农户进行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意愿比没有参加社会保险的农户高。在调查的样本中参加社会保险的农户愿意进行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达87户，占有意愿户数的89.7%，可见参加社会保险的农户相较没有参加的农户，对抵押贷款等具有一定风险的经济活动具有更高的接受能力。

表2 样本农户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数据统计

2.1.3 农业经营特征 农户经营土地规模越大越倾向于参与抵押贷款，同时年投资规模扩大，农户需要的流动资金也就越大，对资金的需求会更加迫切，在投资经营规模扩大的51户农户中，有94.1%的农户愿意抵押贷款。

表3 农户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影响因素统计分析

2.1.4 农户的行为特征 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是正规贷款，有信贷经历的农户更加了解银行贷款的流程和自身的还款能力，因此比没有信贷经历的农户更愿意进行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融资。参加过农业技术类培训的农户比没有参加的农户进行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意愿高，在有意愿的97户农户中，有过农业类培训的占比为67.0%，没有经过农业培训的仅占33.0%。

2.1.5 银行、政府等外部条件特征 银行和政府服务满意度与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成正比。在认为向银行借贷较容易的农户中，有49户有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占有意愿农户数的50.5%；而对银行借贷难易程度评价为“困难”的农户中，有20户没有抵押贷款意愿，占没有意愿农户数的69.0%。对政府服务措施满意度变量中，选择“满意”的共66户，其中有抵押意愿的为61户；选择“不满意”“一般”的农户有74户，其中有抵押意愿的有36户。

2.2 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的影响因素

通过Stata统计软件对调查数据进行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得出对数似然值为-19.118，其对数似然值卡方检验值为97.710，伪R2值为0.719，证明整个模型拟合效果良好有效(表4)。

2.2.1 从户主基本特征来看 性别对农户意愿没有显著影响，可能是因为男性受访对象占到样本总数的87.9%，女性样本数量偏少导致差异不明显。农户年龄也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不同年龄段的人群由于收入水平、价值观念和家庭结构等因素都不同程度、不同方向地影响农户的抵押意愿，结合这些因素发现，各年龄段都有愿意和不愿意的样本分布，因此导致变量对模型影响复杂。同时参考调查数据发现，3个年龄段的抵押意愿率分别为70.6%、71.2%、57.9%，实际数据也显示各年龄段之间没有悬殊的差距。另外，是否有非农就业经历对农户抵押贷款意愿影响也并不显著。

2.2.2 从家庭特征来看 参加社会保险对农户意愿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现阶段农地作为农民生活和养老保障的基本功能没有改变，拥有基本社会保障的农户对农地的依赖性在一定程度上有所降低，从而其风险偏好也要高于没有参与社会保险的农户。家庭劳动力占比对农户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则无显著影响，可能的原因是家庭劳动力占比是从农户家庭供养情况上考虑的，劳动力占比高，家庭供养负担轻，还贷能力相对要高，其对应的风险承受能力就越强；而家庭劳动力占比低的农户则会基于生活消费和追求发展的双重驱动产生一定的融资需求，间接说明无论劳动力占比大小，农户都有抵押贷款意愿。

2.2.3 从农业经营特征来看 经营土地面积对农户意愿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说明农户土地经营规模越大对资金的需求就越多；同时由于经营土地量多，农户在办理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业务时的成本相应降低，贷款效率更高。且得益于规模经营，农户的预期收入普遍高于普通的小农户，拥有较乐观的还贷能力，因此，规模农户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意愿高于小农户。年投资规模变动对农户意愿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随着年投资规模的扩大，农户对资金的需求会增多，产生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融资的意愿也会增强。

表4 Logistic模型估计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10%、5%、1%水平上显著。

2.2.4 从农户行为特征来看 信贷经历对农户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说明有正规信贷经历的农户传递和获取信息的效率较高，对交易成本有较合理的分析和判断，利于形成正确的预期。而农业技能类培训对农户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无显著影响。

