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之美

2018-02-24 16:34林戈尔
音乐探索 2018年1期
关键词:声部音响音色

前 言

乐之美,既是一个美学理论的思辨问题,也是一个艺术实践的经验问题,前者多倾向于音乐审美的抽象哲学思考,后者则更关注音乐审美的实际体验。本文以音乐的实践行为、实用范围与实际体验为依据,尤以笔者多年游艺于音乐创作与教学所积累的思考为主,从直观的感受中把握音乐之美的客观实在性,在微观的、差异性体验要素上,对音乐之美的特殊质料进行直观体验式的分类与认知阐述。

一、音乐之美,滋润心田

音乐的传统概念,即是乐音的有序组合,而乐音的和谐美好是由人的听觉感悟的。通过“能听懂音乐的耳朵”,音乐直达人们的心灵深处,使心灵之水荡漾出美好的涟漪,给精神以慰藉、温暖和激荡,使情绪得到调整和升华,从而提升人文素质和思想修为,让与生俱来的美好向往之精神需求得到满足,并由此促进身心健康和精神成长,使原本平淡的生活变得多彩且精彩。音乐的呈现大致分为器乐和声乐两种方式。器乐是通过人所操控、掌握和支配的乐器来表达情感、描绘画面、叙述故事,因此它的表达是间隔的、中介的、不直接的,但也不乏感人的力量。声乐是人以其本身的器官发音来表达情感、描绘画面和叙述故事。人声与人们是最近距离的情感打动(作为“乐器”表现的人声除外),因此,它也是最为打动人的形式之一。加上文学语言的渗入,声乐就更能具体地表述一段情感、一个情节或一个故事,也就更加容易为人们所接受。我们一般把这种形式定位为“音乐文学作品”,也就是通常所讲的歌曲作品。

二、音韵之美,悦人容颜

音乐的抒发贵在音韵。音韵之美能悦人心身,那些或抒情或热情或激情的音乐旋律(当然也包括其他构成要素)淡淡地流淌,热切地展现,奔腾地挥洒,给人们带来多种色彩的、多种情绪的、多种动态的、多重形象的精神层面的享受,而这种享受无疑会对人们的感官起到积极作用。同时,音乐也会给人的心灵带来慰藉,当这种作用由内而外产生积极作用时即可达到悦人容颜的效果,甚至可以使人心花怒放。音韵的美,足以悦人,可以悦人,应该悦人,这是音乐存在的基本功能、基本条件和基本方式;然而,由于地域的不同、文化的差异、国家的区别和民族审美习惯等等综合因素的存在,音韵的展示是有区别的,对音韵的接受也是有差异的。基于此,音乐工作者应该努力创作出适应中华民族需求的、以中华文化为根基的、符合中国人民审美习惯的、能够在中国人民心中产生共鸣的优秀的音乐作品。这些具有中国风格、中国气质、中国特色的充满中国音韵的优秀音乐作品能让人们在愉悦的审美过程中喜形于色、欢范于颜,从而达到悦人容颜、增进身心健康的目的,进而提升人们的幸福感。

三、音律之美,顺其气蕴

音律在这里是指乐音排列时不同的律制所使用的音高关系,同时也指乐音汇聚时产生的相互关系(包括平均律,纯律等存在方式)。这种律制的展呈是有序的安排,或音阶或小跳或大跳形成的音乐的各种波形呈现,因音律的不同会给人以不尽相同的顺气增蕴的功效,使听者能有节律地呼吸,进而达到身心气蕴顺通的佳境。音律本身的区别亦可给人以不同的感受和体验,如纯律一般在弦乐及部分管乐表达之中,给人更细致、更贴切、更生动的音响印象;平均律主要在键盘乐器上使用,给人以更均衡、更平稳、更协调的体验,在多声部音乐的构成之中有更为规律、有序、相互均等的表达。我国一些民族民间的乐器或人声使用的律制是比较多样的,在音乐多声样式中的结合也是具有独特魅力的,如贵州的民族大鼓等。因此,音乐呈现给人一种色彩鲜明、特色明显、风格独特的美好享受,亦有顺其气蕴的功效。

四、音色之美,五彩斑斓

作为听觉艺术的音乐之色彩描述,其实是一个借用词汇,它源于美术领域的专业用语。音乐的色彩是通过听觉对声音或明或暗、或强或弱、或浓或淡的音色感受所形成的或综合或单一的种种听觉感受,来达到类似欣赏美术作品时因真实色彩的区别进而体悟审美的感受。通过正确的音乐专业技术手段,音乐可以为人们呈现出丰富的、多样的、斑斓的听觉审美色彩。而这些音乐色彩的构成可能有多种因素:乐器的不同,乐器本身音域的不同,乐器相互组合的不同和乐器数量的不同而产生的音量的不同;乐器本身的音量不同,乐器演奏对音量、音色等因素的人为控制不同,从而产生出不同的、多元的、综合的、异样的、鲜活的音乐色彩呈现,它们一定是五彩斑斓的。音色的区分按交响乐队声部的组别和人声男女声部、高中低的声部设置区别,可以有各色区别的板块划分,如:铜管组基本上是坚强、明亮、有力度的音色,而木管组则可能是柔和、欢畅、圆通的印象,弦乐组总体上是抒情、温婉、柔美的音色基调。它们之间无穷尽的组合又会产生出无穷的色彩变化。

