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
前情提要:横祸丛生的荣昌寺禮佛节,最终由凶案潦草结尾。花序序不听劝阻执意上山,却正好碰到了受伤的将军游阮,山雨已来,下山的路被阻断,被迫留在山上的花序序和神智不清的游阮,会怎么说到花苏苏,而能看到前世今生的浮沉珠,又会在凶案里成为谁的战利品……
第十一章 一梦遥
“疼不疼?”
“我是男人,男人不会疼。”游阮皱着眉头坐得笔直,一条胳膊一直打战。他脸上湿漉漉的,也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疼得冒汗。
花序序语塞,每次见到游阮最多的就是语塞。
方才在竹林里,突然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立在面前,花序序简直被吓得魂不附体。幸好游阮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才没一直喊下去。不过每次见游阮都是一副散漫匪气的样子,倒是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时候,看着像是修罗场里逃出来的亡命之徒。他的胳膊受了刀伤,上面依稀可见森森白骨。花序序倒吸口凉气,一路都小心翼翼扶着他。
走了一会儿,找到一个可以避风雨的废弃草屋。这草屋应是哪个方丈闭关的地方,虽然简陋但却是样样俱全。花序序将就地寻了一些茅草点燃,现在拖着这样的游阮回寺里再找大夫也不现实,即墨长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于是花序序只能自己上阵,她撕了臂弯里的披帛帮游阮包扎伤口。游阮虽然一身血,但血基本都是别人的,他只是胳膊上受了一处刀伤,虽然看着害怕却没想象中严重。花序序按着游阮说的直接将他的袖子撕开,撕开后花序序看着上面遍布的刀痕顿时心里一颤。游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花序序抖着手帮他包扎伤口。
游阮见花序序的手直哆嗦,便说话安抚她,“之前有次追一个逃犯,肩膀上受了一箭,正巧遇到了苏苏,然后她帮我包扎伤口,当时我想让她担心,所以就一直不停地喊疼,她让大夫帮我包扎,我就故意恶狠狠地瞪大夫,大夫害怕呀,他就躲得特远不愿意帮我包。”他说得神采飞扬,嘴角却时不时抽搐几下。
游阮和花序序算起来这次是见的第三回,兴许是他受伤太重没了抵抗的能力只能相信花序序,兴许是他只是看花序序太害怕所以想说说话安抚她,总之他说起话来是无所顾忌的。
“你真像个小孩儿。”花序序想到游阮嗷嗷嚎叫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她手抖得也没那么严重了,看着他胳膊上的刀伤,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便咬着唇角强撑着打趣道:“你可是将军,我看戏文里都说将军不怕疼的。”
她在害怕,游阮看着她略显笨拙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他笑笑漫不经心道:“苏苏也这么说。”说完他猛地一顿。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起花苏苏,尤其是花苏苏死后。看着花序序面色无常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游阮叹口气傻呵呵笑道:“然后我就不喊了,后来她给我端了止疼的药来,我就想很男人地告诉她我不疼,我才不用喝止疼药。”
他说得很是惬意,花序序听来却觉得很心酸。她不知道要怎么说,便笑笑道:“然后呢?”
“然后……”游阮这下有些蔫了,他似是整个身心都在回忆,表情动作表演得十分到位,他垂着脑袋大大呼一口气才继续道:“然后她就强行捏住我的鼻子全灌下去了,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觉得,一个柔弱的大小姐,居然这样厉害,这不错呀,要是哪一天大爷我想弃暗投明回山寨当山大王了,她当压寨夫人铁定可以!那个时候我就想,这丫头片子我一定要拿下……”
游阮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花序序赶紧停下手,他的胳膊上包扎的地方并没有渗出血迹,花序序正以为是他哪里还有别的伤口,便听到游阮闷闷的声音,“可是她死了,我快马加鞭,整整五天,一天又一天的雨,陪了我三年的哑骨在城门口也没了。我到京都那天,天气那么好,童少卿也登基了,他带着很多人站在城门边等我,那么多的人,他们跪下喊我将军,他们拉着我的胳膊谢我,有人拿着水朝我嘴里倒,可是当时我只在想,苏苏死了,她居然没有等我娶她就敢死,还有哑骨,我跟她一起喂了哑骨那么多年,就等着那年我骑着哑骨带着她去看桃花呢!”游阮垂着头,他越说越慢,声音有些呜咽。
“游将军……”
游阮笑笑,他的笑声听上去苍凉诡异,笑了一会儿又开始干嚎,“序序,她死了,她什么都没给我留下,哑骨也跟她一起走了。她把我一个人留下,真是个狠心的女人。”游阮一把扯过花序序的胳膊,眸色一闪充满嗜血的光,花序序心里害怕动也不敢动,游阮的眼睛通红,声音狠厉起来,“我和你说,她要是活过来,我一定绑了她,什么都不问马上把她塞到我的花轿里,一路抬到仙人寨!”
