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新琪
初识李多芬
著名表演艺术家李多奎的关门弟子李多芬逝世已有十个年头了。她的弟子胡璇等如今正当事业,活跃在戏剧舞台上撑着大梁。
我和李多芬认识大约是在2003年的夏秋之交,当时我因骨折住院,同室病友是一位京剧爱好者,她兴奋地告诉我,隔壁病房住的是京剧演员李多芬。开始时我把李多芬和李多奎弄混了,见了面才弄清这李多芬原名李文瑛,是京剧著名老旦李多奎的弟子,因学习李多奎唱腔而将李文瑛改为李多芬的。李多芬在舞台上塑造过不少艺术形象,当时年近八旬的她,看上去并不见老:白皙的皮肤,温文尔雅的神态,无不透出文化人的气质。
我和她所处的时代基本相同,交谈投缘。但我们的经历截然不同:我是出家门入校门,出校门入工作单位门的三门干部,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稳稳当当走过来的。而她,母亲是一名老旦演员,父亲则靠自己努力,从一名洋行的学徒工而成为京城著名的京戏剧团的管理能手。文瑛自幼濡染,但毕竟非梨园世家,自学成才,靠着偶然的机会成为了一名京剧老旦演员。交谈多了,我对她的过去有了些了解。
李文瑛曾向往当一名大学生,因父亲工作的流动,无法接受正规系统的基础教育,虽然父亲为女儿延请了家庭教师补文科,但终因没有数理化基础还是未能如愿。大学梦实现不了,但是家庭教师给她带来新文化运动的信息,带来不少新文化书刊,对她有新文化启蒙作用,这对她一生起到了极大的影响,尤其是在终身大事上。
天赐良缘
十六岁那年,她父母应允了一家颇有名望的梨园世家子弟的婚事,可文瑛不喜欢那个笼罩着郁闷气氛的大家庭,看不惯豪门世家陈腐的生活习气。由于受到新思想的影响,她要求婚姻自主,坚决要求退婚,父亲最终只得退掉了这门亲事。男方的父亲尊重文瑛的选择,惋惜地要求“虽然不能做我儿媳,总可让我认她干女儿吧”,透露出对文瑛的喜爱。
不久,有一个不是梨园世家的“童家班”冒了出来,这就是以著名旦角童芷苓为首的京剧团。童家原是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最早的同盟会会员,和孙中山先生交谊匪浅,后来为了养家糊口,又回到教育界教书。他们的长女芷苓从小就聪慧活泼,在这个充满民主氛围的家庭,她最早学唱戏,在她的带领下,妹妹葆苓和弟弟寿龄、祥龄也都成了京剧名角,他们组成“童家班”,在京津沪三地演出。
他们的大哥童遐龄原是土木工程系毕业的大学生,但为了支持弟妹们的事业,他也担当了邀角、组班、借剧场安排节目的工作。他上门拜访京剧团的管理能手文瑛的父亲李华庭先生,见到这位清纯高雅美丽脱俗的李文瑛,回家便求父亲央人去提亲。
“这位童家大少爷是大学毕业生,人也长得不错,年龄长你四五岁很相应,你也二十四岁老大不小,没话说了吧!”文瑛的父亲劝说女儿。
這可能是种缘分,也可能是她看中这是一户新派家庭,李文瑛同意了这门亲事。1948年李文瑛成了童家大嫂。
父亲十分疼爱这个善良能干的女儿,担心个性强受不得委屈的女儿会在夫家受气。不过,文瑛个性是强,但是她知书达理,要求自己很严,一到夫家,她就按旧俗每早向公婆请安。童遐龄心疼爱妻起得太早,告诉她:我们家是新派,不讲老一套的繁缛礼节,你不要早起请安了。
