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级

JASON+BARLOW

他的一级方程式赛季确实惨不忍睹，但进军印第大赛一事足以令阿隆索的英雄地位稳如泰山。

三冠车王究竟什么时候可作如是解？

答曰费尔南多·阿隆索（Fernando Alonso）断定这样做似乎比手上再添一个方程式世界锦标更有可为的时候。

挟着一级方程式史上最好事多磨的天才车手之名进军印第安纳波利斯500，阿隆索第二次伙同迈凯伦的F1大冒险一直没有让他好过（还记得2007年吗？那个赛季对许多迈凯伦局内人来说依然历历在目，尽管被问及内情时，他们或会引用宪法第五修正案拒绝回答），难怪阿隆索重新审视职业生涯的说法甚嚣尘上，因为他的驾驶功力实在无可挑剔。

不过阿隆索的第六感有时真的很准。他想到自己就算错过今年摩纳哥大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摩纳哥GP和勒芒、印第500并称三冠），事实也证明他没有猜错——仅此一役客串代他上场简森·巴顿（JensonButton）在Portier弯笨手笨脚一推把索伯对手送进护栏，队友斯托弗·范多恩（Stoffel Vandoorne）则脚下一滑承受另一次中途退出的奇耻大辱，错过这一役的阿隆索反而塞翁失马。更重要的一点是阿隆索一度扬言打算效力至金盘洗手，后来却在2014年末反口不认账与之割席的法拉利，在摩纳哥一役技惊四座包办了冠亚二军。

不过事实证明为了印第500弃战摩纳哥是一个发人深省的正确选择。对阿隆索本人来说，这次体验的意义甚至超乎所有人的意料一一以第24名冲线犹能获得英雄式礼遇，这样的赛车手可是屈指可数呀。无论如何，这场赛事的确为他博得40万名亢奋赛车迷站立鼓掌，尽管他的本田发动机大煞风景，在200圈赛事尚余20圈时居然在Brickvard（译按：印第安纳波利斯赛道的别称）吐出一地零件。

Andretti Autosport车队在这一场赛事兵行险着，要求发动机供应商本田冒上可靠性下降的风险提升动力输出，结果驾驶26号AndrettiAutosD0rt Honda的40岁前F1车手佐藤琢磨夺得冠军。夺得第二名的三届印第500冠军车手Helio Castr。neves甚至指出“他们给阿隆索准备了优良发动机，把最霸道的发动机留给佐藤”。佐藤琢磨的胜利既煽情，又大快人心（跟F1打拼多年的Marussia旧将亚历山大·罗西（Alexander Rossi）去年夺得第100届印第500冠军一事异曲同工），但你的确需要名头响似阿隆索的人物才能在祸不单行的情况下说服美国人张开怀抱拥戴一个F1赛车手，同时令美国以外的赛车迷把目光放在义无反顾的印第500大赛身上。

考虑到格雷厄姆·希尔（Graham Hill）仍然是迄今唯一一位包揽摩纳哥GP（1963、64、65、68和69年）、勒芒24小时耐力赛（1972年）和印第安纳波利斯500（1966年）冠军的车手（何况他是两届F1世界锦标得主），整件事到底对难以看透的阿隆索有何意义呢？首先，由于受制于一辆郁郁不得志的迈凯伦赛车，阿隆索在F1战圈中正处于水深火热，急需另一个焦点维系战意。以370km/h叱吒Brickyard肯定有此妙用，在排位赛造出全场第五的最佳圈速无疑令阴沉阿隆变成笑脸迎人隆哥哥（迈凯伦孤注一掷让他参与印第500一事备受外界批评。加赫特·贝加对我说“这是非常凶险的赛事”，却又十分欣赏阿隆索坐言起行的决断。不过作为激励斗志的疗法，这一役的回报倒是相当丰厚。）。

其次，阿隆索知道自己是业内翘楚，务须建立未来四五十年内无人能敌的江湖声誉，令所有人记得阿隆索是赛车世界的无敌拳王阿里，2005和2006年两夺F1锦标在今天听起来却好像陈年旧事。大家不妨停下来认真想一想，阿隆索登上F1第一把交椅时，世上还没有微博，也没有Instagram，更遑论英国脱欧、特朗普入主白宮、《大英烘焙大赛》……只不过是11年前，蓦然回首却恍如隔世。

阿隆索也是天生的赛车手。尽管个人身手技胜赛车总能为车手带来莫大满足感（这种事阿隆索经常办得到），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阿隆索越来越厌倦为了搭救每况愈下的迈凯伦车队而浪费个人天赋。

“错过摩纳哥GP是很难过的事。”他在赛前为《The PlayersTribune》撰文时提到，“但印第大赛也有非常深厚的传统，跟我交谈的每一个人都提及过这项赛事。我已迫不及待参与赛前仪式，亲身领略那份现场气氛。我就在这里，一个经验老道的赛车手，但眼前一切将会成为我的全新体验。”

“拜模拟器试车所赐，我未曾登上赛车便觉得自己对它了如指掌。不过到了正式交手一刻，还是有一件事叫我猝不及防，那就是不假修饰的粗犷动力。印第赛车比F1车略为简单，所以性子也比较直。机械抓地力也相对低，油门反应更有劲。”

