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经济版图里的两会代表委员

“在未来的经济生活中要更活跃的，就是企业家群体。”在中国政法大学教授郎佩娟看来，互联网企业家们参政实属正常。“企业家参政的最高形式是当选人大代表，并以人大代表的身份参政。”

与传统产业的企业家相比，这些两会上代表新经济的新面孔，无疑是行业形势消长的注脚。

南方周末记者 谭畅

南方周末实习生 阚纯裕 席莉莉

“今天的互联网代表委员比往年明显要多。不过他们都是大咖，我还是个创业者。”2018年2月25日一早，首次当选的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猪八戒网董事长朱明跃发现自己又成了新闻的主角。那则新闻的标题让朱明跃心中豪气顿生——两会将迎来“互联网掌门人矩阵”。

这个阵营，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当今中国的互联网版图。BAT中，腾讯总裁马化腾连任全国人大代表，百度董事长李彦宏连任全国政协委员。马云不在其中，但阿里巴巴集团也首次拥有了自己的全国人大代表——首席技术官王坚在浙江当选。

风头正盛的小米总裁雷军，同样连任全国人大代表，京东集团CEO刘强东、网易CEO丁磊、360集团CEO周鸿祎、搜狗公司CEO王小川，则成为本届全国政协委员中的新面孔。

五年前，马化腾、雷军、李彦宏的身影在“两会”会场上还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如今形势大不相同。除了BAT等传统互联网巨头，一些代表国家和地方发展战略的新兴行业纷纷在名单中占据一席之地。被称作“人工智能第一股”的科大讯飞，其董事长刘庆峰已连续四届担任全国人大代表，此前人工智能已上升为国家战略，在2017年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

当然也有公司规模略小，但在当地知名的创业创新企业代表。和朱明跃成为重庆团代表一样，58集团CEO姚劲波也首次当选，他的名字出现在湖南团代表名单上。

与传统产业的企业家相比，这些两会上代表新经济的新面孔，无疑是行业形势消长的注脚。

代表新经济

“在未来的经济生活中要更活跃的，就是企业家群体。”在中国政法大学教授郎佩娟看来，互联网企业家们参政实属正常。“企业家参政的最高形式是当选人大代表，并以人大代表的身份参政。”

郎佩娟长期研究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她2015年受《人民论坛》杂志邀请，对企业家人大代表参政进行观察。在发表的文章中，她援引了媒体的统计数据：在2987名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中，企业家约占20%；在2987名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中，企业家占23%。

“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了，最应该关注的，就是企业家群体。”郎佩娟说。

而在呼唤“新经济”的时代，互联网企业，无疑是政府关注的重镇。2015年十二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提出“互联网+”行动计划，之后各地政策频出，为地方性“互联网+”行动计划鸣锣开道。

阿里云的王坚博士和海康威视董事长陈宗年，无疑是这一政策的受惠者。

他们担任全国人大代表的浙江，正是全国首个提出打造信息经济大省的省份。政府正雄心勃勃，致力打造更有活力的产业生态系统，一批国家级的互联网创业小镇、基金小镇、云计算小镇在过去两年已初见规模。

白山云科技创始人兼CEO霍涛是今年在贵州新当选的全国人大代表。2012年的云计算浪潮中，贵州凭借高海拔、低气温、低能耗成本等优势脱颖而出，成为了与内蒙古并列的数据中心集群地。2014年起，大数据产业被贵州视为经济“弯道超车”的重要砝码。

“大数据创客”霍涛的企业就诞生在贵州，自2015年4月诞生之日起，就与贵州各级政府互动良好。霍涛迅速成为当地的明星企业家，此次当选人大代表，亦可见贵州对于大数据产业的扶持力度。

事实上，贵州可能是唯一从大数据产业界选举出全国人大代表的省份，而且不只选举出一个。贵阳朗玛信息技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王伟今年连任了全国人大代表，上一届任期内，他就频频为贵州发展大数据站台。