花序序在这一刻重新扶正了自己的戒心,没事还是离游阮远一点比较好。而且她也彻底相信威震三军的玉面将军,就是眼前这个平日看上去散漫的人。
花序序对游阮的身世并不清楚,只知道他早年在仙人寨立寨安命是个山大王,后受昭仁帝召见便入朝为官。有关他的事传出来的多是些不好的事,比如手刃幼童,立于城上斥责百姓,公然示爱已有婚约的花苏苏。众人流言蜚语,便传出了一个战无不胜却又心狠手辣的将军形象。
游阮的语气慢慢平复下去,双颊苍白渗着汗,“我遇到那么多人,只有在她面前,我才不是将军,也不是寨主,她让我觉得我自己不管杀多少人我自己都是干净的,有的时候在疆场,免不了杀妇孺老人,有人觉得那是罪大恶极,说我就是一个莽夫只是在杀人取乐。”
“游阮……”花序序听着他说,只觉心惊肉跳。
“但是这世上的事,多的是身不由己。我觉得我自己没错,我可以立在城楼上摇着军旗朝他们喊,喂,崽子们,要谁说我游阮错了,你们就自己出去打仗啊!但是一下城楼,我自己也会觉得害怕,那些抱着孩子的母亲,怎么看怎么像我娘,那些小孩还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看怎么像我的小妹。”游阮笑起来,他的笑看起来格外苍凉绝望,“但是我不得不杀,序序,我不得不杀,我是寨主,要保一方安宁,我是将军,要佑山河江土,我只会杀人,也只能杀人。”
“苏苏教你的?”
“什么?”游阮一怔。
花序序轻声笑了笑,猛然间觉得有些心疼他,便凑近了轻声道:“一方安宁,山河江土。”endprint
“嗯。”游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挠挠头又十分洒脱道:“是苏苏,她是个好姑娘,全天下最好的姑娘。”
花序序看着刚才被他挣脱开的地方,只是叹口气,也没埋怨,又撕了一块披帛轻手轻脚替他重新包扎,随口道:“比起你娘呢?”
“我娘?”游阮目露疑惑而后又成了十足的纠结,最后他靠着墙总结道:“这个我得好好想想。”
“嗯。”花序序说得真心实意,“时间还很长,你慢慢想。”
良久,游阮轻声笑了笑,声音十分温柔道:“你真像苏苏。”
“什么?”这回轮到花序序一愣。
“你像苏苏一样,是个好姑娘。”游阮抱着脑袋躺下去,外面雨声淅沥,屋里的篝火一闪一闪的,照得旁边撑开的那把湿漉漉的伞泛着亮晶晶的水光。
“白三惜好福气。”游阮低声道,语气里是说不尽的惋惜,他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些童稚的哭腔,与他整个人的年龄和身份极为不符,“整个轩国就数他运气好。”
四周极其安静,火堆爆出一个火花一声微弱的轻响,地上的灰尘围着火光轻轻浮动,风吹过屋檐,铃铛一声脆响。花序序仰头仔细听着那铃声,等她再回过神时,游阮已经睡着了。外面风雨不定,他却睡得安逸,扬着唇角微微打着鼾,苍白的双颊上有一些稀薄的汗。
肯定疼,血肉之躯被一把利剑贯穿,怎么会不疼呢?没有仙人,他与白三惜还有甄黎,即便再怎么聪慧了得,可终究只是凡人,会疼会喜会悲,即便有人再怎么神化,可凡人终究是凡人。但做凡人没什么不好,一生匆匆百年,只要你想,便可以放手一搏,拥有一个不确定的以后和无限的可能。
花序序坐在他身边,用手仔细擦了擦他额角的汗,看着他全然松懈的样子不自觉就笑起来道:“如果以后你想苏苏了,可以来看看我,我虽然没有你的苏苏好看,但我也是一个好姑娘啊。”说完看着游阮还皱着眉,便伸手抚上去,慢慢反复哼起一首她熟悉的小调。
“水月洄洄,庭门沸沸,斐斐君子,何时来我旧门。”她不停地唱,一首女子思慕男子的歌,被她哼得却像个军歌。婉转苍凉像是在安抚战死疆场的亡魂,她的声音很低,低到一吹风就什么都听不到。
游阮在睡梦里缓缓笑起来,他梦到了花苏苏,花苏苏穿一身白裙骑着哑骨正在跑,却猛地勒紧缰绳回过头来,太阳照得睁不开眼睛,明晃晃的光里,花苏苏立在桃树下朝他笑着喊起来:“游阮,你回来得真晚!”
