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剧教父”陈铭章:我很在乎观众,但不讨好观众

2018-02-26 16:30裘雪琼张慧尹夕远
博客天下 2017年23期
关键词:陈乔恩偶像剧喜剧

裘雪琼+张慧+尹夕远

台湾导演陈铭章自带“破纪录”属性,这一点如今很少有人敢否认了。

2017年播出的《人间至味是清欢》,总播放量超过100亿。导演本人似乎有些波澜不惊了。毕竟,他2015年打造的《克拉恋人》,点击率曾突破112亿。

陈铭章进军大陆的首部电视剧,是2010年播出的《杜拉拉升职记》。

他为这部职场剧套上偶像剧外衣。画面明亮多彩,片头片尾使用漫画,由S.H.E演唱主题曲。

但电视台最初并不买账。“他们要的是之前都市剧那种灰色调调的。”陈铭章告诉火星试验室。回到台湾,他接到电视台要求修改的电话,当即回答:“你们想怎么改你们随便,我不想改。”

《杜拉拉升职记》播出后,以5.32%的平均收视率跃居同时段全国卫视排名榜首。电视台从此服气,明白了陈铭章三个字前为何总有“金牌偶像剧导演”“偶像剧教父”的前缀。

他的职业履历足够华丽:担任导演16年,累计拍摄30部偶像剧,屡创收视纪录。2001年,处女作《MVP情人》是台湾年度收视冠军;2005年,《王子变青蛙》成为台湾第一部最高收视率破8%的偶像剧;3年后,这一数据被《命中注定我爱你》的13.64%刷新。

“我是个有温度的创作人。”这个AB血型的双子座男人笑了一会儿,而后认真沉思,给出了自我定义。

有温度的创作不足以概括他的全部—他敏感,有趣,情绪丰富。在他有四重人格这个问题上,认识他的人总能迅速达成共识。

“他是自带雷阵雨功效的男人。好像卡通人物,他的头上一会儿顶着太阳,一会儿又聚拢乌云下起雷阵雨。”出品人兼制片人周恬告诉记者,他们合作过《遇见王沥川》。

为喜剧正名了

陈铭章中等个头,身材敦实,粗眉、小眼,笑起来有酒窝,乍看与小熊维尼有几分相似。

“我的中年危机,就是我的老花眼。”他45岁了,配了一副150度的老花眼镜,夹在鼻子上的那种,看书时必须佩戴,因为“书里的字太小了”。

至于油腻,他“供认不讳”,“我就喜欢吃炸的、烤的。我比较在乎生活要快乐,不太care养生,人又不知道活到什么时候,想吃什么就吃。”

这种快乐生活观留下的痕迹,“应该是三下巴啦。”他乐于主动揭短,说完还努力往脖子处收缩下巴,逼迫隐藏的第三层脂肪现形。饶是如此,他也没想过去锻炼,因为“不喜欢”。

陈铭章拥有402万微博粉丝,他们叫他“胖导儿”,女演员焦俊艳调侃他是“网红导演”。

他乐意与网友分享日常点滴—

出工拍戏,他晒早餐。“4颗好吃的上海锅贴加2颗蛋黄不熟的荷包蛋”,照片里,他挑眉抿嘴、眼神直勾勾盯住保温盒内的荷包蛋。

飞去伦敦度假,他站得远远的,用右手扣住伦敦眼。配文充满调戏意味:“‘伦敦眼了不起呀?大咖我还不是照捏不误?我捏、我捏、我捏捏捏!”附带三个傲慢表情。

身处压力繁重、环境嘈杂的片场,陈铭章不发火的时候总是挺乐和。

2008年,陈乔恩与陈铭章合作《命中注定我爱你》,常常联合起来“围攻”老实的阮经天—陈铭章说一句:“哎呀阮经天现在红了,便当都要吃两个了。”陈乔恩立马接上:“是啊,之后牛排都要吃两份了。”