五、音场之美,视野扩宽

在音乐的表达呈现过程中,无论是大型歌剧、交响乐,还是室内乐、小型乐队编制亦或是声乐的合唱、独唱,它都会形成一个“音场”,而处在这个“音场”当中的听众身临其境,置身其中(主要是指在专门的音乐厅当中),就会被这个“音场”的展现而打动,产生相应的共鸣。这时的听众本身也可能是这个音场的物理组成部分,不自觉地参与了这个“音场”的物理振动过程,同时也作为局外人对这个“音场”产生共鸣的美好音响进行审美体验。听众的情绪随音乐的变化而变化,心灵随着音乐变化产生情感的涟漪,甚至在视觉上对音乐厅建筑和乐队演奏家们表演过程之中的动态产生视觉审美,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审美满足。音乐的鸣响产生这个散发性“音场”,而这种散发性包括了音响的散发、氛围的散发、视觉感受的散发,以及听众之间相互情绪影响的散发等等现象。这个“音场”的感染力以及“视野”的扩宽即在此意当中。这个“音场”可以使人们产生音乐本体以外的联想,亦或叫做音响的冲击波,它会波及到无限广阔的心灵天地之间,把人们带到超越音乐本身的原始意境之外,使听者的听觉“视野”无限扩张,这就是笔者形容为主动联想式的音响欣赏方式带来的惊喜。

六、音响之美,耳鸣和园

音乐最终是以一个个不同結构的音响状态呈现给听众的,而一个个不同的音响状态给人以不同的音响审美渗透和感染,体现不同的质感、量感和美感,然后让人们从中体悟心灵审美的过程。非专业听众不可能深入研究一首乐曲的构成,亦或一些技术手段的运用,他们评价一段音乐一般是从听觉的直观感受出发,进行相对主观的听觉区别。音乐的听觉感受说简亦简,说繁亦繁,有时,甚至就是“好听”二字亦可说是听觉的美感体悟,即耳鸣和园。音乐的传统理念是以乐音为主要表达方式和呈现手段的,它们应该是悦耳的、顺耳的、受听的、和谐的。但是,现在的一些前沿音乐创作中出现了不少的非乐音构成,初步地、表象地、一般地讲是为了陪衬、烘托乐音的美好。如果通篇均为非乐音构成,那就是由另外的音乐创作理念来支撑的行动了,可能是“一切物理的发音均为音乐”理念的表现。这是对传统音乐创作理念的一种颠覆和反叛,但是这种反叛是一种学术的探索,这样的颠覆也许是音乐文化的一种进步,音乐创作者应该学习和掌握这样的理念,促使自己的创作手段多样化、多元化、多层化,以适应各种风格样式的创作需求。而听众也应该包容这种现象的存在,并且通过对近现代音乐的欣赏来提升自己理解、体悟、领略多种音乐样式的能力。因此,听众应锻炼自己的听辨能力,使耳朵不但能够听懂音乐,而且能够听懂和适应多种音乐风格,如此方能更多地领略音乐的美好,以及它发出的具有神奇色彩的斑斓绚丽的音响。

七、音节之美,血脉同感

音乐的重要构成元素——节奏——是表现音乐内容的重要因素,它或舒缓或激越或悠长或铿锵,与人的血液流淌和心脏跳动及呼吸起伏有共同之处。因此,音乐应以鲜明的节奏之美来感染听众,让听众感受到由音乐节奏所承载的旋律、和声、复调等其他音乐元素。节奏这一重要构成元素就如同人体的骨骼一般坚强地支撑着音乐的整个“身躯”,在节奏或单纯或多元状态的支撑下形成综合的、整体的、全面的、丰满的音乐呈现。有时,在没有音高乐器(包括人声)进入的状态下,无音高乐器本身或单独或组合构成表达的主要元素,也会给人以生动的艺术感染,滚奏、点奏、颤奏、碰奏、擦奏等打击乐器特有的不同的演奏方式也会给人以或点或线或面的不同的节奏感觉和艺术感染力。更有甚者,在音乐短暂停顿处于无声状态时,也会给人以节奏之感,因为人们心中的节奏律动始终不会停止。音乐的节奏由于它的疏与密、强与弱、快与慢等要素的作用,会给人提供不同的音乐感知度、音乐感染力和音乐的动力感。通过这些要素的有机结合,音乐能塑造各种不同的自然形态和艺术形象,而这些生动的形象会对人们的音乐感知器官产生影响。通过听觉的感知,音乐直抵人们的心灵深处,描绘出生动的自然形态和感人的艺术形象,从而达到有的放矢的审美目标。再者,由于音乐信息的不专指性、不具象性和不确定性,它还可以让人们通过一部作品的欣赏产生出非常离谱、离奇的音乐情感体验。人们的主观想象力是无止境的,因此,音乐给人的体悟也可以是无穷宽泛、多元、多彩和多种的呈现。这就是音乐为人们提供的发挥主动想象力的广阔空间。

八、音高之美,流水高山

“音的高低”是人们识别音乐的一个重要因素。高音区的音乐给人的印象可能是飘逸的、清澈的、高冷的。由高至中低音区的起伏回荡,或由高至低顺畅委婉的下行滑动会给人一种高山流水般舒畅的感觉,足以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如果高音区聚集的是密集的、快速的、响亮的音乐元素,则可以是青春的、靓丽的、活泼的情绪表达;如果音乐是如泣如诉般惨淡,是悠长曲折的流动,是破裂的音色表现,亦可以给人以苦难深重、情绪沉重、幽怨悲切之感。在音乐的呈现中,音区的划分亦是有基本情绪区别的。高音区与低音区的呈现也可能有纵深感上的区别,明亮的高音一般会给人以相对近前的音响感受,而低音区阴沉的音响会把人们的思绪带向朦胧的远方……然而因为构造的不同,各种乐器的高音区会呈现不同的色彩和情绪,如在低音乐器的高音区表现音乐属于它的非正常音区,其情绪可能是撕心裂肺的哭诉与呐喊,而高音乐器的高音区正好是优质音区,会使乐器发出优质的振动频率,比如长笛的高音可以在抒情的律动中表现美好、积极的情绪,如果是颗粒性的音乐呈现,可能会很好地表现出如小鸟鸣叫、童声歌唱等活泼轻盈的音乐形象。

