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传德
(苏州大学 社会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高旭是中国同盟会的第一批会员,也是同盟会江苏省主盟者。他是中国近代著名的文学革命团体南社的三位发起人之一,也是著名的健行公学的创办者,还曾经主持发行以中国留日学生为对象的革命刊物《醒狮》《觉民》杂志,曾经担任国民政府众议院议员,是中国近代一位著名的民主革命人士。但是对高旭的研究,尤其是对他的文化观的研究,国内的探讨相当薄弱,尚缺乏专门的论述①。笔者不揣浅陋,对高旭的文化观进行研讨,以图揭示那一时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思想发展轨迹。
近代中国是一个新旧交替、中西碰撞的时代。由于时代的局限,在对于思想文化的时代性与永恒性的关系的理解方面,有一部分知识分子存在误区,因而主张废除位居主流的儒家文化,另起炉灶,高旭就是其中的一员。高旭认为孔子的学说是维系专制统治的,为了构建民主共和国,就应该提倡有着民主主义思想的墨学,而且墨学比儒学更具有社会实践价值。中国古代文化所以发展缓慢乃至停滞,主要是大一统时期专制政治压制的结果,要想发展中国文化,就必须在保存优秀文化遗产的基础上,吸收现代西方文化长处,只有这样,才能建设现代国家,中国文化才能发扬光大。
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之后,儒学就成为显学而独尊。高旭认为孔子的学说虽然“多可取者”,但是,“至其大体,驳而不纯”。当然,不仅儒学如此,在“专制政体之下”,中国的学术思想“尽复如是”,基本上一个样[1]532。而且,儒学中的“二程朱子其立说,注重实践,不重空谈,固为颠扑不破之论”[2]490。也就是说高旭还是承认儒学有很多长处,这同后来的民族自卑主义者将儒家思想全然否定有根本的区别。然而,高旭认为中国的历代统治者所以独尊儒术,是因为“儒家之学术,专讲名分,与君主专制政体吻合,故君主每利用之”[2]488。所以,“孔学实为专制之学,孔子一生教人,唯尊君而已。中国往时君主得以私天下,安赖?曰,所赖者,乃孔氏之学”。中国的专制制度延续了数千年,“中君主制毒乎,抑中孔氏之毒乎”[3]531-532?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此外,程朱理学,“主静,主敬,使人形如槁木,心如死灰。而人类活泼泼地之真精神,几使历百年而尽行消灭”。这是儒家思想的“立教之过,安得而辞”?更何况,儒家思想的“三纲之说,毒病四海。推原而论,当以二程、朱子为中坚。扬汉儒董仲舒之妖焰者,非二氏而谁”[2]490?高旭说儒家思想后来演变成为维护专制统治的工具,这一点无可为讳。另外说程朱理学有“主静、主敬”,轻视生产实践,使大部分知识分子成为脱离生产实践的白面书生,“习成女儿态”,手无缚鸡之力,确实也是事实,尽管程朱理学在中国思想发展史上是一种进步[4]。
所以,高旭认为既然孔子之学是维护专制统治的思想,那么在今天建设共和民主的时代,提倡孔子的学说违背时代精神。
高旭认为,在中国传统思想中,墨子的学术思想最具时代精神,富有民主性,值得提倡并发扬光大。
高旭说“如不欲中国为共和国则已”,如果希望在中国建设共和民主制度,那就不要“一返故辙”,应该“废孔用墨”,这样,“共和乃成”。墨子学说中的“平等兼爱,斯为极则”,具有跨越时代与国界的普世价值。“墨子者,其世界之圣人乎!墨子,抱民主主义者也;孔子,抱君主主义者也。故尊民者,未有不尊墨;尊君者,未有不尊孔。”[3]531-532
针对有人认为墨子的学说支离破碎,未能像儒学那样构成一个宏大的体系,难期大用的观点,高旭认为:“窃观西欧著名学说,悉赖后学者发挥光大,始克成为完全学派。”[1]532孔学所以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系统,也是汉代以后历代儒生不断损益的产物,所以,儒学中才有汉学、宋学等。另外,孔学也不是绝对的整齐划一,虽然它有一个架构,但是,历代诸儒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歧见纷呈,否则“何以谓之汉?又何以谓之宋?汉学又何以有新旧学派之分?宋学又何以有朱陆异同之辨?破碎不全,莫此为甚!孔氏真谛,何去何从?歧之又歧,直欲为亡羊之哭矣。明明破碎也”[1]533!所以,“凡学,不能专以统系论”。如果只以是否系统作为价值衡量的唯一标准,那么,“道家、佛家、法家亦未始无统系矣”[1]533!
