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 全媒体记者 谭 冰
在我成长的三十多个年头里,有记忆点的年头并不多,总是不知不觉当有人念叨着“要过年了”,才惊觉时光的脚步匆匆,每年如此,循环往复。
然而即将到来的2018年农历新年,当看到各地大雪冰霜低温霸屏的消息,不禁让我想起十年前、二十年前的那两个难忘的春节。
1998年的那场大雪,对南方小城出生的我来说,是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母亲工作在大娄山脚下靠山隐蔽的三线工厂,我随母亲在工厂的大院里长大。大雪让这个山里的工厂停水停电,凝冻的公路也断了我们要回城与父亲相聚过年的念头。
没有手机也看不了电视,记忆里,最多的时间,我和母亲点着蜡烛牢牢地守着一个小煤炉,她总是一边打着毛衣,一边时不时揭开炉盖看看,加一点煤球,生怕炉火熄灭了,因为那是我们唯一的取暖方式,也是煮饭烧菜的唯一工具。
每天,我最大的乐趣就是一手提溜着一个桶,一手拿着锅铲,到家门口的万年青上去铲厚厚的积雪,铲满一桶就提回家。母亲会在煤炉上放一口大锅,雪簌簌地倒进锅里慢慢融化后却只有锅底一点点,我就这样来回跑个几趟,母亲说:“雪水会越积越多,可以用来洗脸洗脚冲厕所,不浪费!”
楼上的雯是上海人,由于大雪封路出差在外的雯的父亲无法按时赶到家,雯的生活就没有了着落。母亲是个善良的人,看着雯冻得脚上都长了冻疮,她便每晚烧好了热水让雯能好好洗个热水脚,暖暖地睡上一觉……那段时间,总是我们三人围在火炉旁,我们教雯说贵州话,雯又咿咿呀呀地教我们说上海话,时间竟也不觉得难打发,还多了几分单纯的快乐。
“咚咚咚,咚咚咚……”一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打开门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雯的父亲就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他的拿手好菜“红烧大排”,他说:“感谢你们这段时间对雯的照顾,雪化了我才回到家,要过年了,这是我烧的大排,你们两也好好吃一顿过个年!”
记忆里,我和母亲下了两大碗面条,就着那两块大排美美地吃了一顿,那滋味永远难忘。再后来,每年的年夜饭都很丰富,鸡鸭鱼肉样样不少,可始终不如那碗大排面香……
十年后的2008年,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似乎一夜之间,南方的小城也像电视里的北方一样,到处结满了冰霜,交通和通讯都处于半瘫痪状态,高高兴兴准备过年的人们一时间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彼时的我,已经是一名汉语言文学专业大四的学生,寒假在临近的小县城里,帮着舅妈带补习班,品尝到了当老师的责任与快乐,也收获了人生的第一笔工资。
“已经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就是除夕,再不走就不能回家过年了!”揣着500块钱“工资”的我寻思着,不顾舅舅舅妈的阻拦,坚决出了门往车站赶。一出门,不起眼一道小斜坡就让我摔了个四脚朝天,和我一起摔出去的还有手里的两个包子。我被随后赶来的舅舅搀扶起来,一起赶往车站。
尽管许多车已停运,还是有个别小巴车在路边喊客。我毫不犹豫地上了车,舅舅的眼里却有些犹豫,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就在我家过年嘛,等天气好点了再回去。”可我还是谢绝了舅舅的好意。
小巴一路走走停停,路边还有不少赶路的人,因为挤不上车,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们越走越远,那一刻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我一边庆幸自己上了车,一边焦虑上不了车回不了家的人要怎么过这个春节!
终于,我们的车子平安抵达了遵义车站,城区里路上像打了蜡似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车子少之又少,没有公交车,我也舍不得打车。心一横牙一咬,走路回家。
那天,路上的行人比车多,大家都和我一样,我身体微微前倾,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两手微微张开,随时准备着要扶住路边能扶的所有物体,两腿的肌肉高度紧张,脚趾在鞋里早就抓得死死的。没有人顾得上聊天,大家都靠着房檐下走出的脚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用了近三个小时一路走到家,也许是高度紧张,虽然天寒地冻,竟不觉得有多冷。
当终于敲开那扇最普通不过的铁门,看到母亲焦急又欣喜的表情时,我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抖了抖一身风雪,高兴地挥舞着500块钱说道:“终于到家了!”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中国人一定要千里迢迢赶回家过春节的意义!
转眼间又一个十年过去,这十年里,我工作了、恋爱了、结婚了、生子了,2018年的春节也将到来了,十年一场的冰雪轮回,仿佛老天爷和我们约定的一样,凝冻如期而至。只是这一次,没有停电停水,没有慌乱不安,因为这座城市基础设施的不断改善和城市服务能力的不断升级。交警、城管、环卫工人、水电抢修人员忙碌不歇的身影成为这个新春最美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