九、音流之美,溪淌潺潺

音流一词的专业解释是一组音群在自然有机地流动,木管乐器或弦乐队的演奏均可达到这样的效果。如果音乐本身比较和谐,音符的时值也不太密集的话,它们的流淌应该给人们留下溪水潺潺的印象。但印象,仅仅是印象,因为音乐的意象式、意会式、意韵式的表达有别于美术的直观表达,不会给人十分具象的画面呈现。即便是美术具象画面的审美过程也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可以得出见仁见智的审美体会。音流的另一个解释是情感表达的人文状态,它可以区别于撞击式的、轰炸式的、争吵式的、各自为阵式的、相互冲击式的表达方式,而是以流淌的状态,向人们娓娓道来、深情诉说、温婉表白。还有一种在音流概念之下的变异状态,且称之为“音色流”状态,它亦分为两种形态。第一,音乐旋律本身呈音阶式、和弦分解式、自由展衍式的状态流动,在该旋律中,使用不同音色的乐器或不同声部的人声分别担任旋律局部的演奏。因此,一段旋律的色彩呈现出不同的色素,可以使之“五光十色”化。第二,音乐是一个固定的相对静止的呈现,但可使用不同的乐器或人声的不同声部将其不斷替换,使之达到音乐本身不变而音色不断变化状态,这就是现代音乐当中经常提到的 “音色旋律”的概念了。本文把它归纳为“音流之美”的变异状态——“音色流”状态。

十、音滞之美,顾本成团

“通则不痛,痛则不通”,这是中医判断血脉是否通畅、身体是否舒适的常用话语。停滞的音乐虽然也是缺乏流动的,甚至是固化的状态,但这种状态给人的审美体验有时也具备一种特殊的感人力量。凝固,或许代表着稳定、原地不动的呈现,亦或让人感受到一种坚定不移的气质存在。某一种音乐元素长时间的滞留可能给人造成“以不变应万变”的体验,如帕萨卡利亚的固定低音,处于上声部的旋律不断变化,而低音的主题一直不变,似乎也表现出一种坚持、坚定与坚守。然而,从纵向的音响构成上讲,“滞留”也许意味着抱团,抱团即综合,综合即随想为多元,多元则可以解释为“不动之动感” “不重之重感” “不张扬之成就感”如此等等,它所指向的情绪亦是积极的。音乐是可以加入主动审美想象并且最能适应主动审美想象的一种艺术形式,或许是因为它的“无形” “天像”与“无影”甚至于有时的“无声”。音的滞留还可以宽泛一些来理解,它可能呈现出一种“原地打转”的漩涡状态,这也是一种滞留现象:任其它的音乐构成元素变化,其中的某一元素如旋律,无论处于哪一个音区、音域或音层,它总是自顾自地“原地打转”,这样的音乐表达或可使人感受到“虽不坚定,但不动摇”的韧性,或不是自以为是的、自鸣得意的、自我欣赏的执着精神的表现。还有一种可能把螺旋式的上升和下降也纳入“音滞”状态。看似“原地打转”的音乐材料,在有意无意之间,在不知不觉之中,在羞羞答答的朦胧状态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改变了状态,甚至改变得面目全非!

十一、音聚之美,和谐温暖

在交响音乐中,各种乐器声部组有机地排列、组合、聚集在一起,或者在合唱音乐中各种人声声部有机地安排、融汇、聚集在一起,由于它们的音色相互融合、声部安排高低有序,力度相互支撑或柔化或坚硬或明暗相加……这样的聚集会产生一种综合的“和音力” “聚音块” “厚音层”。这种合力的效果无疑是丰满的、绚丽的、丰富的、厚实的、广泛的、宽阔的,或许这种综合状态正是交响乐存在的标志和定义,而它给人最大的审美感受应该是和谐而温暖并且多彩的。交响一词的解释,可以是“和而不同”的概念引申。它们虽然和在一起,但各种乐器具有不同的功能、不同的色彩、不同的力度、不同的气质、不同的演奏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讲,它们又坚持着各自的节操、各自的特性、各自的本真。无疑,这种“和而不同”的相聚是生动的、厚重的、光彩的、丰满的,是一种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相互融合之后引起的化学反应的结果。这种从乐队织体的单一音色到同组别的复合音色,再到跨组别的混合音色的过程其实就是“化学反应”的过程,要逐一描述出每一种音色变化的具体状态无疑是困难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由音的聚合所产生的多重、多种、多层的乐队音响的变化,一定是从单向走向多元,它的呈现给人们提供了多味的音乐色彩图画,是欣赏音乐的重要人文取向和愉悦导向。

十二、音散之美,星光闪闪

宇宙太空,广阔无垠,夜色之中,星光闪耀,呈现出神奇无比的银河之美,而音乐的散化性分布、散点式布局、散句式呈现和散板式速度均会给人以这种壮阔的“银河之美”的体验。虽然各要素分散存在,但它们之间的相互有机联系,如音色、音区、音量等因素的合理安排,仍然可以给人以分散而具有内在联系的审美感受,这也许就是散淡之美、通透之美、舒展之美、稀疏之美,让听觉有舒缓减压平静安稳的体会,也是人们之所以接受、享受、礼受音乐的一个重要功能取向。形散神不散,外散内不散,局部散而整体不散,音符散而音响不散,看似无序实则有序的散,有布局、有计划、有安排、有秩序是布置散淡音乐氛围和呈现方式的基本技术要求。在这里,“散”的另一层意思是散发性的音乐状态呈现,即把“散”字作为动词来运用。散发式的音乐基本要求或者说是形态有以下的几点:一是音乐本体呈散发式结构形态,它是扩展、扩张、扩充式的特质存在,而不是通常的融拢状态;二是音乐的色彩呈散发式的构成形态,呈放射、放开、放宽的特质存在;三是音乐聚合之后呈散发式的生存形态,它的音色呈分离、分散、分别的特质存在,而不是通常的融合状态。但是音乐的动态呈散发式进行形态,是翻滚、跳跃、分解的特质存在,而不受平稳之后的跳进和跳进之后的平稳等常规的制约。以上为“散”化的音乐动态描述,此为“音散之美”的另一个侧面的展示,另一个方向的探索,另一种方式的解释。