古代“墨氏学说之破碎不全,正以无后之有志者继其志耳”,这是因为汉朝以后历代王朝推崇儒术的缘故。其实,墨子“亦可谓中国学术史上一巨子矣”。墨子的学说以“兼爱”而著称,“兼爱”也就是“兼利”,墨子可以说是“实利主义之大师”。比如其主张:“爱人利人者,人必福之。”(孙诒让《墨子间诂·法仪篇》)“诸加费,不加于民利者,圣王弗为。”(孙诒让《墨子间诂·节用篇》)还主张“仁人之所为事者,兴天下之利”②等。所以,相对而言,孔门的学说倒是忌讳言利的,孟子说:“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孟子·梁惠王上》)由此可见,“孔氏讳言利而墨子不讳也”。在当今时代,必须鼓励民众发展工商业,只有人民富足,国家才能强大,所以,“夫天下者,利而已。仁与义,即寓于利之中。舍利安有仁义”?如果按孔孟之道而耻言功利,绝对造就不出一个民富国强的社会。所以,要想实现中国的现代化,需要提倡言利实用的墨说。另外墨子的“薄葬说”“节用说”“非乐说”等主张,都适宜于拯救像中国这样的“贫弱之国”[1]533。此处高旭对儒家思想的批评虽有一定之理,但是据此就认为儒家思想是非功利性的学说则未免以偏概全[5]。
建设现代中国,除了在经济上要实现工业化之外,还要在政治上实现民主化。高旭认为儒家思想是为君主专制大唱赞歌的,而墨学则不然,其中包含有“主张平权与民主主义”的思想。
针对有些学者认为“墨子之主张平权,是固然矣,而非纯然提倡民主者”,高旭认为不然,“墨子生君权未衰之时,其裁抑君权,已不啻民主主义之开祖矣。读其《尚同》、《尚贤》、《天志》诸篇,已可概见”[1]534。《尚同》篇说:“天下既治,天子又总天子之义,以尚同于天。”③《尚贤》篇说:“官无常贵,民无常贱。”④《天志》说:“天子未得咨已而为政,有天政之。”⑤这些都是“墨学之精义也”,富有民本主义思想。高旭还认为在墨学中,“其精义中之尤精者,则在《尚贤》”。儒家思想“拘于家族贵族制度,专以尚贤、尚尊、尚亲为务,虽有爱众嘉善之说,已非本根,仅属枝叶”。正因为儒家思想的作用,“我国数千年社会阶级,至今未能削除者,职是故耳”[1]534。
高旭认为,儒家学说主张“亲亲贵贵”,强调高低贵贱,以维持封建专制统治,尽管在当时有它的现实性,但是却不利于今天民国时代的民主政治建设,“盖孔氏但知为现在说法,但知为专制说法”,而墨子“能为未来说法,为共和说法”。墨子说的“不党父兄,不偏贵富”观点,有利于人人平等的现代民主社会的构建。
另外,墨子的信徒重视社会实践,“摩顶放踵,轻生死,忍痛苦,尤为利天下之实在”。《淮南子》有言:“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之赴汤蹈火,死不还踵。”这已经达到了“化之致也”⑥。所以,依托这种思想来“急进救国,较儒者之迂缓为何如耶”?因此,应该说较之于儒家的伦理治国论而言,墨子的学说确实更能立竿见影,就如法家的思想那样。
针对有人认为墨学中有迷信的成分,类似宗教的观点,高旭认为这属于“浅见者流”。他说“宗教者,以迷信为天则也”。而墨子虽说著有《明鬼》篇,“实为时代所限,非因迷信神鬼”。墨子所以主张“人当有第二生命”,主要也是强调“人之必死,不若牺牲,生死之为得也”,所以,墨子的信徒重信义而轻生死,这正是墨子学说的“超卓”之处。正因为如此,“才有《非命》之说”。正因为主张兼爱兼利,这才“树《非攻》之帜”[1]534。应该说高旭的墨学非迷信的解释有些牵强,而儒家思想却是“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的。
此外,墨家的“坚白异同之辨,实开中国伦理学之先河”。而“《经上》、《经下》,又为格致学之开始”。就政治学而论,其主张“又与欧西相合”。《法仪》篇说:“天下从事者,不可无法仪。无法仪,则其事能成者无有。故百工从事皆有法度。今大者治天下,其次治大国,而所法所度,此不若百工辨也。”⑦欧洲盛行的治理国家的理论,“不意竟从子墨子政治学中来也”。所以,墨子“不但为大哲学家,且兼大政治家而有之”。高旭说欧洲政治学源自中国的墨学,当然是牵强附会,但是墨学中有很多西学的元素则也是不争的事实。另外,在诸子百家中,就目前管见所及,墨学中所包含中国古代先民创造的科技成果是最多的。
总之,高旭认为,“盖子墨子之学,以实利为前提,以平等为结论。其学传诸后代,亘战国、秦、楚、两汉、三国而未灭。不专论议,要在实行”,如此有利于国计民生,有利于构建现代国家的学说,“安得以破碎短之哉”?“又安用学说之统系为耶”?