2.2.5 从银行、政府等外部条件特征来看 认为银行借贷容易的农户抵押意愿更强，相比认为“困难”的农户，其抵押意愿要高26.449倍，合理的借贷条件、便捷的借贷程序有利于为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创造良好的基础条件。政府服务满意度对农户意愿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农户对政府服务措施的满意度间接体现了农户对政府推行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的认可程度，从农户心理上讲，政府相关基础服务工作越完善，农户对于选择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的安心度越高，抵押意愿也会增强。

3 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研究基于浙江省农户调查样本数据，实证分析影响农户农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的发现因素，是否参与社会保险、土地经营面积、年投资规模变化、政府服务满意度以及银行借贷难易程度等因素对农户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有显著影响，进而影响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权能的实现。根据分析结果，为加快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权的实现，提出以下政策建议：一是深入开展土地承包经营权的确权颁证，特别是土地流转经营权证的认定和登记工作，以方便农户特别是规模农户可以通过出具政府颁布的经营权抵押证书，减少银行查验等成本。二是完善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交易市场，为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价值评定提供合理的市场价格参考，也可以在违约时较快地处置经营权。三是创新土地承包经营权政府担保基金，为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提供一定的担保，增强银行贷款的动力。四是鼓励金融机构简化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程序和创新相关信贷产品，进一步降低获贷的准入门槛。对规模经营的农业大户可以使用土地流转经营权证直接抵押担保办理。五是进一步推进土地流转服务，推动农户向规模经营主体转型。进一步鼓励提高土地承包经营权长期规模化流转，既有利于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权的实现，也有利于农业持续有效投资，最终促进现代农业发展和农民的增收创富。

[1]韦 鸿，王琦玮. 农村集体土地“三权分置”的内涵、利益分割及其思考[J]. 农村经济，2016(3)：39-43.

[2]钱忠好，牟 燕. 中国土地市场化改革：制度变迁及其特征分析[J]. 农业经济问题，2013(5)：20-26，110.

[3]郭忠兴，刘小红，陈兴雷. 完善土地承包经营权权能的路径研究[J]. 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10(2)：66-70，96.

[4]田洪涛，张万博，刘全保. 法律应允许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J]. 河北金融，2007(12)：64-66.

[5]李宏伟. 我国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的法律制度构建[J]. 中共杭州市委党校学报，2010(1)：49-52.

[6]季秀平. 论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制度的改革与完善[J]. 南京社会科学，2009(1)：116-120.

[7]孙丽丽，陈兴中，李富忠. 从完善土地承包经营权权能看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J]. 广东土地科学，2011(2)：8-12.

[8]杨学城，罗伊·普罗斯特曼，徐孝白. 关于农村土地承包30年不变政策实施过程的评估[J]. 中国农村经济，2001(1)：55-66.

[9]惠献波. 农户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潜在需求及其影响因素研究——基于河南省四个试点县的实证分析[J]. 农业经济问题，2013(2)：9-15，110.

[10]于丽红，陈晋丽，兰庆高. 农户农村土地经营权抵押融资需求意愿分析——基于辽宁省385个农户的调查[J]. 农业经济问题，2014(3)：25-31.

[11]肖 轶，魏朝富，尹 珂. 农户农村“三权”抵押贷款需求意愿及影响因素分析——基于重庆市22个县(区)1 141户农户的调查数据[J]. 中国农村经济，2012(9)：88-96.

[12]刘婷婷，刘钟钦，吴东立，等. 农户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意愿及其影响因素分析——基于237个样本农户的调查[J]. 农村经济，2013(2)：38-41.

[13]靳聿轩，王志彬，张雷刚，等. 农户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影响因素研究——以山东省沂水县为例[J]. 江苏农业科学，2012，40(10)：411-413.

[14]郑美江，范 静. 农户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贷款意愿分析——基于吉林省7县(市、区)农村地区的实地调查[J]. 中国农村经济，2012(12)：41-48.

[15]Pal S.Household sectoral choice and effective demand for rural credit in India[J]. Applied Economies，2002，34(9)：1743-17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