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欲升华的文学瑰宝与经典童话的文化原型

2018-03-03 20:06:59傅守祥
关键词:童话

傅守祥

(温州大学人文学院,浙江温州 325035)

人们熟知的、来自佛经上的一种说法是“无欲则刚”,意思是人如果没有任何欲望,他就将不惧怕任何东西也不必惧怕任何东西。对于一个有修行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欲望就是大德行;而当其不受任何欲望约束之时,就可以彻底“觉悟”,就能够认识上帝或其他所谓的终极目标。印度哲人克里希那穆提说:“欲望是我们生命中最急要最强劲的驱动力——我们这里谈的是欲望本身,而非对某具体事物的欲望。”[1]“对欲望不理解,人就永远不能从桎梏和恐惧中解脱出来。如果你摧毁了你的欲望,可能你也摧毁了你的生活,如果你扭曲它、压制它,你摧毁的可能是非凡之美。”[2]他还曾就“如何消除欲望”做过开示说:当你看见一件吸引人的东西,你想要它。你看见一部车子、一艘船,然后你想拥有它,或是你想要达到有钱人的地位,或成为灵性上师,这就是欲望的源头。眼见、身触都是感官的刺激,在感官的刺激中升起了欲望。只要你存有获取成就或是变成什么的欲望,不论程度的深浅,你不可避免地一定有焦灼、懊恼及恐惧。一旦我们看见追求权力的欲望在各种形式上产生——譬如成为政府首长、法官、传教士、灵性上师等——我们看见这种欲望的根本是恶的,我们就不会再有求取权力的欲望[2]。他提出:欲望必须被了解,而不是摧毁。如果一味地摧毁欲望,很可能把生命本身也毁掉了。如果你去塑造欲望、控制欲望或是去压抑它,都可能毁掉生命不可思议的美[3]。

一、原欲升华的文艺与文化认同的凝聚

对待欲望本能,提倡正视、疏导而非相反的厌弃、压抑,在现代心理学家中不乏其人。譬如奥地利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就用“原欲升华说”来解释文学艺术的本质。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心理结构包括意识、潜意识和无意识三部分,意识和无意识是隔绝的,二者借助潜意识得以转化和沟通;无意识系统是指人的心理结构的深层,包括各种原始的本能、欲望,性欲即性本能是各种本能欲望的核心,也是人类行为的原始根源和内驱力。本能欲望(对应人格结构中的“本我”)只有依照享乐原则释放其能量储荷才能得以满足,但本能欲望总是受到“自我”和“超我”不同程度的压抑,因而总要转向其它途径寻求无害的间接满足。在弗洛伊德看来,尽管文学艺术活动是受本能欲望驱使的非理性的直觉活动,但艺术家能够在理智的控制下构建一个象征体系,使本能欲望及其引起的种种冲突以社会公认的形式表现出来,正是文学艺术使被压抑的本能欲望在想象中让能量得到释放和升华,因而艺术品给人以美感。

弗洛伊德认为,被压抑的本能欲望得以释放,主要通过三种途径:一种是通过日常生活中的一些不经意的言行,譬如口误、笔误以及下意识动作等;二是通过做梦,对于一般人而言,梦是无意识欲望释放的主要渠道;三是升华,譬如全身心投入某种高技能性工作或从事文学艺术创作等,转移或变形投射出被压抑的东西。关于文学艺术创作过程中的欲望升华补偿的问题,弗洛伊德指出:“作家通过改变和伪装而软化了他的利己主义的白日梦的性质,他通过纯形式的——亦即美学的——乐趣取悦于我们,这种乐趣他在表达自己的幻想时提供给我们。”[4]欲望升华说注意并探讨了审美活动和艺术活动的生理心理机制,对审美本质和艺术本质的深入探讨不无益处,并引发了现代派艺术从形式到内容的发展。但弗洛伊德把人的所作所为皆归因于本能欲望,其“原欲升华说”把美和艺术的根源说成是人的本能欲望尤其是性本能,其片面性不言自明,其消极影响尤其明显,诸如性解放、本能解放艺术思潮的泛滥。

