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琐忆

王昊哲

8月14日 晴

大概小时候受了太多的约束，我选择了那所美丽的校园开始了三年的初中住读生活。如今虽已时隔许久，依然记得那些个有泪水有欢笑的日日夜夜，更难忘的还是那间小小的朝北的寝室，和几位一同度过难忘岁月的室友。

刚进初中，旻是个很马虎很天真的女孩，留着童花头，整天爱唱爱跳，老在熄灯后洗衣服碰翻脸盆，或弄出很响的声音。她不在乎我们的埋怨，日日如此。

有这么一天，旻变了，居然样样都领先我们一步。她的童花式被开发廊的广东仔改成了齐秦式，天天对着有裂缝的镜子抹亮晶晶的定型啫喱膏；脸上涂着很厚的粉，浓妆艳抹像个洋娃娃似的，却仍安然地与我们一道听课。旻常自作主张地买进卖出流行时装，但常常忘了还饭菜票。每周日晚她必在寝室里畅谈周末高校舞厅里的新奇见闻。旻早我们两年用起了“不要忒浪漫”之类的口头禅。

旻的可爱已被时髦所替代。我常困惑于她的改变，殊不知旻自个儿也答不上来其中的原委。当我们远离父母，与蒙昧的童年告别时，大千世界就展现在眼前，谁都在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儿时手牵手的画面已遥远陌生了。

旻如今在一所区重点高中就读，一年前的大雾天，我曾看见她依然袅袅婷婷，摩登地去上课。

当街上的女孩们清一色地翘着硬硬的刘海，化了妆穿着高腰时装，脱口“不要忒……”的时侯，我总会想到领先一步的旻，想到她的那种在我眼中有几分越轨、几分欣赏的生活。几次路过她的家，我都没进去。我想她，但不想晓得明年街上流行什么……

直言不讳。妞妞是我们房里最不好看，却又最有味道的一个。妞妞在感叹造物主不公的同时常自赏那种孤傲的气质，以为非等闲之辈可读懂。

妞妞酷爱书，十四岁以前已接受过武侠、言情、中外名著的早期教育，确实人不可貌相。当别的女孩为应付考试躲在卫生间开夜车的时候，妞妞依然夜自修时桌上只留本小说书，而且半夜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照看不误。妞妞最欣赏的还是朱淑真的《断肠词》。

妞妞决非“只进不出”，她的著作足以结集成册。每日傍晚，一碗泡饭、一只咸蛋，两只小凳，妞妞就是这样进行着她恬淡的创作。那篇几万字的武侠小说居然在半月内成为本班的最畅销读物，自以为是的男生也有口皆碑，妞妞实在小看不得。她有好几个笔名，有好几部像样的中篇。她纯粹以之为乐，从未想过把它变为铅字。

妞妞有时沉静，有时却很“凶”，总是她把室友间的口角上升为战争，又大哭大笑大吵大闹以作发泄，有那么点莫名其妙。

妞妞进了中专，闲下来的时候，我常拨通她床头的电话，她显然温柔了许多。分开后，彼此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是谈谈近期彼此看过的录像带。我并不奢望再有从前那种推心置腹的交流，能听到老同学的声音总还算是安慰。毕竟，每个人的生活环境变了，每个人又有了新的朋友。

盛曾是一室之长，长得很白又很有趣。盛给我们带来过很多话题、笑料，从红绿色盲的爷爷，吝啬贪小的奶奶到秃发的数学先生，傻傻的小学同窗。每晚熄灯后更是她发挥幽默才能的黄金时刻，直到被敲门以示警告，她还会钻出被窝编一个理由应付查夜老师。

盛人缘很好，对于不喜欢的人她也会迁就相處，这常与我的直爽格格不入。盛有过很多朋友，大多欣赏她的幽默，不过半天的谈话，她们便走到了一块，又总为了她的荒唐理由而散伙。虽然对她的长相不敢恭维，虽然她常常会发些莫名其妙的坏脾气，有人说，她毕竟有自己的魅力。

也许，再唠唠叨叨地回忆另四个女孩也很辛苦，但无论如何，我要保留对这寝室里八个人的完整记忆的。年少的时候，能和很多人一起真实坦率地生活，对于一生都是财富。我总是想，哪天真的发财了，再仿效母校造一座供作度假的校园，过去的室友、校友们还能在一起学习、生活，哪怕一个星期也别有风味。

湖北省老河口市仙人渡邮政支局115信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