“(最初)小天插不上话,这个戏拍完,小天就很会说话了。”陈乔恩对火星试验室说完,忍不住笑。

2012年,拍摄《遇见王沥川》期间,周恬常去拍摄现场,发现陈铭章“平时爱开玩笑,嘻嘻哈哈的,讲话有趣,跟演员很能互动”。

幽默轻松是性格使然,陈铭章天然亲近喜剧。在台湾世新大学念大三时,他为校话剧社团执导的莎士比亚喜剧《驯悍记》,击败51个参赛作品,摘得当年台湾大专杯话剧比赛冠军。

服完兵役后,陈铭章加入刘俊杰创立的“声色工场”—台湾三立电视台旗下的偶像剧制作公司。

那是2000年,以红遍两岸三地《流星花园》为标志,台湾偶像剧进入发轫期。一到周日晚上,七大电视台全在播放偶像剧,竞争很快白热化。

“声色工场”的处女作《薰衣草》大获成功—2001年12月播出时,斩获同时段收视率第一。副导演陈铭章从中总结的成功经验是,“起用氣质干净的新人,场景和服化道要很时尚很都市,拍摄用大光圈让画面明亮,剧情要(与现实)有距离感,带点梦幻成分。”

2005年开始,陈铭章有意识地在偶像剧中注入喜剧元素。拍摄《王子变青蛙》时,他专门挑喜剧戏份重的场次来拍,还请话剧演员饰演金枝妈妈、胖二姐等配角。

他为《命中注定我爱你》安排的开场戏,在拥挤的办公电梯里,女主角陈欣怡两手拎满咖啡,脸庞和眼镜双双被挤歪,一进办公室就被同事贴了一脸写满工作事项的便利贴。

陈欣怡的窘迫模样一下子逗笑了学生时代的施定柔,她当时就想,“这个导演很会制造喜剧感觉。”

几年后,编剧施定柔在自己写的另一场电梯戏中,再次感受到陈铭章的喜剧功力。

拍《遇见王沥川》时,施定柔的剧本上写着“谢小秋裹着浴巾乘坐酒店电梯”。而呈现效果是:电梯里,一位戴眼镜的男客人佯装淡定,视线止不住瞥向谢小秋;谢小秋瞪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不爽与无奈;男客人转头正视前方,努力维持镇定,却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

男客人是陈铭章拉剧组工作人员客串的,转头、瞪眼、吞口水的动作,均来自陈铭章的设计与示范。“他在这种细节上的修改是加分的。”施定柔说。

这段时长20秒、于无声处展示人性的戏份,属于陈铭章钟爱的喜剧化处理。“走路撞到玻璃,走路滑倒,这些都会(让人)发笑,但这东西便宜,我不喜欢。”

“他觉得笑声不是跟观众要来的,好的喜剧是观众给你笑声。”陈玉珊告诉记者。她在三立电视台担任制片人时,在《王子变青蛙》《命中注定我爱你》中与陈铭章搭档。

她从不怕写喜剧场景给陈铭章,因为后者总能恰当拿捏,将荒谬剧情拍得“真心”,让观众“想都没想就笑出来”。endprint

多年摸索,陈铭章沉淀出一个固定拍摄模式—把偶像剧当喜剧拍,前半段处理得轻松幽默,再引导观众沉入后半段的情感世界—喜感而温暖,不嘲笑不刻薄。

《命中注定我爱你》就是这样。它讲述“最没用”的女职员与“什么都不会”的富家公子的爱情故事,播出9年后,仍是台湾偶像剧的收视纪录保持者。

2008年,这部剧打败《恶作剧之吻2》,摘得第43届金钟奖最佳戏剧节目奖,实现了偶像剧零的突破。

但陈铭章更看重另一种突破:一贯作为陪跑者、“不入流,没有艺术含量”的喜剧,首度收获来自学界的认可。

“我为喜剧正名了。”这是在人生高光时刻,陈铭章脑海中最强烈的念头。

专业的人,很喜欢跟我一起工作

《命中注定我爱你》的一座奖杯,随即搅动了台湾偶像剧市场。

陈玉珊发现,此后大量偶像剧摒弃苦情虐恋套路,勇敢地尝试喜剧元素。

另一个显著变化是,台湾偶像剧加速了从校园题材向现实主义题材的蜕变:《放羊的星星》《下一站幸福》将女主角设定为单亲妈妈;《败犬女王》《我可能不会爱你》聚焦大龄男女婚恋议题……