哑骨在原地踱着步,它喘着粗气像是生气了一样。一树一树开得正茂盛的桃花连成锦绣云霞,熹微的光照下来,照得四周说不出的亮堂,一瞬间他似乎怀疑是太阳就挂在树梢上,所以才会这样亮。光亮刺痛他的眼瞳,亮得让他不敢睁大眼睛看花苏苏,似是再多看一下,他的眼瞳便会被阳光灼伤。但他舍不得合上眼瞳,贪婪地看着花苏苏,直到双眼渗出眼泪划过脸颊,被太阳烤得蒸发成一抹水汽,他顾不上自己的狼狈,魔障了一样看着,直到他眼里的所有景色微微泛着发旧一样的黄。
那黄渐渐淡去,他的眼里只余一棵小小的桃树,四周一片黑暗,唯有那棵桃花散着和煦漂亮的光,树上桃花朵朵盛开,他步履沉重地走过去,靠着那树坐下,刚坐下便眼皮一阵困倦,他想睡又不敢睡,直到有一朵花落在他的脸颊上,四周响起一个极其轻柔的声音在唱一首歌,在那歌声里,他才恋恋不舍地合上眼瞳。
第十二章 锦衣慌
花序序在草屋里睡过去,醒来却是在一个人的背上。那人的背靠着很舒服,四周有细碎的雨声,背着花序序的人一手撑着伞,四周有一串微弱的萤火正围着那人飞舞,看上去像是在照路。
花序序侧头听着雨声揉揉眼睛猛地醒过来,脑袋一抬正撞在伞上,她吃痛地倒吸口凉气。四周的萤火虫仍在飞,丝毫没被花序序惊到。
“醒了?”背着花序序的人轻声道。
是白三惜的声音!花序序心里微微有些欢喜和安心,白三惜声音低低的,“你要是困再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到了。有人在那边帮游阮重新包扎伤口,你不用担心。”
白三惜走的是山路,这会儿应该还在荣昌寺的后山,想来寻到自己也没多久。花序序脑袋里一团糨糊,想了想她轻声问道:“重不重?”
“不困了?”
花序序点点头,想起白三惜看不到又“嗯”了下。
“还好。”白三惜答道。
夜雨晚来,寒意笼身,花序序缩了缩,小心翼翼伸手圈住白三惜的脖子,刚圈住却猛地松开手,“大人让我自己走吧。”
“怎么了?”白三惜没松手。
“我自己有腿有脚,自己能走的。”花序序说着作势便要下来。
白三惜停住脚步,声音里微微有些怒气,“我背着你怎么了?你就不能像个寻常的姑娘安分些?我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没了踪影,再找到却在一身血的游阮身边。你就不会觉得害怕么?”
花序序不再挣扎了,白三惜继续朝前走,花序序抱着他的双臂又紧了紧,过了半晌才中气不足地低声道:“我是很害怕,但害怕又能怎么样。”
白三惜没好气道:“知道害怕以后就好好待在我让你待的地方。”
花序序“哦”了一声,心里有些不自在。山中雨聲淅沥,白三惜的脚步声听来格外清晰,花序序侧头趴在白三惜背上,两人一路都没再说话。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花序序刚醒便瞧见浓厌正抽抽搭搭地靠在床榻边。花序序微微翻了翻身子,脑袋有些发沉,揉揉额角问道:“怎么了?”
浓厌见花序序醒了,来不及擦眼泪,赶紧趴下来看着花序序道:“小姐可好些了?”
“我没事啊。”花序序咧嘴笑起来。
她刚说完浓厌又落了泪,埋怨道:“昨夜里小姐回来衣裳上还有血迹,真是要吓死奴婢了。”
“这不好好的么,别哭了别哭了。”花序序拖着身子坐起来,除了脑袋有些发晕,其他倒还好。她一抬眼却见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瓶子,里面一只小虫正飞着。花序序突然想起来,昨夜还好奇为什么才三月就有萤火虫,后来白三惜说那只是做的傀儡萤火虫,花序序觉得有趣便要了一只。现在看到萤火虫,花序序才想起白三惜和游阮,她脸上红了又白。endprint
浓厌看着她担心地问道:“小姐,要不要我去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花序序笑笑,探寻地轻声说道:“公子呢?”