十三、音层之美,绿色草原

分层次地展示音乐的各种要素,如音乐的力度、音乐的音色、音乐的高度、音乐的节奏型等等,都会给人以清新的层次感。层次感越理性、越规范、越规律,对人们领悟整体音乐作品的欣赏引导就越清晰、越明确、越直接。这种包涵各种因素的层次分配需要有细致的技术支撑,因为它们谁主谁次、谁先谁后、谁强谁弱、谁明谁暗的相互关系都会给听众留下不同的审美印象,而谁融合、谁分离、谁相亲、谁相抵的印象优劣直接影响到听众对某一部音乐作品或某一部作品之中的某一段音乐的接受与喜爱程度。从另一个角度描述,就如同在盛开着各种鲜花的草原上,每一朵盛开的鲜花相映、相辉、相融地竞相绽放,方能给人以心旷神怡之感。使某一音层之中的音乐处于主导地位,或对某一音层之中的音乐加以移调,从而突出、显现、清晰某一音层当中的音乐表达,这是一种“在丛丛绿叶陪衬当中一花独放”的美好景象。它不同于合奏音乐之中的单一声部被湮没的低下地位,也不同于协奏曲之中的独奏乐器部分高于乐队群体之外的“孤傲”的存在。分层之中的某一乐器的突出展示与整体是紧密联系、密切合作、和衷共济、综合存在的。这是一种独特而生动的音乐表达现象。

十四、音稀之美,气舒云卷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古训自有其深刻的道理,“谦受益,满招损”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这个道理。稀疏的音符,亦或音流、音块,自由无羁的翻腾、摇曳、流淌,给人更加活跃、活泼、活动的自由感受。音的稀疏必定能够留出更大的空间,让音乐更加方便、轻松、清晰地活态呈现,同时也让欣赏者在识别、寻找、感悟音乐时有更加明晰的空间和时间概念。稀有的音色或者稀有的音色组合、稀有的力度重叠、稀有的乐器组合或稀有的乐器纵向组合等等都会给听众留下音稀之美的印象。而在结构稀疏的空间之中出现以上多种“稀有”的存在,一定会出现稀有的效果。这种稀有的效果一定是吸引眼球的,一定是吸引耳朵听觉的,一定可以给人以稀有的艺术冲击力。这种稀有的感觉也是对本章题目“音稀之美”的一种外延式解析。

十五、音浓之美,烈酒心暖

浓烈美酒醉人之心,暖人之心,激人之心,音乐的浓烈表达同样可以达到以上的精神体验。浓烈与暖融相联系,激烈与激情相关照、激烈与豪迈相近似;浓密的音群、浓密的节奏、浓密的音层叠置、浓密的音色混合、浓密的时间构成,所有这些,还不止这些,均会给人一种浓烈、浓重、浓厚的感觉,从而折射出暖融激情、豪迈的情感指向。这种感觉转化为心理的体验,也许就如同畅饮一杯浓烈的美酒一般,产生心灵的温暖、激情的点染、舒畅的欣喜、热烈的冲动、浪漫的联想等等美好的情感体验。热烈的、丰盈的、广阔的音乐构成随势而上下、随情而涌动、随结构功能而挥洒,无疑会给人以浓烈的音响体验,而这种体验有如浓烈的美酒一般暖人心田。从音乐的色彩上讲,浓烈的色彩一般适合铜管乐器来表达;木管的中低音区伴随与之适应的音乐本体,也能够表现出浓烈的音乐色彩;弦乐作为情感表现最为丰富的乐队组成元素,它们共同抒发或是分声部组的呈现,亦或是中低区乐器群体,再或是所有弦乐队乐器的中低区均能表现生动的、沁人心脾的、震撼人们魂魄的浓烈情感。当然,如果是跨组的混合音色均可表达浓烈的音乐呈现和情感因素,包括打击乐的加入,更容易在“浓烈”之外平添厚重感,在“浓烈”之下注入仪式感。人生的合唱也同样能够令人满意地流淌出烈酒般的“浓烈”气质、意韵和精神。

十六、音淡之美,清茶一盏

一支清冷的竹笛,一串清亮的琵琶,一声声清丽的民歌,一弦清细的胡琴声……呈现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淡雅”,这也是典型的中国古典音乐提供给人们的意境和画面。淡雅的音乐呈现会给人以清新之感、轻松之感、亲切之感、清静之感,如果听众本人是在比较平静的心境之中来欣赏这一类音乐,那真就如同人们在桌前椅上舒适的休闲,一本闲书再配以清茶一盏,其意蕴无限清远。另外一方面,清淡也是从音乐发展的布局结构上考虑,有些时候一个段落、一个乐章或一个部分音乐的清淡、单一、缓慢是为已经过去的轰轰烈烈或即将到来的雷鸣电闪作出一种对比、陪衬与烘托。因为音乐本身的强弱、快慢、明暗、疏密、松紧都是在有对比参照物的前提之下显现的,此时的清淡除了本身的意义之外还担负起了参照物的角色。清淡,同时更多地也许还可以照應到衰落、凄苦、悲怜的情绪表现。轻声的泣哭、微弱的哀叹、无奈的呻吟如此等等的音乐情绪表达一般都是在清淡的音乐鸣奏之中呈现的,宏大的音响会照应愤怒、反抗、斗争等不平静且富有张力的行为气氛。清淡与凄美、清淡与雅致、清淡与平静一同行进是比较融合的呈现。清灯、清茶、清院是宁静情绪的显照物,在清淡的音乐之中,我们总会或多或少地体悟到清雅、清彻、宁静悠远的情绪氛围,这氛围正是中国文雅人士所欣赏、追求的梦想佳境和理想生活的写照。