所以,高旭称赞墨子:“圣人哉!其墨子!”他的思想“决为中国一人,胜孔氏不万倍耶!……谁能过之”[1]533-535?应该说高旭对于墨学有溢美之词,其实,一种思想是否伟大关键要看是否适应时代发展的要求,相对中国古代农耕社会而言,儒家思想较之于墨学而言,更有利于维持社会的稳定与发展。
因此,高旭反对民国宪法草案中的“国民教育以孔子之道为修身大本”的条文,他认为:“孔子之道与初等教育绝不相容,若果有功于蒙童,则中国数千年三家村之学究早已造成强国,礼修乐备,为世界盟主矣,有奚至凌夷至于斯极耶!”[6]应该说高旭此言有失偏颇,儒学铸造了中国人的精神,没有儒学,中国人不成其为中国人。正如没有基督教,西方文明就不成其为西方文明一样。所以,在现代西方社会,依旧是教堂林立;在成功嬗变为现代国家的日本、韩国等东亚国家,儒家思想依旧是人们的精神,依旧发挥着巨大作用。故而在小学教育中进行中国传统的伦理教育是无可厚非的。
高旭认为在共和政体下就应该倡导与共和政体相称的思想。因为所谓“共和政体者固在政”,而“学尤在政之先”,如果政体变成了共和政体,而倡导的思想还是维持专制统治的学说,那么,“政其可长恃无变欤”?共和国能够长期存在吗?高旭说蔡元培在教育会中提出了“废祀孔案”,极有见地,可惜像他这样“能喻其旨者稀尔”[3]532!应该说高旭此言没有看到儒家思想中所具有的永恒性的一些内容。
高旭还说自己持这样的看法,是实事求是,并非像某些文痞那样,“故好为立异也”[1]532。
尽管依靠复兴墨学来建设现代中国系此路不通,但是高旭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而且也反映了当时相当多的一部分知识分子的思想动态。自晚清孙诒让的《墨子间诂》出世之后,在新旧交替之际,出于各种角度,诸如墨学中含有的民主因素、墨学中含有的科技思想等,为了救国图强,相当一批知识分子将目光转向了墨学,墨学也在蒙尘数千年后,迎来了空前的繁荣。从孙诒让的《墨子间诂》发表到30年代,30多年中,论文发表了一百多篇,专著也出版了四五十部。孙中山、梁启超、陈独秀、刘师培、胡适等人都从不同的立场倡导墨学。梁启超认为要学习墨学的兴利、兼爱、非攻等强烈的现实功用思想,孙中山、陈独秀都主张吸收墨家的勇于实践的精神等。但是,历史的发展并没有如高旭所愿,虽然墨学一度出现研究热,但最终因为自身的局限性以及西学的冲击,没有在近代的中国思想界发挥主导作用,也没有能够取代儒学的地位[7]。在东亚儒家文化圈内,孔学的基本精神依旧是一股鲜活的力量。孔学虽有不少维系专制统治、有时代局限的内容,但是也有更多的跨越时代的、具有永恒性的东西,儒学中的理性的世界观、功利的人生观等完全可以引领中国,通过学习西方,走向现代化,日本与亚洲四小龙的成功就证明了这一点。而墨学的复兴只是历史长河当中的一朵浪花而已。
高旭认为,“中国的学术思想不进步”的根本原因在于“政体之专制”。在中国,在古代专制制度下,“言必古人之所已言者。若古人所未言,而为我所独创,与古人意相反对者,则目之为非圣无法,而诛之、戮之、割剥之、牛马之,以遂其时君私天下之侈心”。所以,在大一统的专制体制之下,思想的发展备受禁锢。更有甚者,为了钳制思想的发展,秦始皇“有焚书坑儒之事”,汉武帝“有罢辍百家之举”。“当是时也,学士大夫惟有注经而已。注经有古文家说,今文家说。要皆局于典籍,无所表现。咬文嚼字,身殉蠹鱼。自由之乐,梦寐未逢。奴隶之苦,甘如醉酒,亦可怜矣。”到满清胡虏统治时代,大兴文字狱。他们“固以为学术思想之发达,非君主之利事”,再加上“异族为中夏君,于此尤竞竞焉”[2]485-486,因而百般控制言论。“胤稹、弘历思汉人之心未遽死也,乃迭兴文字之大狱,以逞其一网打尽之毒计”,于是,儒雅之士,歌咏升平,“有所谓考据之学出焉,士夫咸殉身于声音、训诂之中,口不谈国事。《说文》、《尔雅》两书,尊为天神,重于九鼎。继复支生金石学、校勘学,群焉嚣然附之”。因此,可以说“中国之学术至弘历僭窃后,而晦盲闭塞极矣”[2]491!
