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媒介化”研究

魏先努(邵阳学院文学院，湖南 邵阳 422000)

一、研究背景

文化伴随着人类而来，它随着人类历史的发展而发展，并将与人类社会相始终。那么，文化究竟是什么呢？“文化，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说，可以包括人的一切生活方式和为满足这些方式所创造的事事物物，以及基于这些方式所形成的心理和行为。它包含着物的部分、心物结合的部分和心的部分。”[1]可见，文化是与自然相对的人类社会中特有的现象，正因为有文化，人类才得以和动物相区别。

所谓媒介，是人类用来传播信息的中介和工具。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和社会形态的变化，特别是技术的进步，新媒介在不断地涌现和发展，原有的媒介也在旧貌换新颜，性质发生了变化，增加不少崭新的功能。在当下，媒介一般用来特指报纸、期刊、广播、电视、电影、互联网等大众传播媒介。各种各样的大众传播媒介在人类社会无所不在，它们已成为人们生产、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作为一对统一体，文化和媒介之间存在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关系。一方面，作为媒介的环境，文化影响、制约媒介的生存和发展。媒介是文化的一部分和文化的产物，媒介总是在一定的文化与经济场域中存在和发展，因此，媒介之中渗透着诸多的文化因素，打上文化的烙印，会受民族文化、地域文化、性别文化、阶层文化的影响。另一方面，媒介是文化的载体和文化传播的中介，文化的产生、传播、发展都离不开媒介。媒介不仅反映、传播文化，同时也在建构着文化，现在各种类型的媒介已渗透到文化之中，“目前文化被媒介化的程度，比人类历史上存在过的任何文化被媒介化的程度都要深远”。[2]

所谓文化的“媒介化”，是指文化受到媒介的强烈影响之后其自足性严重丧失的现象。当文化“媒介化”到达极致时，文化和媒介之间的边界就会被彻底夷平，两者之间就会发生“内爆”：媒介充分渗透到文化之中。当代文化“媒介化”的现象随处可见，那么，文化“媒介化”究竟有哪些表征呢？简而言之，文化“媒介化”的表征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大众传播媒介成为文化的载体和文化传播的中介；第二，媒介强烈影响和塑造着文化；第三，媒介文化的兴起。

二、大众传播媒介成为文化的载体和文化传播的中介

当代文化“媒介化”一个重要表征是大众传播媒介成为文化的载体和文化传播的中介。媒介是文化发生的场所和交流的渠道，如果没有媒介作为中介和载体，文化不仅不能传播和传承，甚至根本无法存在。正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媒介作为载体和中介，人类文化才能够从古至今保存、流传下来。作为载体和中介，媒介不仅能够保存、传承文化，而且可以让文化在社会中扩散开来。随着各种新媒介的不断出现，文化在人类社会扩散的范围更广，扩散的速度更快，越来越多的人才有了接触到更多文化的机会。

人类最早用来保存和传播文化的媒介是语言。有了语言，人类就可以进行文化的保存和交流。其后，人类发明了作为文化载体和中介的另一个最重要的媒介——文字。距今五、六千年左右，古埃及人发明了象形文字，中东的苏美尔人发明了楔形文字，中国人则发明了汉字。文字的发明使人类能够分享、传承文化，造纸术和和印刷术则让普通人能够接触和拥有书籍，也为期刊和报纸的出现提供了技术支持。书籍、期刊和报纸相继成为古代和近代社会人们保存和传播文化的最重要的载体和中介。

进入现代社会之后，广播、电视、互联网等大众传播媒介陆续诞生，其成为继书籍、期刊和报纸之后文化的最主要载体和中介，它们的出现无疑让文化有了更多和更好的传播渠道。借助于大众传播媒介，人们可更方便、更有效地保存文化，因此，文化传播的速度更快，传播的范围更广，传播效率也更高。无论是大众文化，还是精英文化、主流文化，都无不利用这些大众传播媒介作为自己的传播渠道。现在，各种类型的文化已经十分依赖于大众传播媒介。“大众媒介使得原本在人际口耳相传的文化传承关系跃上了社会性传播的新层面。尽管人际相互的直接传播并未因此消失，其社会辐射力和包容性却已远逊于大众传播，而社会规模的文化传播渐成主流。大到民族文化、区域文化，小至企业文化、家庭文化、饮食文化、服饰文化，无一不经由传播媒介发挥着其特定功能。甚至可以说，当代生活正整体进入媒介。”[3]

