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赢家文淇：姑娘倔强

张弘+方奕晗

火星

过完14岁生日3个多月，11月25日20时50分，演员文淇从黄渤手中接过54届金马奖最佳女配角奖杯。她哭着感谢了很多人，“感谢去年遇到《血观音》，谢谢杨雅喆导演看到我的中二，那么认真那么自信地对待每个角色。”

最佳女配角的角逐被称为“死亡之组”，同时入围的还有吴彦姝、陈湘琪、许玮甯、叶德娴等老戏骨。但金马奖还是更青睐《血观音》里的棠真：“（文淇）在《血观音》从冷静到最后奔放淋漓的转折，令人惊艳。过人的资质与演技，让人耳目一新”。

这届金马奖上，文淇还因为在《嘉年华》中的表演，获得最佳女主角提名。“后生可畏，确实厉害啊，才14岁。”黄渤感慨，“希望她在以后的道路越走越稳。”

11月24日在内地院线上映并引起社会关注的影片《嘉年华》，把敏感的未成年性侵话题搬上银幕。文淇饰演16岁的宾馆服务员小米，黑户，漂泊了一个又一个城市，在成人世界摸爬滚打，对自己的过去只字不提。片尾，她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描画妆容，换上白裙子，对着镜子戴上耳环，要逃往下一个栖息之所，眼神里透着绝望。

离开前，她有场哭戏。

因为“会哭”，文淇听过很多关于“天赋”的溢美之词。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她哭是没有鼻涕的，特别上镜。“文淇是老天爷赏饭吃。”几天前，经纪人曲瑞漪带她去录一个电视剧的主题曲，听到制片人这样评价。

哭戏拍到最后，导演文晏喊cut，文淇没有收住，又持续了十几分钟。她对火星试验室回忆当时的情景：“一直走不出来，整个人非常不好，很难过。”事后文淇得知，拍那场戏时，导演和摄影师被感染得在一旁抹泪。

文晏对文淇的印象是“很成熟”。《嘉年华》试镜，文淇先试了12岁的小文一角，感觉太成熟，又去试16岁的小米。文晏安排了3场戏，没作任何解释，剧本上有个“雏”字，文淇甚至还不认识。

电影拍摄时，文淇没有拿到完整的剧本，只知道这是个关于流浪少女打工谋生的故事。导演不希望她有太多想法，因为这个年龄，想法太多反而无助于表演。“我们都非常吃惊，她非常出色。我为什么不跟她讲（全部剧情），就是为了看她最本能的反应。她的很多基本素质都非常好。”文晏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这部电影的厚重感是靠形形色色的成年角色衬托的，文淇只需要非常单纯地去表演。

剧本用8个字形容小米：身材敦实、眼神倔强。文晏曾对媒体说，这个女孩是冷的、硬的，老练又冷漠地和成人世界做着交易。她因此剪掉了结尾那段让文淇“非常非常难过”的哭戏。

演员彭静在《嘉年华》中与文淇有较多对手戏。她告诉火星试验室，跟文淇试戏后，觉得这个女孩很像日本天才童星芦田爱菜。“别的小孩就真的是小孩，只是念出了大人给的台词，文淇说台词非常自然。”

文淇不知道自己在《血观音》中扮演的是一个暗黑角色。站在金马奖舞台上，她说：“演出暗黑的部分是靠导演和表演老师做指导，以我的年龄很难去真正理解和体验电影里的事，靠跟他们的沟通和传达指令来完成。”

文淇10岁出道，演过5部电影和5部电视剧。演《嘉年华》时只有12岁半。她曾暗自定下目标，20岁左右演技要达到娜塔莉·波特曼在《黑天鹅》里的水准。这个1981年生于耶路撒冷的美国演员，13岁出演《这个杀手不太冷》一举成名，后来又在《V字仇杀队》《第一夫人》等影片中有上佳表现。这种人生轨迹是文淇向往的，至少在起点上她和波特曼一样，都在少年时期展现出非凡演技。

不止《黑天鹅》，文淇时常挂嘴边的还有《桃姐》和《七宗罪》，以及一些不屬于她这个年龄的电影。说起这事，她把右腿搭在左膝上，挺直腰板，双手抱住膝盖，摆出一副成年人的姿态。“没什么看不懂的，要不然我该看什么？天线宝宝吗？”说完，她自己乐了。

过去，文淇觉得拍戏只是玩乐，但《嘉年华》之后，她希望“把演员当成一生的职业”—对正在北京上初三的她来说，这个决定远比一个又一个奖杯更有意义。

16岁的小米表面上像成人，但内心始终是个孩子，迷茫、挣扎，倔强得不肯低头，为了生计不惜跟大人做交易，甚至是敲诈。对年纪略小的文淇来说，柔软善良是女孩子的天性，需要着重打造的是超越年龄的坚硬。