阿隆索和印第500之所以成为今年赛车坛的热门话题，其实还有其他重大原因。这次事件令人忆起世界顶尖赛车手为了微薄奖金和荣耀而用简陋赛车互相较量的时代。杰基·斯图沃特爵士（Sir Jackie Stewart）便曾经告诉我，他在1972年先后86次飞越大西洋，赛季压力之大甚至令他患上十二指肠溃疡。但身为赛车手，就得上场应战，哪管擂台在哪位，哪管开的是什么赛车。

阿隆索决定角逐印第500，正好予人旧派车手的蛮勇印象。情况就像2015年尼可·霍肯伯格（Nico Hulkenberg）参与勒芒大赛，两者基本上都是非常潇洒的事。何况霍肯伯格凯旋而归，简直锦上添花。雅克·维伦纽夫（Jacques Vileneuve）在1995年印第500的胜仗则为他打开了F1大门，继而成为1997年F1世界锦标得主（其后事业急转直下，尽管2008年曾经凭着标致赛车跻身勒芒颁奖台）。此外，蒙托亚（JuanPablo Montoya）也是摩纳哥GP和印第500双料冠军，而且先后两度称王印第500，两次冠军更相隔了15年（2000和2015年）。

每一个赛车迷都有兴趣看看某项大赛的高手涉足另一项大赛会发生什么事。勒布（Sebastien Loeb）2008年末在加泰隆尼亚赛道（Circuit de Catalunya）测试红牛RB4时，我也在现场。当时领队霍纳（Christian Homer）告诉我：“他习惯的速度实在太惊人，由此可知他是不可思议的多面手。”只可惜勒布至今仍未有机会正式参与F1赛事。法拉利也曾多次用F1赛车调戏世界摩托锦标得主罗西（Valentino Rossi），罗西在费奥拉诺也录得相当可观的圈速，只是速度尚未够他跻身F1车手行列。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最少知道眼前这一代F1车手中最伟大的好手，在另一类型的赛车上原来可以做到以下的事：比赛期间四度领先，领头时间总共维持了27圈，圈数之多位列全场第三，在印第500近年战况最混乱的一役上演五车并排的戏码，随意挑选攻略线位道见缝插针连环超车（杆位车手Scott Dixon那惊世一撞注定在YouTube流传万世。“肯定有点颠簸。”他事后说道，“有点像挨了一顿揍……”）。endprint

阿隆索的人品也是一大原因。他不是那种存心施展魅力攻势博取欢心的人，美国赛车媒体和赛车迷却几近疯狂地拥戴他。我和他在工作上和私底下碰过不知多少次面。就像滚石乐队元老凯斯·理查德兹（Keith Richards）口中的队友迈克尔·贾格尔（Mick Jagger、），阿隆索也是“一群可愛的人”，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是次接受访问也比我过去采访他时来得激动。对于外界经常加诸他身上的批评，他不吐不快地说：“我不介意，因为批评对象是作为车手的阿隆索，而不是作为一个人的费尔南多，因为他们并不认识我。我所知的车手阿隆索存在于某种虚构世界。车手阿隆索会继续存在十二、三、四年，作为一个人的费尔南多却会伴我终生。”

大家注意到当中的角色分离吗？然则车手阿隆索如何技胜一辆强差人意的赛车呢？

“也许是斗志使然。我认为大家都有开快车的天赋或可能性。”他告诉我，“遇上一辆好车，车手的确会觉得高兴，可以维系高昂斗志；当赛车不太好时，有些人或会觉得有点气馁…一我讨厌输，所以不管赛车是好是坏还是普普通通，我都希望超越自己在决赛周末的目标。我的斗志源自我对胜利的热爱、未能获胜所带来的诸般问题，以及非常讨厌失败的心态。”

阿隆索也是力能凝聚人心把自己变成队中焦点的罕有车手。“就这方面言，我对他的佩服程度甚至大于舒马赫。”劳达（Niki Lauda）在阿隆索效力Scuderia期间告诉我，“他非常聪明。法拉利需要一个可资仰望，值得他们景仰的主车手。意大利人需要这种人物。如果队中有一个‘嘟嘟嘟嘟车手，肯定天下大乱。”

至于是否成为三冠王……既然已经跻身英雄殿，排名先后真的那么重要n-57因为食髓知味而把美国永久剔出平静渡假地点候选名单的阿隆索，毫无疑问会重返Brickyard。但他应该为此劳师动众吗？“F1世界锦标肯定最为重要。”达蒙·希尔（Damon Hill）最近念及父亲的骄人成就时有此一言。“这是他最初立志达成的目标。耐力赛也许比较适合经验老到的车手，在职业生涯后期也做得来。家父从来没有成为三冠王的强烈意向，所以听得阿隆索立志夺得三冠时，我觉得相当意外。我甚至不知道三冠算不算正式头衔，不过大家既然接受了这个名堂，我爸爸又是唯一一个三冠王，费尔南多若有意达成同一目标，想来也是不可多得的妙事。”

格雷厄姆·希尔本人在1975年电视访问中，以惯常的简洁语气概括这番成就和自己最看重哪一项三冠大赛：“印第500奖金高于其他赛事，打拼几年后夺得勒芒冠军是一大快事，但我认为F1锦标最重要，因为这是斗上一整年的系列赛。”

阿隆索又如何？“我想澄清一点。我来此并非为了放一个礼拜假或但求过瘾。我是赛车手，志在来此参加比赛。最重要的是我希望这次比赛可以成为终生不渝的体验。”

任务达成，恭喜恭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