新派的童家给了文瑛一个宽松的环境,她很快和童家弟妹们成了朋友,每晚童家年轻人在一起练唱排戏时,她也到场凑热闹。有一次,受弟妹的怂恿,她也开口唱了《钓金龟》中“叫张义,我的儿啊……”在场的人都听得给镇住了:想不到大嫂的嗓音那么甜美、高亢、响亮。
童遐龄更是欣喜若狂:“我们四处寻求老旦演员参加我们的演出,这真叫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积极支持文瑛参加排练。
别看文瑛从未唱过戏,可她从小到大在剧场里看得多,听得多,也记得多。任你点哪出,她都能给你唱出来。不过,她最愿唱的还是老旦。相对来说,唱老旦最主要靠嗓子,其他基本功不像别的行当要求那么高。虽然文瑛的母亲结婚后不再登台,但在家中兴致来时也常常会唱上几段,这对文瑛影响很大。现在童家班正缺老旦演员,文瑛应该是最恰当的了。就这样,李文瑛跟着京剧老旦名家李多奎等的唱片认真学了一段时间,边学、边练、边排,成了“童家班”里重要一员。
加入总政京剧团
1950年李文瑛使用艺名李多芬,随“童家班”在天津中国剧院演出《太后辞朝》,一炮打响,从此随团京津沪演出。
一个机遇来了,李多芬在上海演出《打龙袍》时,被正在负责筹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京剧团的陈沂同志发现了:多芬善于以字带声,以声传情,嗓音甜美动听,口齿清晰可辨,行腔又是那样韵味醇厚,表情那么丰富,正是剧团所需要的老旦演员。
这时,已经参加总政的京剧名家言菊朋的儿子言小朋、媳妇王晓棠正来上海向同行们介绍总政京剧团的性质待遇等情况,还特别说到京剧团就像一个和美大家庭,人际关系很和谐……他们的现身说法,深深打动了多芬,她毅然决定参加总政京剧院,穿上了军装,成为一名没有军籍的“军人”。
在部队京剧团里,多芬过上了自己所向往的新生活。她真正走出小家庭融入社会,就是从这里开始。部队这个大熔炉对她的影响非常大,寒来暑往,上山下乡,跨海上岛。为慰问解放军,她不畏艰险跋涉,不仅在表演艺术上得到很大锻炼提高,而且在人生价值观上,对她的影响也极大:部队生活井然有序,按时起床、操练行军、学习谈心、出墙报、排节目,生活紧张而充实,同志间互爱互助,坦诚相见,一杯水不分你我,谈心,唱歌,乐在一起……这都是李多芬早就期盼的。
那时李多芬的戏很重,《甘露寺》《断太后》《打龙袍》《钓金龟》《罢宴》《岳母刺字》等出最受战士们欢迎。李多芬没有一点大演员架子,每到一处演出,她帮着搬布景,扫地叠戏服,有空还帮战士织毛衣、补袜子。大家也尊重她,亲切地称她李大姐。
在部队的五年里,李多芬差不多走遍了祖国大地,除了四川、云南还来不及去以外,凡有解放军的地方,他们都去演出过。一年四季,哪里需要就打起背包往哪里跑。有时冬天到哈尔滨、鞍山户外演出,演员的胡须都冻成冰条,演岳母刺字时,手冻得不听使唤。夏天要到火炉武汉演出,一场戏演完,汗水湿透戏服,脸上的彩妆化成了花脸。有时山间没公路,车上不去,便背着背包徒步爬山几十里。有时上海岛,摇着舢板在海浪上颠簸,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但这些对多芬来说,都是精神与身体的锤炼,她兴奋地全身心投入新生活,一点也不觉得苦和累。endprint
拜师李多奎
世事难料。在1957年那场席卷全国的“反右”运动中,总政京剧团也被涉及,一部分演员与地方剧团合并,一部分转业。为了照顾李多芬与丈夫子女团聚,领导特地将她调到上海京剧院当演员。