“公子昨晚把小姐送回来就匆匆走了。”浓厌说着起身去给花序序倒茶。
白三惜这会儿估计正忙着呢,不应该去寻他。花序序接过浓厌的茶水喝了一口,抬头正好看到那萤火虫,想了又想搁下茶杯道:“我去看看他。”一抬头正好看到浓厌的眼睛周围黑了一圈,她应该是一夜都没睡。花序序笑笑:“你睡一会儿,不用跟着我去了。”
浓厌放下茶杯还想再说话,花序序披了件外袍便跑出去了。出了厢房走了两步,突然想起即墨长莺,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花序序正想着,人已经走到了大殿前。大殿前倒是一派热闹,烟香缭绕,立在院中的人个个锦衣丰容,花序序理理袖子朝即墨长莺的厢房走去。才走到一半,身边走过去两个男子,正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道:“即墨家这次估摸是得变天了,二小姐成这样,大小姐又足不出户,啧啧,好好的即墨家看来是要步钟离家的后尘了。”
另一个接道:“也不晓得那二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听说是白尚书带的那个舞姬下的手,有人在后山看到那个舞姬和即墨小姐在一起。我看这次那个白尚书是得倒大霉了!”
花序序脚步一顿,她这才发现周围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言辞之间都是一派戏谑或是凝重的样子。花序序只觉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团火,愣了一下,伸手一把揪住身边那个人的衣领低声喊道:“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那人被揪住了衣领,看见花序序一身怒气,说起话来便磕磕巴巴的,“我、我说即墨小姐重伤昏迷了。”
“重伤?怎么可能?”花序序心里一阵不安,自己明明昨夜和即墨长莺一起上山的。那人见花序序失神,扯出自己的衣领,走远了才低声嘟囔道:“长得怪好看,可惜是个疯子。”正说着肩膀猛地撞到一个人,真是不宜出门的日子!那人正想抬头大骂,却撞进了一双霜雪一样的眼睛里,顿时气结,灰溜溜地拉着同伴走了。
白三惜从嘉仁公主的厢房出来,正要去找花序序,才到大殿前就看到花序序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她脸上全是慌乱。
白三惜走上前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即墨长莺……”花序序拉住白三惜的袖子急道,她言辞恳切,似是抓住救命稻草。
“我知道,释英方丈找了几个寺里的大夫,都是束手无策,所以昨天连夜就把她送回京都了,陛下派了几个御医一路接应。”白三惜皱起眉扫一眼身边投来探寻目光的人,良久才叹口气,“现在还没消息。”
“不是我。”花序序低声急道:“我昨夜是跟她一起上的山,可是后来就分开了。”花序序猛地一顿,她期待地看着白三惜问道:“昨夜暮国的人有没有抓到的?”
第十三章 京都乱
白三惜摇摇头,无奈道:“都是死士,奉的是死令,有两个逃了出去,剩下的全部死了。”说完他看了看天色,轻声道:“游阮的伤不要紧,今天就得尽快赶回京都去。”花序序立在那里心绪不宁,她虽未曾与即墨长莺深交,但昨夜还趾高气扬的女子,却一夜之间便生死未卜,且一众人都猜测是她对即墨长莺下的手。
“不要担心,有我在。”白三惜摩挲着花序序的发髻微微笑起来道。
“嗯。”花序序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午后,来荣昌寺的几位朝官争相回京都。嘉仁公主一大早就先走了,到晌午的时候白三惜才收拾好这个烂摊子,该说的都说了,该打点的都打点了,才同释英方丈打了个招呼说要出寺。游阮虽受了伤却也还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他打起精神和花序序道了谢,便去和释英方丈说了同白三惜一道儿走。
回京一路上人虽多,却极其安静。游阮的马车跟在后面,白三惜和花序序乘一辆马车。白三惜一路闭目养神,花序序也不敢再打扰他,兀自缩在一角发呆。马车走得极快,本来三天的路程日夜不歇终于赶在第二天夜里到了京都。一路颠簸刚过京都的城楼,天色已有些晚,早有宫里的内侍抬了轿子提着灯笼在候着,说是重明帝宣白三惜议事。白三惜随着内侍进了宫,游阮和花序序说了几句便回将军府了。