开拍前，导演告诉文淇妈妈，不要跟着她，让她一个人出门，找到独立的感觉。她要求文淇到厦门海滨宾馆体验服务员的日常生活，连续一周每天跟着保洁阿姨整理床铺、刷马桶、冲洗淋浴间、清理垃圾。辛苦是必然的，文淇打扫完一个房间，腰都酸得直不起来。

“就是让她去干活，不停地真干真练，直到一眼看，真是个服务员模样。”文晏说。

但文淇从来没跟妈妈抱怨过这些。“她对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有新鲜感，很愿意尝试。” 文淇妈妈告诉火星试验室。

彭静也问过文淇体验生活的经历，得到的回答是，“不累啊，有段时间，阿姨还说我学得快呢”。

一切与演戏有关的工作，学电瓶车、拍夜戏、大冬天穿裙子，文淇统统不拒绝。她像成年人一样，默默接受着剧本里的一切设定。偶尔也闹情绪，她就默默提醒自己：我是一个演员。

演对手戏的都是成年演员，但文淇不甘落后。她喜欢表演，很重要的原因是“每完成一场戏就很有成就感，得到大家的表扬就会小窃喜”。这种超越年龄的职业态度让彭静感叹：“她好像小小年纪已经把演戏当成工作了。”

如果追溯起来，抗压性和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多半来自小学时艺术班的经历。文淇学的是舞蹈，刚进班没几天，就闹着退出，因为每天被老师强按着拉筋、劈叉，经常凌晨两三点疼醒。老师则跟文淇妈妈说，这孩子有天赋，希望再坚持坚持。

“就这样坚持了6年。”对当时的苦累，文淇寥寥几句带过，不想过多流露脆弱的一面。

10岁那年，文淇正式进剧组，跟比她年龄大许多的职业演员合作拍戏。能被导演选中，是因为一场哭戏—女演员的哭戏至关重要，据说琼瑶选女主角的一大铁律就是：要哭得好看。endprint

那天，文淇因为参加舞蹈比赛获了奖，正在摄影棚里接受记者采访。偶遇上韩雪，她正监制电视剧《淑女之家》，需要找小演员。几乎没有演戏经历的文淇拿到两页纸剧本，以为就是诗朗诵，看到剧本上写着哭，还跟韩雪确认是否要真的哭出来。

“我跟韩雪对词，然后突然潸然泪下，觉得我就是那个角色，哭得非常非常伤心。”4年过去，文淇对初次试镜的经历轻描淡写，“演的时候，脑海浮现自己是孤苦伶仃的小女生。”

这一哭，让她得到方晓曦一角。剧中文淇有150场戏，近10场是哭戏。“哭戏她都是一条过的。”文淇妈妈说。

到目前为止，文淇演的每部戏几乎都有哭戏。客串的电影《快手枪手快枪手》里，她甚至没有台词，只是哭。经纪总监齐天告诉火星试验室，《酷爸俏妈》导演丁黑看到文淇在《淑女之家》里一场哭戏，才决定邀她出演，并且戏份从200场加到接近300场。

演起哭戏来，文淇从没在意过流不流鼻涕什么的，别人说她“能一只眼睛流泪，一只眼睛不流泪”，她也不知道。她眼睛里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进入角色后的自然流露，不是控制出来的。

电影《少年》开拍前，导演杨树鹏曾怀疑过文淇的演技。拍完一天戏后，他拍了一张文淇的照片发在朋友圈，只写了一个词：amazing。

这几年，文淇先后演过李光洁、惠英红、邓超的女儿。11月23日，邓超在微博上发布了《嘉年华》的电影海报，推荐说“我女儿主演的电影”。跟这些演员合作，文淇压力挺大，但也不甘心认怂，小时候劈叉压腿的狠劲儿一下子被激发出来。她曾接到一个命运悲惨的朝鲜女孩角色，不知道怎么处理，发微信给邓超，希望得到帮助。很快，邓超回复了一串语音，提了不少具体建议，鼓励她一定能演好。

《血观音》中，文淇饰演惠英红的女儿。“刚开始被红姐（惠英红）吓到，她有场戏台词很多，中间还夹杂日语，演得有点崩溃，打自己、尖叫，把我吓到。我的方式还是让自己沉下心来。”惠英红建议她试试表现派的表演方式，因为体验派太累了，每次进入角色，都要花很长时间走出来。

比如这次，小米离开文淇已经一年半了，却长久地留在她心里。文淇留恋这个角色，尤其是她的坚毅和察言观色的能力，“更羡慕她那种独立”。前段时间出去做活动，文淇不想让经纪人跟着，总找机会一个人出去转转—名气还没有给她带来困扰，她的微博粉丝30万，走在路上很少被人认出来。

“我们肯定不放心啊，她14岁小孩在外地乱逛。”曲瑞漪说。

而文淇的反应像小米一样倔强：那就不出門了。

来源：火星试验室（微信公众号：sparklelive）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