对李多芬来说,坚守信念正直做人,勤劳奋勉,忠于艺术,在哪儿都一样生活。但地方上的人际关系远不如部队率真透明,由于连年的运动,人与人之间总隔了一道无形的难以靠近的墙。再加上和童家兄弟姐妹同在一个剧院,难免有些牵扯。这都使李多芬一进剧院就受到了一些议论,很让她感到委屈。不过,她的艺术才能、敬业精神、工作作风、为人处世的真诚,几出戏演过,就让人改变看法。
让李多芬最难忘的是,在当她处于不为大家了解的境地时,时任京剧院院长的周信芳竟提名让李多芬在《乌龙院》一剧中为他配演马二娘。多芬从未演过彩旦戏,有点怕把戏演砸了。但周院长对她说:“不要紧,我带着你演。”李多芬只好硬着头皮上。演出时,多芬紧张得双手冰凉,可在周信芳炉火纯青表演艺术的带动下,李多芬把一个老来俏皮的风骚彩旦马二娘顺顺当当、活灵活现地演了出来,非常成功。这次演出,使她在表演艺术上得到极大的考验与锻炼,让她跳出只单一正旦的戏路,也让剧院不了解她的人对她信服了。她从心底感谢戏品人品皆高的艺术家周信芳的提携。
多芬的父亲见心爱的女儿仅凭跟着李多奎的唱片学,就能活跃在京剧舞台上,心中也高兴。他希望女儿有更好的发展,便建议女儿到北京正式拜师李多奎,以得到名师的点拨,在艺术上进一步提高。
李多奎先生此时年事已高,双目染疾,正在家中养病,久不登台。但他与多芬的父亲是知交,他破例同意收多芬为徒,亲自教授。
1960年,正是大饥荒年代,副食品凭票限量供应,李华亭还是邀请了北京京剧界的名家,在北京大饭店置办了一席拜师宴,李多芬正式成了李多奎的关门弟子。
李多奎听了李多芬唱,知道她仅是跟着唱片自学出来的,很受感动,说:“多芬,你还真是下了工夫的啊!”李先生在病中,认认真真教了一出自己的拿手老旦戏《断太后》。
多芬在学习李多奎唱功的基础上,还重视人物内心的刻画,艺术造诣更高了。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夫婿离世
童遐龄是土木工程系毕业的大学生,毕业后都未有机会发挥自己的专长,看不到多大成绩。为了协助弟妹们等原因,他决心趁自己还年轻再搏一搏。在他的努力下,竟然四十岁时“赶上末班车”,考取了中国戏曲研究学院。他勤奋学习,博览群书,开拓思路,苦读了四年,以优异成绩毕业。
回到京剧院,他担任剧院编导,写剧本、导新戏干得热热火火。可是由于在北京的四年,副食品短缺、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损伤,落下了肾衰竭的病根,最终病重入院。老天就如此捉弄人,由于经济窘迫以及多芬长年在外演出对孩子们的照顾不够,孩子们先天后天健康都不佳,当遐龄病危时,小儿子四强患菌痢,二儿子三强出麻疹转肺炎,大儿子童强胃炎吐血,莹莹发哮喘,分别住进不同的医院,李多芬忙得分身无术、疲于奔命于不同医院,幸得同事们伸出援手,帮她照看几个病孩,领导上也减轻了她的工作,使她得以陪护在丈夫身边,直到最后一刻。她的心被丈夫和儿女的病痛分割得滴血了。
重病中的遐龄难以割舍爱妻,托付前来探望的亲友:大嫂为人很厚道,孩子多,以后请多关照。他拉着多芬的手深情地说:你走的这条路是对的,多年来,这个家多亏了你……弥留中的遐龄还忘不了关照多芬继续让保姆的孩子留在家里和孩子们一起生活。这保姆的孩子从小就在他们家长大,和孩子们情同手足。遐龄是一个多么善良、慈爱、善待他人的好男人!