正是看到了弗洛伊德学说的明显偏执,瑞士心理学家荣格(Carl G.Jung)在充分吸纳弗洛伊德学说合理之处的基础上开创了自己的心理分析学①瑞士心理学家荣格开创的心理分析学,提出了“集体无意识”和“原型”等现代精神分析中的重要概念。按照荣格的解释,“集体无意识是心灵的一部分,它有别于个体潜意识,就是由于它的存在不像后者那样来自个人的经验,因此不是个人习得的东西。个人无意识主要是这样一些内容,它们曾经一度是意识的,但因被遗忘或压抑,从意识中消逝了。至于集体无意识的内容则从来没有在意识里出现过,因而不是由个体习得的,是完全通过遗传而存在的。个体潜意识的内容大部分是情结,集体无意识的内容则主要是原型。”原型是人心理经验的先在的决定因素,它促使个体按照他的本族祖先所遗传的方式去行动。人们的集体行为,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这无意识的原型所决定的。由于集体无意识可用来说明社会行为,所以荣格的这一概念对于社会心理学有着深远的意义。。与弗洛伊德相比,荣格更强调人的精神主体性,强调人的崇高抱负,反对前者的自然主义倾向。荣格认为精神病患者的幻想或妄想是建立在自古以来的神话传说、童话故事等共通的基本模式上的,因此提倡所谓“原型”②荣格认为原型有许多表现形式,但以其中四种最为突出,即人格面具、阿尼玛、阿尼姆斯和阴影。人格面具是一个人个性的最外层,它掩饰着真正的自我,与社会学上“角色扮演”这一概念有些类似,意指一个人的行为在于投合别人对他的期望。阿尼玛和阿尼姆斯的意思是灵气,分别代表男人和女人身上的双性特征,阿尼玛指男人身上的女性气质,阿尼姆斯则指女人身上的男性气质。阴影接近于弗洛伊德的伊底(本能),指一种低级的、动物性的种族遗传,具有许多不道德的欲望和冲动。的观点。以此观点为基础,他广泛着眼于全世界的宗教,反对欧洲中心主义,不断努力促使支撑欧美文化的基督教与自然科学两者相对化。在荣格的理论中,自我不过是个人意识的核心而已,本我才是整体心灵的调节中心,本我才是真正能够协调心灵领域、发号施令的中心,而且它也是个人自我认同的原型模板。

如果说欲望本能问题带有鲜明的个体色彩,那么,“文化认同”(Cultural Identity)问题则具有强烈的群体色彩,指涉的是群体凝聚的根本原因和吸引力。“文化认同”是人们在一个“民族共同体”中长期共同生活,进而形成的对本民族最有意义的事物的肯定性体认,其核心是对一个民族的基本价值的认同;它是凝聚“民族共同体”的文化传承与精神纽带,是“民族共同体”生命延续的精神基础。所以说,文化认同是民族认同、国家认同的最深层的基础。在当今全球化日益深入的时代,作为民族的认同、国家的认同的重要基础的文化认同、价值认同,不仅没有失去市场与意义,相反更加成为综合国力竞争中最重要的“软实力”因素。

简言之,“文化认同”是一种群体文化认同的感觉,是一种个体被群体的文化影响的感觉。进入全球化时代以来,随着民族-国家概念的日益不确定和民族文化身份的日益模糊,大规模的移民潮以及“流散(Diaspora)现象”越来越引人注目,与此直接相关的流散文学(Diasporie Literature)更是方兴未艾,伴随流散文学而来、指涉群体凝聚的根本原因和吸引力的就是作者的文化身份认同问题。由于全球化时代新的移民潮与流散现象的日益加剧,一大批离开故土流落异国他乡的作家或文化人便自觉地借助于文学媒介来表达自己流离失所的情感和经历,其写作便形成了当代世界文学进程中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既充满了流浪弃儿对故土的眷念,同时又在字里行间洋溢着浓郁的异国风光。由于他们的写作是介于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民族文化之间的,因而其民族和文化身份认同就不可能是单一的,而是分裂的、多重的甚至是全新的。他们既以自己的外国国籍与原民族的本土文化和文学进行对话,同时又在自己的居住国以其“另类”面孔和特征而跻身于当地的民族文学大潮中。在阅读流散作家的作品中,往往不难读到一种矛盾的心理表达:一方面,他们出于对自己祖国的某些不尽人意之处感到不满甚至痛恨,希望在异国他乡找到心灵的寄托;另一方面,由于其本国或本民族的文化根基难以动摇,他们又很难与自己所定居并生活在其中的民族国家的文化和社会习俗相融合,因而不得不在痛苦之余把那些埋藏在心灵深处的记忆召唤出来,使之浸润于作品的字里行间[5]。其实,这是一种精神价值上的两难之境:故土文化与异国生活之间,物质求新与精神恋旧之间的尖锐冲突,使生存焦虑/异化转化为精神焦虑/异化。以上这种“文化分裂症”以及“文化共同体”的建构尝试与精神张力,形成了世界文学经典生成与传播中的另外一种“变”与“不变”的风景线;而流散文学的坚实成长,为多元文化的落地生根提供了强大助力。