剧集稳定的输出效果与陈铭章的专业密不可分。

2013年年初,施定柔前往苏黎世探班,第一次见到工作状态中的陈铭章—严肃,少说闲话,作风迅猛凌厉,与微博上“很鬼马很搞笑”的形象相去甚远。

“我比较讲究效率,要专业,要很快。不够专业的人,在我这边工作压力大。专业的人,很喜欢跟我一起工作。”陈铭章说。

在台湾拍戏时,演员准备好了,道具没到位,全组在那里傻等,他会气得大骂:“我还要等多久,我晚上有约会你们知道吗,你们这是在浪费时间。”

2009年转战大陆后,陈铭章的严格作风一如既往。

拍摄《杜拉拉升职记》时,有场戏演员一直笑场,他当场摔了导演椅子。

《面包树上的女人》要拍外景戏,剧组比他到现场还晚,“简直莫名其妙”。等剧组车队到了,他撂一句“我收工回家了”,便坐车离开。无论制片人好言安抚,还是急得跳脚,他都坚持不回片场。

迟到是陈铭章最难忍受的“死罩门”。

演员朱亚文记得,刚进剧组,陈铭章就对演员集体申明,“不喜欢有人迟到”。

“这是原则性的。他可以原谅你能力不行,但不能原谅你的过分偷懒。”朱亚文告诉记者。

拍戏期间,陈铭章早上6点起床,8点左右开拍,晚上8点收工,他“还能生活一下”,看一部电影。

“他把拍摄当成一份早九晚五的工作。有些导演是没日没夜(拍),他有严格的工作和休闲(区分)。”施定柔感叹。

初入行时,陈铭章是做不到这般游刃有余的。

执导《MVP情人》时,他才28岁,饰演女主角的张韶涵20岁,毫无演戏经验。拍哭戏时,张韶涵哭不出来,陈铭章也没招,只能傻等上两个小时。“导演是笨蛋,演员也是笨蛋。”他自嘲。

他也无法为工作与生活划出明晰界限。台湾奉行边拍边播的制作模式,整个剧组都超时干活。除了拍摄,陈铭章还操心剪辑、配音、配字幕、修改剧本事项,一天睡五六个小时,“睁开眼都是在工作”。

有一次,他从电视台骑摩托车回家,累到半路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直接撞上前方等红灯的车。

台湾的偶像剧土壤培育了陈铭章的专业、高效,也让他对收视格外敏感。

每周日晚上播完剧,陈铭章周一上午11点就能拿到收视报表。起伏密匝的曲线对应每一分钟的剧情,他如同扫雷员般细致比对:新人物几次出场,收视率都往下掉,下一集新人物必消失,要么出国念书,要么出车祸身亡。

播出平台换到视频网站,陈铭章还是关注收视率。他的经纪人兼合伙人白成浩说,每部戏播出时,他们都会紧盯台、网的收视数据。

“陈导会找视频网站的人聊天,知道网站点击量如何计算、会员数量有多少、男女比例,他学习、吸收信息的能力非常强。”白成浩告诉记者。

微博是陈铭章了解观众的一大阵地。

“今天的我突然很好奇,我的理智粉,都是几岁的?”“今天我要问问大家:你是什么职业的?”这两條微博,分别收到2275条与1603条留言。陈铭章每条都回复,有时是简洁文字,有时使用鲜花、点赞、可爱、爱心等表情。

他对观众喜好了然于胸,但从不刻意迎合。“我很在乎观众,但我不讨好观众”。

比如《王子变青蛙》有个“十秒钟的真爱”桥段。女主叶天瑜请求男主角单均昊暂时当回茼蒿拥抱自己,承诺拥抱之后她将再不出现。

原本的剧情设计有些拖沓。“如果我是观众的话,我已经不耐烦了。”编剧会议上,陈铭章下了死命令,“我要有一点变化,下期预告必须有他俩抱在一起的画面。”