1965年,刚刚四十五岁正当盛年本可以大展才能的童遐龄,终因肾衰竭回天乏术,英年早逝了。
慈爱的严母
童遐龄与孩子们的感情特别深,多芬工作日日夜夜总是大老早出门,天黑才到家,遐龄不坐班,在家和孩子们的时间多,差不多每周都会带孩子,和他们疯玩在一起,俨然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孩子们依恋着慈父。童遐龄走了留下了五个孩子:大儿子童强、大女儿童瑶、二儿子童三强、小儿子童四强和刚满两周岁的小女儿童莹。
以多芬的收入和勤劳双手,让孩子们吃饱穿暖没有问题,可是要遇到孩子生病就会捉襟见肘,她是个从不愿向亲友求助的人。她把自行车、皮大衣都相继变卖了,连留作纪念的结婚时的一套银质杯盘也无力保留。有天晚上,莹莹突发气喘高烧,多芬连送女儿去急诊的车费也拿不出,还是向校门卫师傅借的。这日子过得多么艰辛啊!童芷苓心疼嫂子,对多芬说:“大嫂,你这么年轻,找个合适的对象再婚吧!”多芬却表示:我有五个孩子,得把他们抚养成人啊!哪还有什么心思找对象。慈父的离去对孩子们打击巨大,她要擦干泪水,她要保护孩子们,不能让孩子们再度伤心,要和孩子们一起度过失去亲人的难关。
她挺過来了!
十年动乱时,李多芬作为“反动学术权威”下放到工厂、农村干重活。她的孩子们在学校里也被视为“黑五类”遭受歧视和迫害:被勒令于烈日下捡拾操场上的小石子,参加最艰苦的劳动,孩子们身心都受到严重的摧残。“文革”后期,除了长子童强和小女儿童莹继续读书外,童瑶和三强中学毕业都要到最艰苦的地方插队落户。多芬连夜缝缝补补拼拼凑凑为他们制了几件御寒的衣服,却拿不出装衣服的箱子,只得装在纸盒里送上火车。三强坐火车离开时,正淌着鼻血,多芬看着儿子痛在心里,她踩着泪水一路哭到家中。
她工作一直很忙,抽不出时间抓孩子们的功课,没时间给孩子们讲故事,但对孩子的德育一直抓得很紧,并且以身作则——长女瑶瑶小学时为家中寄信,把余下的四分钱买了冰棍儿一个人吃,回家受到母亲严厉的惩罚,让她牢记终身。三强在外面捡到一块橡皮带回家做作业用,让母亲逼着送到警察叔叔手中。四强用自己吃早餐的钱买了玩具,让妈妈关进洗手间反省。保姆的同乡利用自己做早点的条件,为多芬带来市场紧俏的几根油条,被多芬拒收——她说,我们要奉公守法,不能有特权。童强所在的京剧组照顾童强晚上下戏回家方便,给了他一张购买仿兰令的自行车票,李多芬一定要他退回去:自行车票这么紧张,你怎么可以有特权?endprint
这桩桩件件看似细小的琐事,让孩子们从小就知道该怎样做一个正直、高尚、关心他人的人。童强十七岁戏校毕业当了演员,每月工资悉数交给母亲作为家用;三强、童谣小小年纪就到外地插队落户,按母亲的要求生活劳动,努力勤奋进取,都得到所在地区的各种奖励。后来三强被选拔到部队,童瑶考上了上海中医药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还当上了中医学院院长,她竟然在五十岁时向自己挑战,竞争应聘了香港大学中医学院院长,她的广东话、英文书写能力都是从睡眠时间中抠出来的。小女儿莹莹外语学院毕业后任教两年后,又考取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攻读硕士,毕业后留在美国工作。小儿子童四强在新西兰创业……多芬实在是一位成功的母亲,培育了对社会有贡献的儿女。
伯乐良驹
下放期间,多芬经过一段艰苦的劳动,被告知:改造得较好,可以用起来,安排她在京训班和戏校当老师。到戏校后,她兢兢业业,为挑选好苗苗,奔波于各地。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她正在唐山招生,所幸的是她从瓦砾中爬了出来,至此她更珍惜生命,工作更是全情投入。她没日没夜地扑在教学工作上,为京剧界培育了不少老旦幼苗如胡璇等,至今活跃在舞台上挑着大梁。