二、经典童话的流传与现代童话的衍变

童话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文学中的瑰宝,是世界文化的丰富载体之一,多已流传千年,起源甚至早于希腊神话与《圣经》[6]。童话往往赋予无生命的东西以生命,大多涉及神、灵、鬼、怪等超自然因素;童话中的形象常常是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却并不是生活中实际存在的,甚至不是生活中可能存在的,它具有极大的夸张性和丰富的象征性。脍炙人口、耳熟能详的世界十大经典童话故事有:《灰姑娘》、《白雪公主》、《木偶奇遇记》、《爱丽丝漫游奇境》、《卖火柴的小女孩》、《豌豆上的公主》、《三只小猪》、《小红帽》、《小王子》和《拇指姑娘》;最著名的童话集有《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鹅妈妈的故事》、《王尔德童话》、《阿拉伯童话》、《爱罗先珂童话》等。

童话是一种小说题材的文学作品,通常是写给小孩子的,文字通俗,像儿童说话一样,是儿童文学的重要体裁。童话里一般有很多超自然形象与事物,譬如会说话的动物、半神半怪的巨人、会魔法的巫婆、爱捣乱的精灵与仙子等。对于很多成年人来说,童话只是在小孩子床头讲的故事,那些催眠的开头都是“从前”或“很久很久以前”,而结尾都是绝非人类真实生活的“他们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或者“从此他们过上了快乐的生活”。从西方现代文学的创作视角看,“童话故事的结局”(fairy tale ending)通常指的就是这种快乐的结局,就像大多童话故事中公主和王子一般。毫无疑问,那纯洁、明朗的幸福结局,让人们只能把童话当作小孩子的幻想和梦境。

童话往往以口述或文字记载的方式存在,但仅仅通过文字记载的方式得以流传。童话最初是传统的口述性民间故事的一部分,由神话、传说演变而来,通常会被讲述得颇具戏剧性并以口耳相传的方式世代流传。最早以文字记载形式流传的童话是在公元前1300年的古埃及,自此之后,童话开始以文字记载形式出现在文学作品中,譬如古罗马的阿普列乌斯(Lucius Apuleius)所著《金驴记》(The Golden Ass)中出现的《爱神与美女》(Cupid and Psyche),譬如公元200至300年间印度的《五卷书》等。许多证据显示,许多之后童话故事集里的故事都是根据民间故事重新编写而成的。这些故事合集通常根据更古老的民间故事而来,像是《一千零一夜》、《吸血鬼的故事》(Vikram and the Vampire)及《彼勒与大龙》(Bel and the Dragon)。而在较广泛的定义中,《伊索寓言》(公元前六世纪)是西方世界第一本著名的童话集①参见《童话故事的起源》,网址http://wenxue.yjbys.com/tonghua/94563.html。。