这就导致“士夫遂不敢创立异说,以冀得世界之真理”,使得普通知识分子在儒学之外,甚少涉及他学。“即能旁涉他学之藩篱,亦不欲明以诏来者”。像宋代的理学,尽管吸收了“佛、老而有之”,而且这也正是“宋儒学术之大进步”,但是,却“偏以为讳”。凡此种种,导致中国文化日益墨守成规,停滞不前。“呜呼,可不伤哉!吾为此而惧。”[2]485-486
应该说高旭此言有理,中国历史上几度文化的繁荣恰恰都出现在专制统治相对弱化的分裂割据时期,诸如春秋战国、辽宋夏金对峙、民国时代。所以,民主自由是思想文化繁荣昌盛的前提。
高旭认为:“一国必有一国之学,谓之国学”,“无学,则国非其国矣”。但是,如果不思发展而专讲保存国学,也无法立国,这是因为“国因时势而迁移,则学亦宜从时势而改变。夫惟其能改变也,故学可为珍,而学乃可以常存”。否则,如果“国势已变迁矣,而犹死守固有之学,不稍变动”,那么,“势必为强外族闯入而制其命,而尽废其学”。这样的话,“不特国学之不能保也,而国亦因保国学而灭绝”[2]485。应该说高旭此言的正确性是固不待言的。
古代中国,僻居东方一隅,地理位置相对封闭,再加上明清时期的统治者所采取的闭关锁国政策,使国人养成了妄自尊大的观念,诚如孟子所说:“吾闻用夏变夷,未闻变于夷者也。”(《孟子·滕文公上》)高旭说:“我国人本茫然不知世界之大,自英、法起衅,五口通商,始恍然有所悟,知中国以外尚有他国。中学以外,尚有他学。”[2]491当时笼统将西方的学术称之为“洋学,称中外交涉事件为洋务”,可见“其思想之幼稚如是”。当时西方传来的自然科学,诸如天文、算学、地理、医学、格致学,其“翻译者,大都彼教中人,故书经印行以后,大人先生每羞道之”,所以影响不广。而“史学、算学乃官立之译书局所印行,而当译员者,又为上流社会中人,故影响稍广”。“至哲学、政治学、社会学等”,则是到甲午战争后,一来因为社会风气的变化,二来“译者大半为思想高尚、学问博雅之儒”,诸如严复等人,所以,“一书发行,风动全国。而民权自由主义、尚武主义、种族主义,灌溉国民之脑球,镌印国民之骨髓”。民族主义的“非我族种,其心必异”的排满观念,“既以发生,其气势直欲震荡天地,摇撼山岳”。这是近代中国“学界之一大变象也”[2]491-492。
高旭说现在中国有革新、守旧派别之间的斗争。革新派认为:“欲造新中国,必将中国一切旧学扫而空之,尽取泰西之学,一一施于我国。”[2]492也就是说要全盘西化。守旧派认为:“我欲强我国,行我古代圣王之法而余,不必外法。或但取其艺学。”高旭认为这两派的看法都有失偏颇,“所谓楚则失矣,齐亦未为得也”。应该说中国传统思想文化当中,当然有很多超越时代的、具有永恒性的内容,但是确实也有不少落后时代的、有局限性的内容。高旭认为:“夫我国之学可遵守而保持者固多,然不合于世界大势之所趋者,亦不少。”[2]492这说明高旭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看法是客观的。所以,“故对于外来之学,不可罗致之”。尽管“他国之学固优美于我国,然一国有一国之风俗习惯,夏裘而冬葛,北辙而南辕,不亦为识者所齿冷乎”?所以,不可搞全盘西化。因此,“对于我国固有之学,不可一概菲薄,当思有以发明而光辉之”,要与时俱进,不断发展。“对于外国输入之学,不可一概拒绝,当思开户以欢迎之”,以收海纳百川之成效。尽管“我国之学,其至精至微者,经历代群主专制之威权,铲削摧排几丧尽矣”,但是“古籍中时复露其一、二,吉光片羽”,所以,要整理国故,想方设法地“珍重保护之,拾其精英,弃其糟粕”。“至于外来之学,其有大利益于我国者,则掠取之,以为补助之资料”。但是,不要崇洋媚外,有时候,西洋的学术“虽善,而于我国现势不合者,则无宁舍之而勿顾焉”。这就好比“人之饮食然,既欲物之适口,又必欲不妨害于卫生”,不会伤害身体。如果不考虑身体的容量以及体质特点,“以多多益善,物物而啖之,急不暇食,必罹腹胀垂毙之患”。所以,今后,对于优秀的传统文化,要采取“保存主义”。对于先进的、适合中国国情的西方文化,要采取“吸收主义”。以后的中国,将是“吸收与保存两主义并行之时代”。如果做好了这一工作,那么“于西学,庶免食而不化之讥”,“于中学,冀呈晦而复明之象”。那么中国文化的未来一片光明,就可以“为中国学界前途贺矣”[2]492-493。