被誉为“上海小老旦”的胡璇是上海京剧院国家一级演员。她艺术表现力强,参演过多部传统剧目的演出,并获得全国京剧青年演员评比展演一等奖、中国戏剧节“优秀表演奖”等多项荣誉,她嗓音高亢,行腔婉转,表演细腻传神,感情充沛,是李多芬倾注心血最多的一名关门弟子,也是最为得意的弟子。
伯乐识良驹,1982年,上海戏曲学校于“文革”后开始向全市小学发出招生简章。在考场上,胡璇只会唱歌、背儿歌。复试时,要考生学着老师唱、做,以考察学生的领悟和模仿能力,这方面,胡璇不够灵活。老师们说,如果要教这样木的学生,太吃力了。李多芬却非常赏识这孩子的嗓音:纯、甜、亮——这是唱京剧的重要条件,她坚持要收这个不灵活的女孩。三个月后的甄别考试,胡璇把子功反应慢,任凭考场上的老师怎么劝说李多芬“有那么多聪明伶俐的女孩,哪个教起来都会比胡璇省力,你就别教这孩子,让她回去……”李多芬都坚持:“我是主教!她嗓子好又肯学,这孩子我留下了!”应该说胡璇是幸运的,进退、取舍之间,主教老师一锤定音。她遇到伯乐了!
作为胡璇的主教老师,李多芬严格要求演唱中讲究句句精细,好比成品上的螺丝钉,个个拧紧才有质量,并要求上好每一节文化课,一个演员必须要有文化底蕴。而李多芬自己的高雅脱俗的人格气质,对胡璇亦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使之终身受用。在九个月后的上海戏曲学校学生于逸夫舞台对外汇报演出中,胡璇的《钓金龟》,那字正腔圆、穿云破雾、韵味十足、细腻传神的演唱,立即赢得了满堂彩,半个小时的演出赢得了十多个彩,更是谢幕四次。这以后,李多芬为胡璇排戏,从身段、唱腔、一招一式上都做了精心设计,胡璇领悟力也大大提高了。
1984年上海春節联欢会上,国家领导人乌兰夫看完胡璇的演出,带头鼓掌。从此,胡璇就得到“上海小老旦”的昵称。在首届“上海文化新人奖”的领奖台上,胡璇挽着恩师李多芬的臂膀从后台走到台前,她要感谢老师的伯乐之恩,没有恩师的执着,没有恩师付出的高于他人几倍的呕心沥血,就没有她今天的成功。
教完胡璇,李多芬也退休了。
多芬的最后日子
2007年9月,我去医院,见到多芬,她又住医院了。原以为她只是长期营养不良超负荷工作导致的严重贫血,补补血输输液就可以出院。但是她的红细胞、血小板一直上不去,头晕乏力,站不稳,坐不久,走不动,最后被确诊为白血病。
在香港地区的童瑶,在美国的童莹,在新西兰的四强,都提前使用休假赶回上海陪伴母亲。小外孙女赶忙从储蓄罐里取出自己的零用积蓄一千美元:“快带到中国给姥姥治病。”
童强和三强轮流给母亲送菜、陪护。多芬的学生张慧玲、倪小蒙、田金萍、洪耘、胡璇还在多芬弥留时陪夜……大家都从心底敬爱这位一生只求付出很少想到自己的好母亲、好老师!
多芬是那么温文尔雅,微笑着对我说:现在是她一生中享受到的最美好的生活,孩子们、学生们都事业有成,她心满意足了。其实我知道她这一辈子是靠实干、苦干维护自己独立尊严的。孩子们的成就、学生的成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医务人员尽力了,孩子们尽力了,她实在太虚弱,病情最终无法逆转。我眼见她的消瘦,如油干薪尽,生命之火慢慢熄灭,李多芬离去了。
作为京剧演员,作为京剧老师,作为五个孩子的母亲,她都是成功的。我敬重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