因为有了大众传播媒介，更多的人们可以接触、分享以前无法企及的各种文化。报纸是人们获取新闻和信息的一种重要来源，也是文化传播的一种重要媒介。作为一种使用成本低廉和易于接触的媒介，广播在传播文化方面有着它独特的优势。电视是一种运用电子技术传送声音和图像的视听合一的媒介，其直观性强，具有强烈的冲击力和感染力，人们可以利用电视的这些特点来进行文化的传播和普及。作为一种传播媒介，网络跟其他大众传播媒介相比有其特有的优越性，其就为各种类型文化的传播提供了新的渠道。无论是主流文化、精英文化还是大众文化，都在努力抢占广播、电视、网络这些大众传播媒介作为自己的传播渠道，而作为文化的承载者——知识分子，也常常利用现代媒介来传播文化，这也是当代文化媒介化的重要表征。

三、媒介强烈影响和塑造文化

媒介强烈影响和塑造着当代文化是文化“媒介化”的另一个表征。作为人类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文化是变动不居的，总是在不断地发展变化。媒介不仅反映和传播文化，而且在不断地影响和塑造着文化。加拿大的伊尼斯是著名传播技术决定论者，他认为传播技术、媒介对文化、文明的影响巨大，“也许可以假定，一种媒介经过长期使用之后，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决定它传播的知识的特征。也许可以说，它无孔不入地影响创造出来的文明，最终难以保持其活力和灵活性。也许还可以说，一种新媒介的长处，将导致一种新文明的产生。”[4]也就是说，媒介的特点影响甚至决定着文化的特征，一种新媒介的诞生可能导致一种新文化的产生。

媒介影响文化的方式多种多样，有时是直接对文化产生影响，有时是通过影响人和社会而间接地影响文化；有时是影响文化的内容、文化的结构，有时是影响文化的表现形式，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即媒介始终是文化变化的重要动力之一，媒介的任何改变都可能引起文化产品结构的变化。有一些文化因为新媒介的诞生而出现，也有一些文化因为媒介的改变而消亡。因此，媒介能从根本上改变文化的生产方式、接受方式和使用方式，从而使文化的功能和地位发生改变，进而促进文化的革新和多元化发展。

媒介的发展影响文化的变迁，每一种新的媒介出现，往往会带来文化上的突破和进步。“传播媒介越发展，社会、文化就越开放，每一种新的传播方式与技术的兴起，都会带来人的感知的变化，方便共同体生活中的人的民主参与，从而带来社会、文化的变迁与日常生活的变化。”[5]

事实上，人类历史上每一次媒介的演进，都对人类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如印刷品的出现，带来了文化的扩张和传播加速，促进了世界上各个国家民族文化的形成，从而改变整个世界文化。大众化报纸、广播、电视等是大众文化形成的基础，“大众媒介是造成我们所谓‘大众文化’或者‘通俗文化’的最大原因，在这个过程中，大众媒介对其他的文化形式进行吞蚀。当代散布最广阔、运用最广泛的符号文化(假使可以用单数的话)就是通过电影、电视、报纸、声音记录、录像等媒介来进行传播的。”[6]网络的出现则促进了网络文化(也被称为虚拟文化)的形成，在一定意义上，甚至可以说人类的文化发展史就是媒介的发展史。因此，可以根据一个时代的典型媒介来对人类进程中的文化进行分类：与语言与联系的口头文化、与文字相系的书写文化、与印刷品相联系的印刷文化、与电子媒介相联系的大众文化。

媒介不仅影响文化的变迁，也影响到文化在不同国家、地区之间的交流。媒介是当今世界文化全球化最重要的推动力量之一，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流通的媒介、媒介产品正在塑造一种崭新的共同文化。媒介为世界各地的文化交流作出了贡献，然而它们在文化全球化进程中也为西方发达国家强势文化的传播霸权地位的确立提供了前提和条件。一些西方发达国家利用在报刊、广播、电视、网络等媒介及媒介产品上的优势，对其他国家进行无限制的文化输出，这种单向的文化输出活动对不少国家的本土文化构成了致命的威胁。

本土文化对一个国家的社会、经济和政治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国外流入的媒介产品却在悄然地改变着输入地人们的价值观、传统和生活方式，本土文化的影响力不断被削减。这种文化间流动的不平衡使输入国面临着文化同化或被文化殖民的危险，也可能造成全球范围内文化生态的失衡。一些国家为了维护自己的传统文化和保持本土文化的整体性，常常采取种种机制来应对外国媒介产品大量输入带来的文化冲击。有一些国家限制外国媒介产品进入国内，有一些国家规定电视台播放本国制作的节目必须达到一定的比例，有一些国家则对本国的媒介进行财政上的资助。

