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掩饰

◎ [韩]安垠泳

眼 神

“这手套不卖吗？”

“可以卖给你，一万元。”

“什么？”

“一万元。”她的声音居然变得洪亮起来。

“一副橡胶手套要一万元？”

“一万元！”

虽然我觉得有点贵，但面对眼前这个瘦弱的老人，我实在没法像在市场里买东西那样还价，或是嘴里念叨一句“这也太贵了吧”，然后转身走开。

我没时间也不想继续和她纠缠，再次打开钱包拿出一张面值一万元的钞票，然后顺手拿过她手里的手套。没想到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钱，并用力抢我手里的手套。这些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我下意识地往回拽手套。天啊，这老太太居然使劲儿掐我的胳膊。虽然穿着外套，可我还是疼得直发麻。

我又问了一遍：“这手套不是要卖的吗？”

老太太还是嘟哝着“儿子跑了，我这死不了的老婆子只好坐在这儿，给点儿钱吧”，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

“怎么会这样？”就在我无奈地转身离去的瞬间，看到了老人那空洞无物的眼神。那眼神似乎要把我吃掉，让人毛骨悚然。那眼神中似乎凝聚了自己孤零零地留在世上的所有怨恨。在这样的眼神下，我和她谈常识或是道德又有什么用呢？在掐我的那一刻，她恨不得要拽我一起去地狱。她已经绝望到不行了。

现在想起来，我仍然觉得那眼神仿佛已经脱离了人间许久，空虚，冰冷，充满了深深的悲哀，就像已枯萎多年、只剩下回声的废井一样。

我经常会碰到交谈时不看对方的眼睛的人，而我是那种不看对方的眼睛就会觉得异常尴尬的人。对面的人如果一直不与你对视，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出于过于谨慎或害羞的性格，还有一种则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在做什么，灵魂处以漂流的状态。

第一种情况可以通过有意识的训练去改变，只要本人产生足够的自信、集中于谈话本身就可以了。若是第二种情况的话，交流技巧已经不重要，因为他整个人都是一艘失去航标的帆船，在随波逐流。只有重新找到自我，才有可能有所改变。

每个人都有目光黯淡的时候。如果某天当你照镜子时，发现自己的眼神穿过镜子、穿过墙壁、穿过亿劫岁月，却没有任何的情感和内容，那么你应该有所警觉。如果眼神失去了光泽，灵魂也会变得荒芜。肢体语言和表情虽然可以掩饰，但眼神是无法掩饰的，它可以暴露你的一切。（摘自《世界上最值得珍惜的人是自己》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图/刘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