几辆马车在城楼下分成了两拨,一拨朝白三惜的尚书府走,一拨朝游阮的将军府走。白三惜要回府的消息一早就传到了府里,因此花序序刚一下马车就被府前站的乌压压一片婢女小厮惊围住了。
采衣挤过来笑道:“序序姐,你可回来了。”
福叔差人将马车里的行李收拾了出来,几个婢女正拿着行李朝府里走,采衣拦道:“我们世子等下就要走,序序姐的东西不用拿进去了。”
“采衣?”花序序微微惊讶。自己虽然和甄黎说等自己回来就可以走,但也没想走这么快。
采衣拉过花序序,低声道:“公子让你回来赶紧去找他。“说完采衣瞪了一眼福叔。
福叔挺直了腰杆完全不在意,采衣拉着花序序的手朝着甄黎的房间跑去,白府里灯火璀璨,花序序却有些心绪不宁,一路到甄黎住的园子外,门口立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人,伸手虚虚拦了一把。
“还敢拦!你们是不要脑袋了么!”采衣喊道。两个小厮这几日应是被采衣骂了不少次,此刻耷拉着脑袋一副为难的样子。
花序序笑了笑道:“世子在府上是客,何至于当犯人一样看管起来。等大人回来我自去向大人请罪。”
两个小厮这才退开,甄黎独居一个院子,里面黑漆漆的只能瞧见一盏微弱的灯火,采衣朝着门扑过去,花序序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门被采衣一把推开,里面的甄黎正立在书桌前,听见采衣的动静微微抬头看过来。
花序序立在采衣身后一怔,不过才几日不见,甄黎已消瘦了不少,甄黎瞧见花序序微微一笑。随后他拉开趴在自己怀里的采衣,温和道:“你先出去候着,我同序序说些话。”
采衣点点头,泪眼婆娑地出去了,花序序朝着甄黎身边走了两步,甄黎笑起来,眉目之间一片担忧,“我听说即墨家的二小姐在寺里出事了。”
“你消息真灵通。”花序序笑着漫不经心道。
“有人看到她是和你一起上山的。”
花序序抬起头心里一颤,“你……你也觉得是我?”
甄黎摇摇头,“我信不信是一回事,重明帝要怎么处理是另一回事。这次是白三惜办事不力,今夜只你一人回来,怕是重明帝这次要给白三惜一个婚事了。”
花序序立在那里,心里猛地一震,她看着甄黎却久久没有开口,心里被误解的酸楚和对即墨长莺的担忧都有,却不知为什么这两种感觉都不强烈,听到白三惜大婚自己却觉得心口一滞,她坐在身边的椅子上垂着头。
甄黎叹口气继续道:“即墨家的产业比之曾经的花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即墨长莺昏迷不醒,怕是不出一门婚事,重明帝也难以笼络即墨家。放眼看去,即墨长莺虽喜欢游将军,但游将军是三军统帅,重明帝逼不得他。即墨家还有一个大小姐名叫即墨鸳鸯,如今尚未婚配,但并没有实权。白三惜恰好是重明帝的寵臣,即墨鸳鸯嫁给白三惜,缓和重明帝和即墨家的关系,是最合适不过了。今夜白三惜应该就会领到旨意。”
“可是……”
“序序,京都本就是是非之地。”甄黎皱起的眉头一瞬松开,半晌看着花序序惨淡一笑,良久才轻声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这才七日。”
“我、我不知道。”花序序坐在椅子上把自己缩成一团。
甄黎垂下眸子,声音里说不出的凄然,“你已经喜欢上他了。”声音清淡,这次花序序却没有反驳,甄黎哑声笑了笑,一脸悲切,“虽然现在京都中人都说是暮国的流寇为盗浮尘珠所以误伤了即墨长莺,但与你始终脱不了干系。”
花序序彻底乱了分寸,“可我……”
“序序,跟我回南域吧。”甄黎蹲在她身边看着她,言辞恳切。花序序看着他,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
外面天色一点一点黑了下去,一树一树的繁花看过去只余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白日里再怎么繁华,黑夜笼罩下来,也是一团黑。良久,花序序终于道:“好吧!”
下集预告:
漂亮的姑娘少年的郎,精致的戏文如今都锈了窗,当年摇影还过廊下,现在只余瘦骨瓶中一簪花。霞云铜锁一落掩将门,我自灯下看折戟,上雕原是你坟头的蓬蒿草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