2014年，贵州省委宣传部全国“两会”宣传工作组组织了一场名为“云中漫步——贵州迎来大数据时代”的专场主题采访活动，王伟现场表态，“会以独到的方式进入这个行业。”之后的2015年，成为这家互联网企业发展健康大数据产业的起步之年。

去年宣布要在2020年建成国内互联网经济高地的重庆，则选举本土互联网企业家朱明跃为全国人大代表。

2017年11月，朱明跃成为全国经济座谈会的座上宾，国务院邀请他作为新经济的代表去发言。“当时参加的发言企业总共只有三家。”朱明跃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参加座谈会后，他感受到国家对于新经济发展确实非常重视，年底就报名参选全国人大代表。

“企业代表” 代表谁？

本届全国人大，全国35个选举单位选出2980名代表。2月24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公布了代表名单：一线工人、农民代表468名（其中有45名农民工代表），占代表总数的15.70%，提高了2.28个百分点；专业技术人员代表613名，占代表总数的20.57%，提高了0.15个百分点；党政领导干部代表1011名，占代表总数的33.93%，降低了0.95个百分点。

但报告没有专门针对企业家代表群体的统计。南方周末记者根据名单查询了代表们的职业，并将其中的私营企业主、国有企业经理等在企业中从事高层管理的代表纳入“企业家”范畴进行了统计。至少有402名新一届全国人大代表是企业家，占比13%。（有部分初次当选的代表披露信息较少，无法确定职业，企业家代表的实际人数或多于402名。）

本届全国人大35个选举单位中，企业家代表比例最高的是香港特别行政区：36名代表中有19名企业家，超过了半数。

内地31个省级代表团中，企业家代表比例排名前三的是山东、重庆、河北。最少的可能是西藏自治区，20名代表中有1人暂未查询到从事职业，剩余19名代表中没有一名企业家。与上两届相比，今年辽宁的企业家代表数量减少较明显。

内地31个省级代表团共产生了377名企业家代表，其中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家的比例约为4∶6。郎佩娟认为这个比例比较合理：“国企领导很大一部分就是政府系统派下来的。（人大代表中）公权力机关的已经占了不少了，把更多的参政议政机会给民企，从未来中国经济发展的角度来看更合适。”

从《胡润百富榜2017》中搜寻，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中，个人财富排在前五位的是腾讯的马化腾、吉利的李书福、苏宁的张近东、小米的雷军、恒瑞制药的孙飘扬。

十三届全国政协委员中，个人财富前五位则是恒大的许家印、百度的李彦宏、网易的丁磊、正威国际的王文银和“红牛之父”严彬。碧桂园的杨国强连任了全国政协委员，只不过在胡润全球富豪榜上留名的是他的女儿杨惠妍。

2016年，胡润研究院曾发布《两会中的上榜企业家报告2016》，统计了第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中的上榜企业家，共有218位，个人财富均超过20亿元。117位人大代表和101位政协委员上榜，分别占第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总人数的3.9%和4.5%。

对于企业家代表委员如何参政议政，一位曾是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的企业家谨慎地表示：“人民代表大会代表，还是应该代表人民，代表老百姓吧。”他记忆犹新的是，当年一位担任全国政协委员的房地产商不赞同价格调控，“两会”期间对媒体称“本身没有买房能力，就不要来埋怨政府、社会和开发商，因为现在中国住房改革发展的投入是很大的”。

话音落地，激起一片骂声。“我从那次就反思，有的话虽然符合行业利益，但明显损害老百姓利益，做代表委员的还是不便说。”上述企业家代表说。

不过，也有研究代议制的专家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企业家代表就应该代表企业、行业利益。“‘人民群众是比较笼统的表述，要再细分为不同群体，不同群体都应该有自己的代表。”

“我觉得企业家一定要敢于表达，一定要把自己的愿望大胆地说出来。”郎佩娟说，要鼓励企业家参政，鼓励企业家参选人大代表。

春节前夕，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山东皇明集团董事长黄鸣实名举报当地市委书记，批评当地营商环境不好。郎佩娟就觉得，这位企业家“特别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