十七、音弱之美,让人悯怜

强与弱在音乐的呈现上作为一种物理现象,作为一种音响状态,作为一种音乐存在,是相互比较而存在、显现和呈现的,这种相互比较的状态让人感觉感知和感悟。虽然科学的指标可以定义强与弱的份量,但通常它们还是在相互对比之下定量的,没有弱即没有强,没有强也没有弱。在这种比较之下,它们各自表现出不同的精神气质,给人以不同的精神体验,弱音潺潺如流水潺潺,弱音稀稀如薄雾稀稀,弱音点点如细雨点点,给世界平添一份细腻、清丽与伤感,给人们平添几分同情、爱怜与悠远,对音乐本身亦平添若干细致的情感表现。它是美好的,它是动人的,它是深情的,而它的这些特质、特色与特点,着实应该受到人们(欣赏者)的爱怜。在现场的演奏过程之中,相对于强,有时弱更能让人聚精会神地欣赏音乐。由于弱的力度常常又伴随细致的情感表达,因此,在打动听众的程度上甚至会超过强大的音响,亦是出神入化的音乐呈现。弱的表现还有特殊的呈现方式,如相对弱气质的乐器在表现弱势的音乐时是“顺其自然”的表达状态,强力的乐器在表达弱势的音乐时又会呈现出不一般的“居高临下”的音乐气质,从而展示出异样的音乐色彩。弱小的民族,弱势的群体,柔弱的个体都会触发人们爱怜、悲怜、可怜的情绪,而弱小音量的演奏、弱音细声的演唱、弱细如线的旋律,同样会使人触发相似的情感给人以良心发现、慈悲显现、怜悯凸现的情感体验,尤其是再配以幽怨的乐器音色或人声音色,更会促进这些情感体验在欣赏此类音乐时显现。

十八、音强之美,精神振奋

音响的强大,音乐的强大,音场的强大,甚至交响乐队和综合演出阵容的强大,都能够给欣赏者(听者、观者)以雄壮、威武、厚重、庄严、伟大、崇高等等让人振奋的审美体验。强大的音乐之构成,除了音响的体量,如配器的厚实、多元、强大之外,还应该有音乐本身的元素,如翻腾流动的音势、极速飞奔的音态、上下冲刺的音流、由强力铜管组乐器演奏的坚定气质,以及坚强有力度的节奏安排等等。其次,交响音乐之中的以打击乐组与铜管组为主的音乐内涵构成都能给人留下强大威武的印象,而这种印象对于欣赏者一定会起到振奋精神、激动情绪和激发自豪感的作用,就如同全体起立齐声高唱国歌的庄严时刻都会让人热血沸腾。还有一点需要提及,在构架强力、强大、强烈的音乐思维之时,一定不要忘记对比的概念,即“以小弱衬映大强”“以单一显示综合” “以平静推崇翻腾” “以柔情塑造热情激荡”。唯有这样,方能取得事半功倍的理想效果。强音的另一个侧面,也许描绘巨大的灾难,也许呈现巨大的痛苦,也许展现巨大的冲击等等,这些负面的情绪表达有时也离不开强音状态的表现,只是这时音乐的本体因为表现内容的需要而变得怪异、悲哀、粗鲁,侵犯美好的世界,破坏美好的事物,打乱美好的情绪。这时的强音去除了振奋人心的正能量,而扮演了强大的敌人、灾难、罪恶等等负面的形象。

十九、音点之美,波光偶见

点与跳跃相连,跳跃与活泼相通;点与间隔相似,间隔与通透相交;点与颗粒与相近,颗粒与清澈相拥;点与闪光相拢,闪光与水波相同。如此,以音乐的点式呈现来达到以上所描述的精神感受应该是比较贴切的。叮叮咚咚的音乐可以是金属的敲击声,也可以是木管乐的断跳音,当然还有弦乐拨弦的发声,甚至可以是人声模拟泉水潺潺的叮咚之声。总之,这些性质的音乐都可以给人以闪烁的、跳跃的、粒粒珍珠落玉盘式的清脆音响,这些闪光的音响可以支撑美好的音点之美的感受。与点式呈现相对应即是线性的音乐呈现方式。有时,如果构思巧妙,线性的音乐可以起到归纳、规范、归汇颗粒性音乐的红线作用,使点式的音乐上升为美丽的红线上串行的珍珠,它们的结合即可成为珍贵的项链。当然,这是典型的对比复调式的逻辑思维支撑,使点与线结合的音乐样式得以完美呈现。如果是原位不移、原地不动、原色不改的点式呈现,它可能又会让人产生另外的一些艺术联想,如呆板、木讷、迟钝等等状态的指向;如果音域超高、音响尖锐、音色刺耳,那么它可以让人联想到白色噪音的感觉;如果这些声音不是常规乐器演奏出来,而是直接采纳类似工业噪音或者是电子合成设备模拟的音响,它的色彩兴许会或多或少地增加工业交响的现代感,使人产生烦躁、难以承受和尽快逃离的感觉,这时的音乐已经没有美感可言,但它也是一种文化类型的存在,一种审丑的存在,一种反叛思维支配下的勇敢的存在。

二十、音线之美,曲折委婉

中国的音乐,可以说是以线性思维、线性呈现、线性表达为主要审美取向的呈现方式。相对于西方和声式的纵向思维而言,中国音乐更加依附于音乐旋律作为主要內容的表达。那么,这种线性思维的方式亦是多样的,而这种多样的线性音乐思维可以给人以不同的路径指引,为人们塑造不同的音乐形象,从而获得不同的音乐审美感受。曲折委婉的音乐线条自然会给人以缠绵柔情的体悟,渐进的上行线条会给人以奋发向上的感受,急速的下滑性线条亦可给人以飞泉直下的感受等等。当然,这些线条化的音乐本身需要有音色的包装,同时也需要与音乐的力度配置相结合。多线并行、多线交叉、多线缠绕、多线对置、多线呼应、多线互换、“一线为主,多线为辅”“多线为主,一线为辅”等多种复调式的线性呈现,使音乐的表达变得丰富、多元、复杂,亦能够适应多种不同情绪、情感、情节纵向交织呈现的交响乐化的表达方式。线条化的表达,如果有意识地配以阻隔、点缀、打断、插入等多种技术成分,会给原本形态单一的线性音乐增加色彩、活力与丰富性。一是在线性音乐进行当中,出现其他的音乐元素将它暂时阻隔,然后又恢复原有行进,这多少会呈现出一点藕断丝连的感觉。二是在线性旋律进行当中,以点式的音乐元素在音色分离的前提下加以点缀,这会使线性旋律在不同的片段增加亮点。三是在线性音乐进行当中掺入一些其它的音乐成分(甚至掺入结构以上的部分),这就使线性的音乐在结构的高度与份量上更加丰富。还有一种方式是在以一种音色为主导的线性音乐进行当中,在不同的时段,使用不同的乐器加以着色化的音乐叠加重复,使音乐在线性状态进行下,不断变换色彩,达到丰富的色彩性呈现,此手法称为“叠加式纵向拼贴”。