总而言之,高旭虽然承认儒家思想中有很多有价值的内容,但是认为儒学是维护专制统治的学说,主张应该抛弃孔学,另立墨学。这一观点在当时就没有被主流社会所接受,今天看来则更失偏颇。任何一种学说,都难免会打上时代的烙印,所以,儒学有一定的局限性是正常的。但是儒学诞生发展于古代中国——一个拥有很强现代色彩的国度[8],自然也就拥有很多现代的成分,诸如理性的世界观、功利的人生观、和谐的社会观等。东亚各国近现代历史的发展充分证明,这些对于将我国建设成为一个现代国家是非常有价值的。墨学虽然也有很多超越时代的、有价值性的东西,但是由于尘霾千年,同儒学相比,显得内容庞杂,不够系统深刻,且有迷信之嫌。尽管墨学当中也有很多自然科学的内容,但是在墨学的基础上来发展科学技术是不现实的。所以,墨学的复兴最终只是昙花一现。不过,高旭对于儒墨学说的评价虽然并不完全正确,但系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与后来的民族自卑主义者肆意诋毁传统文化相比有本质的不同。而且高旭主张以开放的态度,在保存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吸收外来文化的长处,中国文化才能够与时俱进、发扬光大,这一观点是值得称道的。
注 释:
①陈春香、郭长海、张春田等人的文章、著述虽然涉及到了高旭的思想,但不是专门论述。陈春香《高旭新思想的日本渊源》,载《晋中学院学报》2010年第2期;郭长海《高旭和西方文化》,载《长春师范学院学报》2006年第5期;张春田《革命与抒情:南社文化政治与中国现代性》第111-113页,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15年版。
②孙诒让《墨子间诂·兼爱(中)》。与原文对照,省略了个别字,但意思未变。
③孙诒让《墨子间诂·尚同篇》。与原文对照,省略了个别字,但意思未变。
④孙诒让《墨子间诂·尚贤篇(上)》。与原文对照,省略了个别字,但意思未变。
⑤孙诒让《墨子间诂·天志(上)》。与原文对照,省略了个别字,但意思未变。
⑥孙诒让《墨子间诂》后附《墨子绪闻》所引《淮南子·泰族训》。与原文对照,省略了个别字,但意思未变。
⑦孙诒让《墨子间诂·法仪篇》。与原文对照,省略了个别字,但意思未变。
[1]高旭.与姚鹓雏论孔学书[M]//郭长海,金菊贞.高旭集.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
[2]高旭.学术沿革之概论[M]//郭长海,金菊贞.高旭集.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
[3]高旭.答周仲穆书[M]//郭长海,金菊贞.高旭集.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
[4]姚传德.林语堂论儒、释、道与中国文化[J].苏州大学学报,2005(2):109-113.
[5]姚传德.儒家思想的现代性[J].中华文化月刊,1999(229):1-18.
[6]高旭.对天坛宪法草案商榷书[M]//郭长海,金菊贞.高旭集.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524.
[7]罗检秋.近代墨学的复兴及原因 [J].近代史研究,1990(1):148-166.
[8]姚传德.东亚文明的现代性[J].学习与探索,1998(3):136-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