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海天,李爽
(东北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沈阳 110004)
“爱”是全人类永恒的主题,其哲学内涵十分丰富。在中俄两国不同的宗教信仰中,在中俄两国不同民族文化历史中,两国民众对“爱”字的解读都不尽相同。
中国古代哲学家孔子的“仁爱”思想,即“仁者爱人”作为儒家思想的精髓,可谓宽仁慈爱,仁爱的本质就是爱人。其思想内涵可阐述为:(1)“孝”文化。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论语·里仁》)(译文:父母在世,不出远门,如果要出远门,必须有一定的去处。)(2)待人以“仁”。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颜渊》)(译文:自己不喜欢的事不要强加给别人。)孔子认为,人不应该以损害他人的利益为前提来满足个人私欲,同样,也不应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3)爱他人。子曰:“泛爱众而亲仁”(《论语·学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在这里的“爱人”远远超过了狭隘的小情小爱,而是具有普世价值的“大爱”,是一种涉及全人类的爱:首先孝敬父母,亲爱兄弟,爱自己的家人,但这远远不够,还要将心比心推广和延伸出广博之爱。
需要强调的是,儒家所主张的“爱”是有等级的、有差别的、有亲疏的爱。因为在儒家看来,社会如果没有等级,那么何来敬畏,何来秩序?而墨家主张无差别的爱,即“兼爱”。在爱别人的时候,并不把自己排除在外,自己也被爱所包围,爱具有全人类的普遍性。“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 (《墨子·兼爱中》),“兼相爱,交相利。” (《墨子·兼爱下》)这样就不会有战争、掠夺和伤害,就会君惠、臣忠、父慈、子孝。 正是“兼爱”,得以“天下大治”[1]。
俄罗斯哲学中关于“爱他人”问题有着不同的定义和称谓。在现代俄罗斯哲学和东正教神学的奠基人索洛维约夫看来,“爱他人”问题实则是“善”的问题。索洛维约夫在其专著《善的证明》中指出了“善”的三层含义:一是人性之善,二是上帝之善,三是贯穿于人类历史中的善。他把这三种基本感受涵盖了人类可能参与的全部道德关系,即人与比其低级的东西、与其平等的东西及比其高级的东西的伦理关系。世界上存在一种全人类统一的,作为理想、本质、规范和自在者的善,这种绝对的善叫做上帝。索洛维约夫认为,上帝之善是人们在追求至善的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个步骤,但仅通过完善个人的内心道德和忍让外界社会,是无法实现道德理想的。还需要全人类在整个历史发展阶段的全部进程中,自觉加入到追求善的“伟大事业”之中[2]。
在俄罗斯宗教哲学界,索洛维约夫是讨论“神人”问题的第一人。他指出“人是神性本质与物质本质的结合,人的使命是让自己的物质本性服从神的本性,最终与上帝达到内在的结合和统一,即成为神人。神人,即接受了人性的上帝;人神,即接受了神性的人。那时的人类就是神人类[3]。”
俄罗斯19世纪最伟大作家之一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爱他人”问题亦即追求“神人”的问题。这一思想主要体现在其创作的一系列作品中的主人公身上。在其看来,“神人”,即为“神身上的人”。在他的著作中,《穷人》作为第一阶段的代表,贫穷善良的小人物杰武什金人性中蕴含着神性的光辉。作家站在人的立场上,细致描写了道德基础上的人性。《罪与罚》作为第二阶段的代表,开启了作家的神人化之路。陷入自我内在矛盾的主人公拉斯科尔尼科夫,通过信仰基督耶稣化解了道德上的罪行,获得了精神上的救赎和重生。《白痴》作为第三阶段的代表,心灵单纯、品德高尚的基督教徒——梅什金公爵,带着“美能拯救世界的信念”希望可以唤起人们的善良和尊严。这是神人的发展阶段。《卡拉马佐夫兄弟》作为最后阶段的代表,佐西马长老和阿廖沙被塑造成最完美的神人形象。他们具有明确的自我认识并不断给予人们“爱他人”的希望与和平[4]。
中俄两国社会历史文化的发展特点存在很大的差异,对比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哲学观点可以促进中俄两国间的哲学思想交流和两国不同文明间的对话。其中,中俄两国的哲学家都认为需要“爱他人”,其思想的不同点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提出的时代背景不同。中国古代哲学在2000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就提出了“四海之内,皆兄弟”的“仁者爱人”思想。俄罗斯则是在19世纪基列耶夫斯基、霍米亚科夫等哲学家提出了建立俄罗斯哲学体系的“人爱人类”思想。
(2)影响范围不同。儒家思想不仅在中国影响深远,且影响的人口众多。同时,在历史上对亚洲的日本、韩国、朝鲜、越南、新加坡等国的影响也非常巨大。而俄罗斯哲学的影响力主要在俄罗斯;
(3)文化土壤特点不同。中国哲学中的“仁者爱人”是儒家学说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传统“儒道佛”哲学的一部分。而“神人”思想则来自基督教《圣经》,是西方宗教文明的核心思想。因此,二者文化土壤特点差异巨大。
(4)实现方式大不相同。儒家“仁学”主张以仁爱仁智统礼乐秩序,为政以德教化百姓。通过教育途径,教化大众不断完善自身的道德品质,进而自觉“爱人”。孔子所宣传的“仁爱”思想无需强制,全靠自觉履行。而作为虔诚东正教徒的俄罗斯人则依靠信仰便可 “爱人”。他们认为,人类只有信仰上帝,灵魂才能获取无限力量,才能达到“至善”“至美”和“至真”,通过去教堂参加宗教活动不断加深信仰,使灵魂得到升华,逐渐向着“至善”的目标前进。用“爱”来宽恕他人内在堕落和外在暴力。别尔嘉耶夫曾说,只有在基督教里才能实现神人类的梦想[2]。索洛维约夫也指出,信仰上帝是实现绝对的道德秩序的条件,而神人和神人类则是实现上帝之国的途径[3]。
通过对比分析中俄哲学家们对“爱他人”问题的观点,可以得出以下结论:(1)由于人是社会的人,所以人不仅需要被他人爱,还需要爱他人、爱人类。这一点无论是在俄罗斯哲学界还是在中国传统哲学中都得以推崇。这说明人性具有共性,因为仁爱、互助,追求社会的和谐稳定,是每一个民族都迫切需要的,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2)无论是中国儒家“仁者爱人”的思想,还是俄罗斯东正教信仰基础上的普世真理“爱人”思想,都为各自的社会发展创造了必要的条件;2016年9月习近平主席在杭州举办的二十国集团(G20)峰会上阐释了与全世界携手共建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理念,因此,积极促进中俄两国间的哲学思想交流和两国不同文明间的对话就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1]申建为.中国道德文化与世界道德前景[M].桂林:漓江出版社,2011.
[2]徐凤林.俄罗斯宗教哲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3]张百春.当代东正教神学思想[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0.
[4]褚艳玲.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人物的神人化道路[D].上海外国语大学,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