四、媒介文化的兴起

媒介文化的兴起是文化“媒介化”最突出的表征。“媒介文化”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上的媒介文化就是指与媒介有关的所有文化，自从媒介出现以来，自然而然就有了广义上的媒介文化，但狭义上的媒介文化是指由大众传播技术引发的一种文化现象，是以大众传播媒介为载体、以媒介表达方式为基本特征的一种大众文化形式。媒介文化还可以分为电影文化、广播文化、电视文化和网络文化等不同的类型，它是在20世纪下半叶随着广播、电视等电子媒介诞生才开始出现的。“作为一种历史性的现象，媒体文化相对而言出现较晚。当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所描述的20世纪40年代诸如电影、收音机、杂志、漫画、广告和新闻等文化产业的新形式开始拓殖于休闲领域，同时占据了美国和其他资本主义民主国家中的文化和传播体系的中心位置时，以及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有了电视之后，媒体文化才成为文化、社会、政治和社会生活中的主导力量。”[7]

媒介文化的崛起与大众社会的出现密切相关，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大众传播的发展及其在人类文化生活的作用日益凸显。当今世界，媒介已经渗透到经济、政治、文化、教育、科技及社会生活各个领域之中，改变了日常生活的经验性内容，成为人们赖以生存的新环境。大众传播媒介不仅成为文化传播最主要的载体，而且成了建构当代文化的重要孵化器。美国传播学者詹姆斯·W·凯瑞认为媒介(传播)不仅传播文化，而且对文化进行建构，“传播的起源及最高境界，并不是指智力信息的传递，而是建构并维系一个有秩序、有意义、能用来支配和容纳人类行为的文化世界”。[8]

大众传播媒介建构起一个文化世界，媒介文化在大众化报刊、电视、广播、电影、网络等大众媒介基础之上发展起来。作为当代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媒介文化是人类文化系统中的一个亚文化系统。现在，媒介文化已经是世界各地一个十分普遍的文化现象，“不论我们始终生活在出生的村庄还是在全球到处旅游，各种媒介文化几乎无处不在。这些媒介文化是一张微观的网，编织起我们称为全球化的杂色布”。[9]

媒介文化的崛起对当今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都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当今社会文化结构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变化，精英文化日渐走向边缘，而媒介文化逐渐发展为当今的一种主导性文化，“在某种意义上说，媒体文化又是当今的主导文化，它替代了精英文化的诸种形式而成为文化注意力的中心，并对很多人产生了影响。同时，媒体文化的视觉与口头形式正在排挤书籍文化。更有甚者，媒体文化已经成了社会化的主导力量，它以图像和名流代替了家庭、学校和教堂作趣味、价值和思维的仲裁者的地位，制造新的认同榜样，以及引人共鸣的风格、时尚和行为的形象等。”[10]媒介文化具有大众性、日常生活性、同质化、感性化等特点，媒介文化的兴起可能引起一些积极的、消极的后果，并且可能对精英文化、主流文化带来一些损害，然而，媒介文化的兴起是一个无可回避的存在。

五、结语

媒介和文化是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一对统一体，它们有着互动的辩证关系。作为媒介的环境，文化影响、制约媒介的生存和发展。媒介是文化的载体和文化传播的中介，文化的产生、传播、发展，都离不开媒介，媒介不仅反映、传播文化，同时也在建构着文化。作为人类创造的一种文化的形式，媒介是一种物质形态的文化，是文化的物化，即媒介是人类文化的产物，所有的媒介是人类文化发展到相应程度之后才产生的。自从媒介出现以来，人类社会的文化就一直在不断地“媒介化”，随着大众化报纸、刊物、广播、电视、互联网等大众传播媒介的出现，文化的“媒介化”进程迅速加速，而作为文化的传播载体，媒介高度影响和强烈制约着当代文化。借助于媒介，文化的传播速度更快、传播范围更广、传播效率更高。毋庸讳言，当代文化“媒介化”的一个最突出的表现就是精英文化日渐衰退，而以电视文化、网络文化为主的媒介文化则日渐兴盛。

[1]庞朴.文化的民族性与时代性[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88.82-83.

[2][英]尼克·史蒂文森.媒介的转型：全球化、道德和伦理[M].顾宜凡，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1.

[3]夏文蓉.论当代文化的媒介化趋势[J].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1997，(4)：152-158.

[4][加]哈罗德·伊尼斯.传播的偏向[M].何道宽，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28.

[5]单波.现代传媒与社会、文化发展[J].现代传播，2004，(1)：10-16.

[6][英]丹尼斯·麦奎尔.麦奎尔大众传播理论[M].崔保国，李琨，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86.

[7][10][美]道格拉斯·凯尔纳.媒体文化——介于现代与后现代之间的文化研究、认同与政治[M].丁宁，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30.31.

[8][美]詹姆斯·W·凯瑞.作为文化的传播[M].丁未，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19.

[9][英]尼克·史蒂文森.认识媒介文化[M].王文斌，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