二十一、音柱之美,立地顶天

柱式和弦式的音乐呈现是西方音乐(交响乐及多声音乐)当中的重要呈现方式。由它的变化与变形可以产生分解和弦式的横向延展的旋律,加上和弦外音的运用当会使旋律更加丰富多彩,这也是西方作曲家构成旋律的重要技术方法之一(当然,他们也采用吸收民歌因素并加以改编、引用、分裂等手法来形成旋律)。它是有力量、有重量、有体量、有份量的音乐象征,有英雄般的气质、正能量的表现、宫廷般的庄严,以及顶天立地的气量、气势和气概等等。如果是以弱声性质的柱式音乐表现,如木管、弦乐、人声又会给人以丰富、丰满、丰盈并且温存柔和的立体化音乐感受;如果是交响乐队全奏式的演奏,尤其是打击乐组强力打击器的加入,会给人以顶天立地般的力量感、立体感、立柱感,折射出无比伟大、雄壯、崇高的音乐气质。如果通过时间转变、器乐转移、音色转换、空间转移等方式,这时产生的柱式音乐的变体会呈现出三维的、生动的“大厦移动” “山脉游走” “高峰错位”的既有气势又有趣味的主体化、音乐行动化的景象。这种呈现给人的精神体验应该是坚定、肯定、确定的表达,是一种直来直去没有转弯抹角的表述。这种直接的表达具有强烈的英雄主义色彩,而较少有“小资风格”的扭捏做态。如果在交响乐的配器当中把形成立柱式音乐的织体分段设置为不同的乐器的叠加,那么它可能出现音乐色彩的分段多元化呈现、音乐力度的分段多元化呈现或音乐品相质地的多元化呈现。这些手段的运用将会使原本比较单一的立柱式音乐呈现变得生动、多彩、多元、多变与多层。

二十二、音面之美,厚实天地

这里的“面”是从听觉上形成的一个音响的平面,它对听觉起作用,但对视觉而言是一个虚拟的存在。这种平面的构成不会如死水般凝固,自然亦可以有些微轻微的波动。它的层次如果由低音域至高音域均衡有机地铺满,一定会示人以厚重之感、丰盈之感、丰满之感、宽厚之感,而这种厚重可以“由地至天”做出金字塔般的呈现,力量、色彩、气氛、温度、质感都会尽情显现。它不以流动为主的性质与特征还给人以明显的稳定感、确定感、凝固感与固定感。如果用弦乐、木管等相对柔和、温和、融合的乐器来构成“音面”,尤其是在弱音力度的状态之下,甚至可以给人以“天鹅绒”铺就一般之感。除了这种纯粹面式音乐构架给人以上感受之外,如果把这个“天鹅绒般”的平面转化为、减轻为背景的份量,那么,在这个背景之上可以做许多文章。主题强现,则如草原上奔腾的骏马,激烈豪放;主题弱现,也许可以是草原上平静流淌、蜿蜒曲折的黄河源头九道湾一般柔美的呈现。而从纵向来观察研究其构成,音域宽广的音面结构从高到低形成了一个多彩的“外立面”音响色彩区域,它的构成是由不同的乐器在不同的音域叠加、衔接、错落的结果。这个多彩的“外立面”有些类似我们生活中食用的多层蛋糕,它在松软的主体之中显现出不同的层次,这个层次又折射出不同的色彩区域,使得音响的“外立面”更加丰富多彩、丰盈纷呈、丰满多姿。

二十三、音颤之美,动人心弦

颤抖是人类以及自然界的一种特殊物理现象和情感表现。人类的激情伴随着颤抖,动物的争斗伴随着颤抖,自然界的愤怒亦是伴随着大地山河的颤抖,而音乐的颤音可以是以上描述变异为音响的呈现。音乐的颤音可以模仿飞禽走兽的鸣叫与呼唤,更有一些古典音乐名家们把音乐的颤音作为乐曲重要的特别符号式的呈现。总之,颤音作为一种表现手段,它可以动人心弦、愉人之欢、撩人情感,使人悦上脸颜。颤音从技术构成上讲亦可分为几种不同情形:一是单音震颤,如弦乐(按压琴弦的手指快速的摇动)揉抚琴弦,它使音乐产生一种细微的摇曳、荡漾、震颤,起到强化、深化、细化情感表达的作用;二是多音震颤。如“tr”的标记所指的方式,它使相邻的两个音迅速交替翻转,也可以是呈双音状态的迅速交替翻转,给人以华丽、活泼、充满生机的感受。一些比较特殊的演奏方式如弦乐的推弓奏法,管乐的花舌奏法等都属于颤音的范围。还有一些情况也带着颤音的因缘,如演奏员在表演过程之中以肢体或是某一部分器官的摇动、挪移、颤抖来促使或联动、牵扯到乐器发出带有震颤效果的音响。另外,在声乐表演当中,演唱者把人声的振动频率加快、放慢或扭曲,或以如泣如诉的声音来解释作品的内涵等等,均可以出现类似震颤的效果,同样可以打动欣赏者,达到动人心弦的目的。