童话以文学典故的形式被经典文学大量引用,出现在英国诗人乔叟(Geoffrey Chaucer)的《坎特伯里故事集》、斯宾塞(Edmund Spenser)的《仙后》以及莎士比亚的舞台剧之中,其中莎士比亚的著名悲剧《李尔王》被认为引用了大量的童话典故。在16 - 17世纪期间,意大利乔万尼·弗朗切斯科·斯特拉帕罗拉(Giovanni Francesco Straparola)的《愉快的夜晚》(The Facetious Nights of Straparola)一书中使用了大量的童话,而吉姆巴地斯达·巴西耳(Giambattista Basile)的那不勒斯故事集《五日谈》(Pentamerone)一书则全部都是童话。卡洛·戈齐(Carlo Gozi)在其意大利歌剧场景中也使用了许多童话中的典故,譬如其歌剧中就有一幕取材自意大利童话《橘之恋》(The Love For Three Oranges)。童话在十七世纪末叶的法国上等阶层中逐渐风行,寓言诗人拉封丹(Jean de la Fontaine)和另一位知名作家夏尔·佩罗(Charles Perrault)②《睡美人》及《灰姑娘》的作者。两人所编纂的童话故事是其中受欢迎的代表。虽然夏尔·佩罗等人的童话集中包含了许多童话故事最早的形式,但这些编者也重新诠释这些故事以符合经典文学的效果③参见《童话故事的起源》,网址http://wenxue.yjbys.com/tonghua/94563.html。,最著名的则是德国的雅各布·格林(Jacob Grimm)和威廉·格林(Wilhelm Grimm)俩兄弟。

口述时期的童话,其听众既包括儿童也包括成人,进入文学后的童话仍然没有撇开成年人这个受众群体;然而,19世纪中后期及20世纪之后,童话逐渐变成了儿童文学的专属。为儿童读者而制作的童话改编,在 20世纪之后依旧持续的进行着,譬如迪斯尼的白雪公主就是以儿童为主要对象的,而日本动画《魔法小公主》也是改编自童话。

现代童话大体上分为民间童话、文学童话和科学童话三类。民间童话大多是民间创作和流传的、比较适合儿童阅读的幻想故事,其故事人物奇异且情节动人,具有浓厚的幻想和丰富的想象。民间童话的常见主题有对劳动和劳动者的颂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追求,使美好生活和胜利的结局跟劳动、智慧联系在一起。在情节发展中,经常出现神奇的宝物或动物作为主人公的助手和武器。民间童话的主人公并不限于劳动者,有时还有仙女、国王、公主、王子等等。他们往往被描绘成勇敢、多情的善良人物,时而和人民一起去战胜妖魔,时而成为人民的伙伴。在他们身上,常常看到一些好的品质,表现出人民的憧憬和希望。民间童话的结构有单纯型和复合型两种,前者只讲一个线索单一的故事,表现一个单一的主题;后者多为复合连缀体,有情节事件的多次反复,如三个难题、三次考试、三层对照等,一层进一层,最后在高潮中结束,故事紧凑有趣,便于记忆和流传。有时还有固定韵语的运用,适合儿童接受能力。许多民间童话已进入作家文学中,成为一个重要的儿童文学体裁,出现不少伟大的童话作家和不朽的杰作①参见《童话》,网址http://wenxue.yjbys.com/tonghua/94563.html。,如安徒生(Hans Christian Andersen)、王尔德(Oscar Wilde)、格林兄弟等。民间童话为作家提供了多方面的营养,童话作家也大大地提高了民间童话的表现力。

“文学童话”又称为创作童话(相对于民间童话而言)、品德童话(相对于科学童话而言),它是由作家个人创作的童话,具有文学作品的书面色彩。文学童话的创作方法一般分为两种:一是以民间流传的童话为素材,进行加工、改写或再创作,譬如普希金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等。有的作家在创作童话时,从民间童话吸取营养,但很大成份上仍是个人创作的,仍属创作童话,譬如俄罗斯作家谢·弗·米哈尔科夫(1913 - 2009)的《狗熊捡了一个烟斗》等。二是完全从现实生活中取材创作的作品,譬如美国作家特琳卡·艾纳尔的童话《赫伯特变魔术》等。

三、人类生存的原型与成人世界的花园

童话是一种具有浓厚幻想色彩的虚构故事,多采用夸张、拟人、象征等表现手法去编织奇异的情节。幻想是童话的基本特征,也是童话反映生活的特殊艺术手段;象征、隐喻之美几乎是其与生俱来的美学特质。童话创作一般运用夸张和拟人化手法,并遵循一定的事理逻辑去开展离奇的情节,造成浓烈的幻想氛围以及超越时空制约、亦虚亦实的境界。童话主要描绘虚拟的事物和境界,但其中的种种幻想都植根于现实,是生活的一种折光;它常常采用象征手法塑造幻想形象以影射、概括现实中的人事关系,渗透着现实生活的哲理和思想情感。无论是安徒生所创造的海底“人鱼世界”(《海的女儿》),还是张天翼笔下的“唧唧王国”(《大林和小林》),或是郑渊洁所畅想的“魔方城”(《魔方大厦》),都具有很深刻的现实象征寓意②参见《童话》,网址http://wenxue.yjbys.com/tonghua/94563.html。。