由此诞生的“十秒钟的真爱”创下收视小高潮。

大孩子

白成浩初次见陈铭章是在2011年冬天,上海的片场,陈铭章裹着厚实的深色羽绒服,双手插在卡通造型的暖手袋里。

像个大小孩,认识陈铭章的人,大都会有这个印象。

在拍摄现场,陈铭章不开心了,会独自走开、默默散步;开心了,他会蹦蹦跶跶地过来。“就像个初中生一样。”演员王丽坤告诉记者。

“他心理年龄大概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王一博这样形容陈铭章。他在《人间至味是清欢》中饰演男二号翟至味。

陈铭章爱吃卤肉饭,爱喝奶茶。每次探班,周恬总会给他捎杯珍珠奶茶。“爱吃甜食的男人,都是有一颗童心。他是爱喝奶茶的男人,所以有少女心。”

陈铭章表达情绪直接,喜怒转换快。前一分钟他还温情脉脉地感谢粉丝:“拍戏苦闷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上微博看看他们,能得到一种安慰。他们是真心关心,真心陪伴。”

下一分钟聊起粉丝吵架,他就语气愤然,语速快似机关枪:“我但凡看到骂人的评论,我就拉黑。我拉黑1900多个哎。”endprint

陈铭章的泪点与笑点都高,可一旦被戳中,内心便会翻江倒海。两年前,他在咖啡馆阅读小说《慈悲客栈》,先是“哭成狗”,之后“笑成猴”,还跑到微博自嘲,“相对于我43岁的高龄,这生动的反应令我好生尴尬”。

前不久,看电影《相爱相亲》,他三度落泪。

吴彦姝扮演的姥姥,拿毛巾擦花自己和丈夫唯一一张合成照片。大銀幕上,姥姥着急流泪,观众席内的陈铭章也着急流泪。

影片末尾,姥姥同意迁坟。她深深凝视一眼丈夫遗骸,分外平静地说:“走吧,我不要你了”。陈铭章没止住眼泪,“用轻快的方式诠释悲痛的情绪,我很感动”。

他向来会被讲述长辈与后辈情感的故事打动。“讲父子的我会比较容易哭。”

陈铭章出生在台南乡下,是家中幼子。陈家家教严,父子是典型的“上对下”相处模式。陈铭章记忆中,父亲很遥远,极少跟他说话,更不敢想象拥抱、说“我爱你”。他更珍惜与80岁母亲的相伴时光。近些年,只要不拍戏,陈铭章规定自己每月回一次台南,陪母亲待上十天。

父亲去世二十多年了。四个哥哥都在梦里见过父亲。“就我没有,好遗憾哪。”他声音低低,委屈得像被夺走糖果的孩子。

如果得到一个与过世之人的对话机会,陈铭章希望能告诉爸爸,“我现在还单身,但我过得挺好的”。

擅长用偶像剧勾勒爱情的陈铭章,骨子里是爱情悲观主义者。

他谈过4段恋爱,全情投入却无疾而终,一如他家里那三十几本张小娴的小说—主人公苦心经营却总落得分手下场。

“我现在去香港会跟张小娴吃饭,我说我到现在单身都赖你,你的小说培养我对爱情的悲观。”他努努嘴,做出推卸责任的样子。

老灵魂

陈铭章台北家中,占据整面墙壁的书架上陈列着他执导的30部偶像剧的DVD、原声大碟和写真图文。

他与白成浩共同创立的热气球(北京)影视文化有限公司,大厅朝南的墙壁上悬挂着多幅他的作品海报,用玻璃框细心装裱,有陈乔恩、明道、阮经天等人的亲笔签名。

最近五年,陈铭章保持一年拍一两部戏的慢节奏。从网络舆论里,他也感知到偶像剧的环境正在变化。

“当年(大家)觉得偶像剧很洋气,现在偶像剧是贬义词啦。”陈铭章陷在沙发里,跷着二郎腿,一张脸被夕阳照得半明半暗,“(大家)感觉(偶像剧里头是)一群不会演戏的人。”