二十四、音中之美,抒情温婉

中庸之道,向来是中国人的处世哲学基准、通用行为习惯与标准行事规范,而中音区的音乐虽然主要指向是中庸之道似的呈现但也是可以对应着某些情况、情节、情绪的表现,更加生动地体现出一些不同凡响的精神气质。大提琴在其中高音区略带鼻音如泣如诉的呈现一定会感人至深,男女中音歌唱者的深情演唱在音色上、音区上、音律上内涵丰富且表情意味深远,一定也会走心感满满,如此等等都共同体现出一种抒情的表达、一种从容的气质、一种温婉的内涵。它虽然看似没有更多的热情、激情与高点、沸点,但它那渗入人心的穿透力、影响力和感染力非同一般,甚至比高音区呈现更加久远、深远与悠远。同时,在立体的交响乐结构中仅从音区上和结构功能上来讲,中音区都是承上启下的重要一环,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结构层面,是至关重要的音响体现,是粘合起整个交响乐团各个声部的中介与支点。

有些民族的音乐仿佛天生就是中音的自然呈现,如俄罗斯族的一些民歌和蒙古族的某些民歌若是离开中音声部的演绎,则几乎面目全非、色彩大减、无缘精彩。从听觉上讲,相对于高音区和低音区而言,中音区最适于人的听觉器官,最适合人的听觉习惯,也最适宜相对长时间的倾听而不至于厌烦、疲惫和不安。长时间地接收高音区会让人听觉刺激增多,听力衰减,而低音区的长时间聆听会使人的情绪走向低徊与负面。从音响的清晰度来衡量,中声区也无疑是最能够让人明辨的声区,同时也是最不费力就能接收、接受、接纳的声区。正因为如此,在音乐作品中,呈现频率最多的也正是中音区域的音乐表达。

二十五、音低之美,沉稳坚固

低音的浑厚如莽莽的苍原,既是深沉的亦是悠远的,既是沉稳的亦是坚定的。它有森林密布,它有坚石林立,它有鲜花绿草的多彩点染,亦有飞禽走兽的活力增添。这些形容自然界的词汇大多都可以用来描述包括低音器乐、低音声乐的所有声部,它是中音声部温婉的延展,它是其他各上位声部的坚实基础,托起了整个交响乐团。它如同深泽之水烘托和衬映着高声部的华丽与绚烂,它如同坚挺石岩承担和延续着中音声部的中庸与甘甜……而低音声部本身亦可以传达出诱人的、动人的、悦人的音响曲线和直线,如同多彩的调色板。如今的演奏技术极速发展,低音乐器亦可以演奏出具备非凡活力的、急速如闪电的、跳跃似浪花飞溅的各种音乐呈现。如《野蜂飞舞》 《无穷动》等原本对高音乐器都有一定难度的作品现今由低音乐器来演奏已经很常见。假设没有低音声部的呈现,华丽的高音可能因为没有对比而趣味索然;假设没有低音的坚守,所有的中音以上声部都会出现大厦没有基石的危险;假设没有低音的流动,整个交响乐队的织体就会因为只剩下高中音区的表达而趋于浮浅;假设没有低音区的沉厚,高音区的明亮和中音区的柔情都会显得虽然流水潺潺但已经缺乏本源;假设没有低音区的表演,一些反面的角色由谁来承担?一些负面的情绪表达如何准确实现?由此可见,低音声部的重要性非同一般。

二十六、音疏之美,留白人间

疏是与密相对应的存在,音乐之中的疏,可以指横向的音数量少,还可以指音乐节奏律动的松散,亦可以是音符时值的长宽。而从纵向结构上讲,它可以指音阶之中的音符的稀少清淡,也可以指音乐跳动的频率简单宽泛,还可以指具有平面或分层音乐状态的相隔空间间距宽松与扩展等等的存在、现象、气质,尤如中国画派的理论之中关于空间布局的“留白”的理念能够让音乐更加通透、隽永、宽广、绵延,使人可以在这样宽阔的空间当中产生无限遐想,浮想联翩,描绘出更多主动音乐审美的吸纳空间、想象空间和延展空间。

疏的另一个可喜现象是它似乎可以“协助”音乐之中的重要元素更加得到强调。因为有足够的空间,它能使音乐之中的重要色彩得以更加清晰地呈现;因为有足够的空间,它可以让听众更加清楚地感知音乐的流动分子;因为有足够的空间,稀疏转至舒展,舒展转至舒坦,进而转至给人以舒心的感受,直至享受音乐提供给人们的精神大餐。疏,是松散的、宽阔的、通透的,在一些大型的音乐作品的结构之中,一定要有“疏”的段落出现,使之在动能上起到调剂音乐的横向与纵向空间感、节奏感的作用。疏,它的情绪也许显得清淡、冷远和缺乏充盈感,但从意义上、意韵上和意境上来考虑,它或许更适合表达久远,表现悠远,表白深远,更适合呈现广阔的高天、挺拔的远山和泛着希望之光的遥远的地平线。

二十七、音密之美,织锦辉现

《野蜂飞舞》 《无穷动》之类的音乐都是密集音乐呈现的典范,给人以急切、快速,多闪、光亮活泼的强烈体悟感,是积极的、急切的、激烈的信息传输体验和画面快速移动感。然而,作为时间艺术的音乐即使把速度放慢、节奏放缓、情绪放平,仍然是密集的音乐构成,动态的音响将会如织锦一般多彩而又从容地呈现。比较流动的密集音乐呈现或可以令人体悟一种流水的湍急、车轮的迅疾与情绪的急切、心境的流动达观。密而不乱、急而不乱、快而不乱是音乐的基本要求,当然,如果是有意识地表现“纷乱”则不在此例规定之中。

纵向密集呈现也是音密呈现的一种方式,它至少表现在音域构成的密集、和音叠置的密切、音色重复相近的亲密等方面。现代音乐创作中的“微分音结构”更能显现出音响结构的纵向密集的生存状态。它也可分为静态与动态呈现等多种不同的方式,体现音密之美的若干纷繁的存在现象。在音乐的“语言”表述状态之中,也有一种现象可以称为密集的表达或呈现,即一个明显的、典型的、引人注目的音乐元素(或动机或特性音调)不断地重复,甚至始终不变地、或少有变化的不断重复,从而给人们留下“音密”之感,这时的表现或许是力图通过密集的重复来引起听众的关注。

