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祎楠
一 野花
田野一片静穆,河网密布,广袤,凶险。无人的花野,犷悍的花野,地气从人与花之间上升,人面模糊,花影变幻。河水涌动,心灵的清洁器皿胀满了春天的气息,像鲜嫩的胚芽在春天里无所顾忌地伸展身体。花香野力十足,以令人震撼的速度在旷野奔袭动物和人。野花的香气融入不被我们重视的涣散的时间深处,这或许就是我们的青春遗失的某个缺口。由此出发的理想、革新凶猛地侵入老旧而软弱的肉体的乌合阵地。
野花布满山野,布满令人凄迷的眼睛。野花的头颅朝着阳光汲取能量和养分,山冈成了野性的躁动的河流,狂奔,呼啸,向前。
二 死
偶尔我见过那些灿烂的倔强的野花,躺在阳光下的岩石上,肉体腐烂,随光线一点点枯去。它们惊心动魄地演绎着生命的高贵、不屈与壮烈,像古代在沙场战死的英雄。这是对我们脆弱生命的嘲笑吗?我宁愿相信这是又一种坚定的理想。
老鼠打洞时拖住了野花的根,撕碎了野花的花叶,摧毁了野花灵魂中饱满美丽的东西,一直把它们拖到大地那空虚、孤独、痛苦、远离丰收的深渊中去,企图让它们在没有阳光的地方,死亡与腐烂。
雨水打了下来,打碎了野花美丽的花蕊。那些金黄的、苍白的、忧郁的、火辣的野花开始兴奋地交头接耳,散发出生命的原始气息。打碎的花海就像英雄的血域。
我开始陷入迷惑:这些燃烧的朱颜,是战国的美女,还是西北女人红润的手指?
三 生
雨还在下,野香阵阵,令人烂醉,令人叹而长吁。野花纯净,因阳光而血流清洁。野花呼啸,没有孤独、恐惧和悲悯,没有哪怕一丝的忧伤。坚韧的野花,永不堕落的野花。明媚的阳光清洗它们崇高的身躯。
野花嘶啸,如马。野花生息,繁衍,从一个细小胚芽开始,迸溅生命的灵感、火花与灵异的令人激动的力量,以及强大的适应自然的能力,蓬勃生长。
缄默的花儿跳着如黄金般的舞蹈,旷野空寂,如生命最初的黎明。这是毫无阴暗、毫不媚俗的野花,这是永不熄灭的野花,如赤红的火把,通体没有一丝阴暗,与大地骨血相连。这种理想的颜色,这种不可干涉的野性。它们永远热烈于生命的舞蹈,陶醉地思考。它们生長在我们的村庄里,使我们骄傲。
我想拥抱这些热烈的生命,连同村庄与山冈。我独偏爱这种幸福。面朝荒山的花野,新生不息的理想潮水般涌来。花野中裹挟的是一切自由而健康的生命,整个旷野变得很野也很美。野花起舞于人间精神枯萎的龟裂大地,展示着生命不灭的浩然与天生的个性。它们怒放于生命的暗角、车马的前方、黑暗的罅隙、道德的前沿,始终如一。
我由衷地赞叹那些野花,顽强且具有饱满意志的不屈生命。它们,是干涸土地上火一样的先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