他珍惜自己的羽毛,坚持低龄幼稚的剧本不接;尽量拍原创剧本;选择主演时,相较冲流量他更关心演技。

层层过滤后,能激发他创作欲望的项目并不多。

2017年4月,拍完《亲爱的味道》,陈铭章开启半年休假模式。在北京时,他买上一沓话剧票,做笔记排日程,天天看剧,还会为了看戏飞到纽约和伦敦小住。

回台湾他最期待的事,则是看电影。最夸张的一次,他一天没出电影院,连看八部电影。他喜欢独自观影,能心无旁骛,无需担心旁人喜好。

相交多年,白成浩认为陈铭章没有世俗意义上的夜生活—晚上活动限于看话剧、看电影,而所谓社交,则是喝咖啡、约下午茶,从不唱K、喝酒。陈铭章觉得酒很难喝。

热爱电影的陈铭章只拍过一部电影,且羞于承认,“拍得不愉快,它都不算是我的作品”。后来,陈玉珊请他执导电影《少女时代》,他摆摆手,“你自己拍吧,我可以协助。”

“拍电影我觉得我不会,但是大家都说‘你谦虚,我也不懂为什么这么多人觉得我会。”他歪头斟酌下措辞,“电影在我心中是很值得尊敬的东西。昆汀说,没想说的话就别开摄影机。哪一天,我如果要拍电影,肯定是我想表达了。”

“(电视)市场上好的商品不多,我一直希望提供好的商品给观众。”他坦诚地说。

偶像剧领域日渐失去乐趣之时,陈铭章发现话剧舞台能激发自己的创意火花。

2014年,他加入北京至乐汇,担任旗下怪咖剧团多部作品的艺术总监,参与监制《驴得水》《东北往事》《破阵子》等。此前,他是怪咖剧团的忠实粉丝。

两年前,陈铭章因音乐剧《小王子》结识音乐制作人樊冲。“他是我的伯乐。”樊冲说。

2017年9月面世的《高手》是俩人搭档的第二部音乐剧。彩排时,虽然忙于《漂洋过海来看你》的后期制作,陈铭章隔两天来看一次排练,一起商量点子。

音乐剧上演时,陈铭章充分动用人脉—给熟识演员送票,演员观看后在微博推荐转发,“起了非常大的宣传作用”。

陈铭章素来古道热肠,扶持了很多像樊冲这样的年轻人。

比如刚出道、在《薰衣草》里演配角的陈乔恩。

“你的整个表演很剧场,有舞台节奏,我特别喜欢。”陈铭章的这句肯定,陈乔恩记到现在。“我会觉得说,原来我是可以演戏的,原来我的喜欢没有错,原来会有人看到。”

参演《王子变青蛙》前,陈乔恩因反抗主持业务而被经纪公司冷冻一年多。选角前一天,陈铭章特意来找她,希望她好好准备试镜,来演女主角。

古灵精怪的叶天瑜天然适合陈乔恩,《命中注定我爱你》中隐忍委屈的陈欣怡却是一大挑战。在片场,陈乔恩眼神一动,表情一闪,动作一多,陈铭章悉数喊“卡”,删去不要。

“我就是要把她擅长的牌通通扔掉。结果播出后,她入围金钟奖(最佳女演员),大家看到了新的她。”陈铭章说。

2012年,陈铭章任联合监制的舞台剧《面包树上的女人》进入筹备期。他想到让已合作6部电视剧的陈乔恩挑大梁。

陈铭章专挑晚上打电话,打温情牌,也用激将法:“乔恩,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你一直都是我的爱将,我的骄傲,我希望看到你还可以成长到怎么样。”

话剧零经验的陈乔恩,就这样被“骗”到了上海。她压力非常大,担心肢体僵硬、口音奇怪、记不得开场长达50句的独白。

最后一次合练,她还是忘词,压力大到崩溃。当天夜里三点钟,陈乔恩紧张得打电话臭骂陈铭章,“我被你害死啦!”信誓旦旦说“要逃走”。陈铭章则不担心,说陈乔恩一定是“喝了酒”。次日,她的舞台首秀顺利完成。endprint