二十八、音近之美,入心入眼

所谓音乐的“纵深感”,就是音响的远近状态呈现之区别,有些类似摄影艺术之中的景深感之说。从现场音乐演奏来讲,以一个乐器为主,其他乐器都有意在音区、音响、音量上让位于该乐器,均可以达到将某一乐器“推到听众近前”的感觉,而这一乐器本身的明亮度、色彩度和力量度亦是让人有“近前之感”的重要因素。如何解决好“躲闪”与“显现”的矛盾属于配器法技术的范畴,需要作曲者有专业的技术训练,听众有专业的耳朵去识辨。需要强调的是,这种近前之感的塑造与构成主要还是从听觉的感受来考虑其指标的。但是在空旷的广场上组织音乐演奏时,由于没有反射作用、混响作用以及直达声等多种因素的构成,要将某一乐器或某一人声声部推到观众面前显得相当地力不从心;因而增加扩音设备,使音乐的原始音响度得到放大、扩宽、推远,是有效的、必然的、既无奈又必行的办法。强,即近,弱,即远,这是最为直观的音响纵深感表达语汇。要使音乐走向近前、保持近前、推向近前,在乐队的摆位与布置上也是可以有所调剂的,比如:在演奏大提琴协奏曲時,把原本摆置在乐队右边外侧的大提琴声部调整到左边内侧的位置,而把第二小提琴调到原大提琴声部的位置,从而避免了大提琴声部对独奏大提琴地位的动摇。音量的掩盖,音色的混扰,视觉的干扰的因素,也不失为一种可行之法。有时为了突出某一声部的近前感,让演奏员把乐器举高演奏,甚至让乐队演奏员站起来演奏等等,都是为了使某一声部达到近前感的目的。

二十九、音远之美,悠然飘现

悠远的草原一望无垠,自远处缓缓飘逸过来一曲深情的牧歌,白云与牛羊连成一片,在蓝天与绿草之间形成光亮的彩线与星点……这悠远,这歌声,这画面,这气场,这宁静的场景,一定会让人流连忘返。音乐的悠远呈现、隐隐的深情表达、弱弱的潺潺呈现,虽然不强烈但并非不动人,虽然不显现但并非不深情,虽然不近前但并非不久远。这种悠然的飘现或许更加动人、诱人、沁人心田、温暖心房、愉悦心志,让人感悟到自然界的无比温暖以及心境的无限舒坦。那么,要在音乐的演奏当中有意使音乐在远方呈现,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让音乐的主体以弱奏的方式出现,此弱奏可以是音量的细弱,可以是音色的朦胧,可以是表情的清远,可以是起伏的趋于平缓……除此之外,在交响乐的结构之中,有意地布置一些干扰因素,用以冲淡主要音乐元素的明显辨认程度、明确认知度和明晰的可听度,也不失为一种方式。而人为的方式可以有种种,一是为某些乐器加上弱音器,使这些乐器的音量骤减,甚至音乐亦有很大改变,响亮度受到很大的衰减;二是钢琴演奏当中使用“弱音踏板”也可以达到以弱致远的音响效果;三是让一些乐器在隐闭式空间演奏,比如在录制地方戏曲音乐时,为了不让打击乐过多地干扰乐队其他声部的音响,使之达到相对平衡的地位,而将打击乐器放置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之中演奏。

三十、音无之美,乐在心间

“大音希声”是中国音乐精神的重要理念,如果更进一步,或许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经典描述了。这是中国的传统审美理念,它所指的“无声”应该不是完全的物理学上的无声,也许是“不发声”,而任由热情的、热烈的、热切的声音在心中、胸中、神情之中涌动、流淌和燃烧。这种外收内敛的精神境界就是乐在心中的无声表达。如同音乐中的休止符虽然没有音响,但它却是音乐结构之中的有机组成部分。再如《4分33秒》则是在不主动发音的偶然音乐的概念支撑之下将现场任何偶然发出的声音纳入成为音乐呈现的比较极端的作品。

“有即是无,无即是有”,这多少有参禅的概念,那么,把它理解为以少为多、以少为上、以少为好的思维是可以成立的。音乐不可能全程“无声”体现,第二位创作《4分33秒》的人应该离傻子很近,但是,用最少的、尽量最少的、尽量不多余的材料来构成、创作、写作出优美动听、易于记忆、打动人心的音乐,这才是最上乘的。音乐,肯定是有声的物理现象构成的艺术行为,而更加动人的、持久的、深远的、渗透至心灵的音乐,也许永远地驻足于心、大隐于市、无迹于行。在心灵的深处保留着、流淌着、激涌着、蜿蜒着人们真正的精神鸣响和灵魂歌唱,它一定是无声的振聋发聩的音乐呈现、精神表达和内在的音响存在。

结 语

当下,世界音乐文化的多元、繁荣发展已大大丰富了世间先前的听觉感受体验,不同风格、不同流派、不同族群的音乐亦拓展了现代人生活的有限性。在繁花似锦的音乐文化现象中,如何寻找到、体验到、感受到契合自己的音乐,成为每个人理解“音乐之美”的核心议题。本文以笔者多年来的音乐教学实践写成,作为课堂教学内容,它的书写形式体现出讲义式、讲稿性特点;作为经验性、主体性话题,它又体现出内容上的通俗性、实用性特点。本文不仅是一篇一般意义上的讲义式论文,同时也是音乐审美体验课程的一部概要性、提纲性的通识教材。笔者由衷地希望音乐学子们能从本文的讨论中获得关于音乐审美的深入认知,同时借鉴自己在音乐学习中的体验,进一步丰富完善音乐的理论,为提高自己的艺术实践水平不断努力,为我国当代音乐艺术的繁荣发展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本篇责任编辑 钱芳

收稿日期:2017-11-23

作者简介:林戈尔(1957— ),男,国家一级作曲,二级教授,四川音乐学院院长(四川成都 61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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