其实,童话与古代神话及荣格学说③荣格的意识心理学研究的是心灵的结构和动力,分为意识和潜意识两部分,后者扮演补偿意识型态的角色,如果意识太过于偏执相对的,无意识便会自动的显现,以矫正平衡。潜意识可以透过内在的梦和意象来调整,也可能成心理疾病,它的内容可以外显出来,以投射作用的方式出现我们的周遭生活。所谓的“原型”一样,描述的都是人类存在的主流,它们以各自独有的方式暴露出人们隐秘的欲望,教会人们理解世界及其生存的空间。当今的爱情故事仍然追随着“灰姑娘”(Cinderella)、“睡美人”(Sleeping Beauty)和“青蛙王子”(The Frog Prince)的路数,探险小说和电影还是无穷无尽地重复着“勇敢的小裁缝”(The Brave Little Tailor)的模式,而大多婚姻依然是“美女与野兽”(Bearty and the Beast)的变体——在某些情况下,野兽要么外表上彬彬有礼,要么内心的善良最终被欣赏;在另一些情况下,则美女本人必须放弃少女的矜持,并发现她自己内心情欲的野兽。

与此同时,人们还在自己的家中不断体验着这些古老模式的家庭浪漫史、这些心灵深处的核心样本。每个有同性别兄弟姐妹的人都会理解“灰姑娘”或者“生命中的水”(The Water of Life)中三兄弟的故事,其实所有的家长都会偶尔希望能够摆脱汉斯尔和格莱特尔,只不过如今的孩子们都起名叫杰森和詹妮弗。在一个离婚的年代,白雪公主仍然能够感受到胜利的新妻子的仇恨和嫉妒。法国作家佩罗的驴皮继续抵挡着乱伦的行为,“小红帽”(Little Red Riding Hood)随时可以被解释为一个关于恋童癖的故事,而蓝胡子则有可能是任何被隐藏着的秘密生活揭穿婚姻谎言的丈夫[7]。

总体而言,绝大多数童话要么是关于家庭生活的紧张状态,要么就是关于社会的不公平和不公正。孩子们从中学会独立,而家长们要学会放孩子们走出家们闯荡世界。这些故事最令人困惑的推动力一般都是傲慢自负、强有力的女人——巫婆、仙女教母、爱冒险的女孩、贪婪的妻子或者是超越生死界限的、疼爱孩子的母亲等。童话中的姐妹关系往往是很强烈的,有时甚至是很致命的。另外,与现实生活中一样,以貌取人通常也是大错误。从那些奇迹和魔法中,人们不但得到快乐,也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以怜悯、高尚、善良的心对待他人与动物,而才智和真诚的感情会使人们梦想成真。

欲望主题是经典童话绕不开的话题之一。所谓“欲壑难填”,反映人类欲望无止境膨胀的故事很多,最精彩的要属《格林童话》中名为“渔夫和他的妻子”(The Fisherman and His Wife)的那篇。在精神上永不满足的妻子希望自己成为皇帝,后来要当海上霸王,随着她的要求越来越高,竟像亚当和夏娃般地,想要成为上帝;最后,她和她可怜的丈夫被打回原形,还是那间小茅屋和当初的生活。《格林童话》中的大多数借用古老的隐喻,内容其实非常恐怖,譬如虐待儿童、施虐狂、肢解、食人等,但即使是最让人齿冷的“杜松树”(Juniper Tree)也以邪恶被战胜、正义得到伸张为结局。这些童话故事在很大程度上以一种梦境般的文字使人们产生距离感,——“在古代的时候,当愿望还能够变成现实……”,所以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故事能够看似老套又不真实,像会说话的动物一样,都是主人公成长过程中象征性的台阶而已,甚至可能因其巨大的象征意义而普遍化为“人类”的成长。