凭借此剧,陈乔恩拿下第四届北京丹尼国际舞台表演艺术奖最佳女主角。同年捧得最佳男主角奖杯的,是冯远征。

陈铭章很兴奋地告诉她:“陈乔恩我告诉你,你拿的那些偶像剧最受歡迎女演员啊,这些都是水的!丹尼奖才是镀金的!这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奖。别人再说你什么,你就把这个奖端出来!”

身体里住了四个人

陈铭章时常跟朋友开玩笑,自己身体里住了四个人,“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哪一个人、什么时候会跑出来,陈铭章自己不知道,旁人更无法预料。

前女友说他:“我都不知道今天来约会的人是哪个,是X还是Y?”她们都喜欢阳光乐观的X,对安静沉郁的Y不太感冒。

樊冲觉得,陈铭章有时“非常和蔼、平易近人”,有时会“突然爆发、甩手走人”。

周恬深有同感,“有时候我们就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导演臭着张脸”。

相处久了,她摸准陈铭章的脾性变化规律:在气头上时,他会全然沉浸于自己小宇宙的爆发中,顾不得旁人的感受;等火气下去了,他才意识到身边伙伴,耐心平和地解释发火原因,并认真反思、一一诚意致歉,“哎,我刚刚不是说你哦”。

“如果在他发脾气时,有人和他对着干,那就是世界大战。”周恬笑呵呵地分享与陈铭章的相处之道,“我属于自动忽略,反正他一会儿就好了。有时看着他叨叨叨,很快又恢复常态,就觉得刚刚那幕像喜剧片一样。”

如今,暴脾气陈铭章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年纪大了,他慢慢懂得控制自己;“陈家班”配合多年,越发默契,点燃他脾气的导火索变少了。

敏感、情绪化的性格特质适合当演员:爆发力好,入戏快。陈铭章的起点正是话剧演员,这也让他成为陈玉珊合作过的导演里“最懂表演的人之一”。“诠释一个角色时,他从演员角度思考脉络,该怎么表演,分镜应该怎么拍。而且他特别能引发演员与演员之间的化学反应。”

制造化学反应,需要导演具备精准讲戏的表达能力。陈铭章就是那种“很爱演”的戏精导演。

《遇见王沥川》有一场发生在苏黎世酒店的缠绵床戏。谢小秋猛扑不成,转而采取诱惑策略:她先伸手抚摸王沥川的胡楂,接着跪坐在他背后,按摩肩部的双手缓缓探向领口,一颗颗解开他的衬衫纽扣,循序渐进,温柔又坚定。

陈铭章设计了上述一系列动作,但焦俊艳和高以翔脸皮薄,起先难以进入状态。陈铭章亲自上场,对着男副导演展开温柔攻势。“我是完全按照导演的一套设计把它完成了。”焦俊艳回忆。

执着于拍好每场戏,是陈铭章早些年的习惯。他为此会与监制起争执,会埋怨演员赶飞机提早离开。要是一场戏拍得不好,他连着三天心情阴郁,觉得自己“很差劲”。

这股苛刻劲的缓和,源自11年前。2006年,陈铭章拍摄《爱情魔法师》,向剧组一位优秀的喜剧演员请教演戏经验。

经验只有七个字:“凡事不要太认真”—不要老拿放大镜去纠正什么,人生应当轻松些过,很多东西无须太较真。

“这句话到现在都是我的座右铭。我希望我的人生是一个喜剧。”陈铭章说。年岁渐长、阅历渐增,在他体内,较真的陈铭章与轻松的陈铭章已逐渐能随时切换、快乐共存。3395.jpg

于无声处展示人性,属于陈铭章钟爱的喜剧化处理。“走路撞到玻璃,走路滑倒,这些都会(让人)发笑,但这东西便宜,我不喜欢”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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