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得陇望蜀的玩笑

2018-03-07 17:00任芙康
文学自由谈 2018年3期
关键词:二等奖一等奖建筑

任芙康

走上台来,我很激动,因为得了二等奖。同时又很紧张,因为此前,从未得过二等奖(更没得过一等奖)。今年狗年,太激动或者太紧张,都容易狗急跳墙,都容易急不择言。故尔,我要尽力地稳住神儿,认真说话,不伤大雅,以不辜负今天颁奖的盛况。

回想这些年,五花八门的文学奖,遍地开花。绝大多数,一锤子买卖,虎头蛇尾,甚而猫头鼠尾。如系民间操办,会有种种不测,倒也情有可原。但不少公家的奖项,划拨了大笔钱,成立了基金会,敲锣打鼓,对付一届,至多两届,撑死三届,便无疾而终。奖没了,基金会关门了,基金们呢,则成为流寇,躲到鬼都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而今天的这个奖,声名远播,一口气连办六届。一家民营建筑设计院,每届掏出来的,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这表明:一,老板生意好。如果入不敷出,企业难以为继,哪还有余钱援手文学;二,老板学问好。除了精通房屋设计,还深谙人世间的文化成果,是建筑的基石,更是建筑的灵魂;三,老板人品好。其坚韧办奖的耐性,堪称百折不挠、一言九鼎的楷模。相形之下,穷得只剩下钞票的土豪何其多也,出尔反尔,说过就忘,扭头赖账的家伙,比比皆是。

自去年金秋时节,华夏大地一片欢腾,幸运的人们,胜利迈入崭新时代,维系社会前行的各个层面,都在整肃、重建之中。我虽人微言轻,但也萌生一念。在各类规矩愈加细化的眼下,似乎还欠缺专事监管奖励的机制。所谓奖励的监管,就是清理那些沽名钓誉的奖,敲打那些劳民伤财的奖,取缔那些藏污纳垢的奖。相反,对纯付出、纯公益的善举,则应予以扶持、予以弘扬。当“公正、有序、健康”之类广告语,成为活生生的现实,各种奖项方能货真价实地效劳文学。

几年前,在浙江嵊州第三届颁奖会上,作为捧场者发言,我曾坦承自己大半辈子与散文、诗歌缘份甚少的尴尬。时隔数年,具有悲悯情怀的评委们,尚能记住并同情我的人生无奈。在本届评选中,为疗治老迈之徒容易滋生的生存沮丧,对我一篇不成器的短文,赏赐二等重奖。你们的仁慈,完全等同于救死扶伤啊。

我是一个知好歹的人,一个懂恩怨的人。但同时,说得低俗些,也是一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人;说得高尚些,又是一个总惦着追求更大光荣的人。就在此刻,捧着二等奖的证书,我竟然穿越时空,瞧见了下届一等奖的曙光。因此,期待各位亲爱的评委,继续帮忙,开启你们捕捉天才的慧眼,在一个民办奖项超凡脱俗的评奖史上,创造奇迹,推出我这位大器晚成的文坛巨匠。

前天开始,出席颁奖活动的朋友,从国内国外来到上海。一副副陌生的面孔,却都像久别重逢。这让我想起毛主席。他老人家当年反复倡导,一个团体,一个部门,一个系统,一个地区,应创造出既有纪律又有自由,既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的局面。咱们这个临时的集体,相逢不过三五日,但认真实践了毛主席的教导。凝聚之力与友爱之心,既已播下春天的种子,一定会长出相互间一年四季的牵挂。

就个人而言,这两天,结识了知我懂我的弟弟妹妹、侄男侄女,时时涌起心弦颤动的快乐。知音面前,应当及时终结玩笑,并诚恳地禀报各位。其实,我是一个厌恶得陇望蜀的人,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人,是一个向往宽阔格局的人。在初次登临的崇明岛上,有众多高朋作证,暖风洗面的今天,便是本人金盆洗手的日子。混迹于青春人群,来瓜分有限的蛋糕,纯属无聊之举。从今往后,我会严格要求自己,远离本奖的角逐,杜绝重演此番低级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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