安徒生创作的、更有文学色彩的童话故事就不是原本民间流传的那种。《安徒生童话》中失足的多愁善感又恭敬虔诚,但其中的男女主人公都更加个性分明。在安徒生比较著名的一些故事的结局中,那些主人公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根本没有什么幸福可言。回想一下前迪斯尼时代的“小美人鱼”,或者冻饿而死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生活是残酷的、不幸的,经常毫无希望可言。就此而言,安徒生堪比任何一个有力度的现实主义作家,尽管是以一种“温言细语”的方式而不是以一种或恐怖、或超然、或呆滞、或琐细的方式展示。

经典童话作为一种文化载体和精神样式是极其宝贵的,它们至今保存着人的高尚感、神圣感、想象力以及悠久的规范与价值观。毫无疑问,经典童话的第一读者是代表人类未来的儿童们,不可或缺的第二读者则是代表人类现在的成人们。经典童话切合了儿童万物有灵的认知思维特点,用幻想和游戏构筑起引人入胜的“奇境”;童话寓含着人类深刻的哲学追问与美好愿望,是个人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的储藏库。经典童话的快乐原则迎合了儿童的快乐天性,幻想品格融进了儿童想象力丰富的特性,诗意境界反映出儿童的诗性智慧,游戏精神则投射出儿童的游戏本能。童话精神能促进儿童的精神成长,对于儿童保持愉悦的精神状态,宣泄因弱小和成人带来的压抑以及生命中恶的冲动,都是极好的途径①参见湖南师范大学硕士论文《童话想“说”什么》。。

在当今这个消费主义蛊惑与喧闹的时代,儿童的早熟、童年的消逝已成为不争的事实。一方面,现代生活方式的巨变使得儿童过早成人化,另一方面,功利主义教育观念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儿童天性的自由成长。而只有经典童话为人们挽留住了“儿童性”。儿童们独特的心理特点,如奇心和求知欲、爱幻想等,决定了儿童对童话的需求是必不可少的②参见河南大学硕士论文《论童话对儿童心理发展的价值》。。同时,现今的大部分成年人都是精明的现实主义者,他们非常注重实际,精打细算于养家糊口;然而,他们内心深处的某一部分又在渴望着另外一个世界,那是《仲夏夜之梦》(A Midsummer Night's Dream)里那个奇妙的王国,是济慈(John Keats)笔下荒凉的仙境。很多童话、民间故事、诗歌、戏剧等都召唤人们去重新发现“失落的世界”(The Lost World)与“秘密花园”(The Secret Garden)①著名女作家弗朗西斯·霍奇森·伯纳特(Frances Hodgson Burnett)的代表作,是一个以大自然的力量治愈心灵创伤的明证。这本书非常明显地包含了 20世纪西方文学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几个重要主题:一是对内心世界的关注,二是提倡回到自然,三是神秘主义。它一经出版,很快就成为当时最受关注和最畅销的儿童文学作品,在整个20世纪,这本书一直在再版,全世界的大人和小孩都热爱《秘密花园》。它曾经先后十几次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卡通片、话剧、舞台剧。1993年,《秘密花园》被波兰电影大师霍兰德再次改编为电影,这部经典影片再次使霍兰德获得巨大声誉。在英语的儿童文学作品里,本书被公认为无年龄界限。它作为严肃的文学作品被收入牛津《世界经典丛书》,并影响了两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T.S.艾略特和D.H.劳伦斯的写作。《纽约时报》说,“这是一本神奇的,充满糖果香味的书。”这是一本具有“至善的心灵魔法”的儿童小说。《时代周刊》说,“这是一个关于大自然的魔法和人类美好心灵的故事。”。

[1]克里希那穆提.关系之镜:两性的真爱[M].常霜林,译.北京:九州出版社,2010:27.

[2]克里希那穆提.人生中不可不想的事[M].叶文可,译.北京:群言出版社,2004:37.

[3]克里希那穆提.生命之书[M].胡因梦,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103.

[4]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论文学与艺术[M].常宏,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1:107-108.

[5]王宁.流散文学与文化身份认同[J].社会科学,2006(11):171-177.

[6]徐璐明.童话故事起源可追溯到几千年前[N].文汇报,2016-01-29(02).

[7]迈克·德达.悦读经典[M].王艺,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13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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