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的耦合研究

2018-02-22 11:40谢佳珍
关键词:自然

谢佳珍

摘  要:诗意栖居作为一个哲学命题最早由德国学者海德格尔提出,此命题为寻求生命本真意义的人们指引了道路。在农耕文明及尚诗传统影响下的古代中国,诗意栖居虽未被作为哲学概念明确提出,但在哲人和文人士大夫的生活方式或艺术样态中已包含了诗意栖居的内涵。作为东方“乌托邦”的代表,世外桃源体现着中国传统农耕文化与诗性生活理想的结合,是自古以来人人神往的理想栖居地。诗意栖居和世外桃源代表着不同历史文化背景下,中西方哲人对理想生存境界的追求,表征着他们的诗性气质及对自然的亲近态度。此两种范畴在形式与精神上都具备可耦合的条件,能够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耦合生成具备共生、竞生 、整生特征的范式。从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的耦合范式中窥探出二者的耦合规律,可对当下人类审美化生存提供理论指导,能够重新建设一种有机整合形态的理想人居场所。这种理想人居场所作为整个自然系统里的一部分,既有助于完善绿色艺术世界的建构,又能够促进生态审美人生的生成,对人居环境与生活方式朝着兼具绿色性与审美性的方向发展起到积极引导作用。

关键词: 诗意栖居;自然;诗性绿色世界;生态审美人生;整生性耦合

海德格尔曾批判过工业革命对人的生命及精神的负面影响,人在不断创造价值的同时却被科技所异化,且技术的滥用加重了环境的负荷,资源被肆意掠夺,因此他用“诗意地栖居”这一美学命题来呼吁人类回归本真的生存。韦伯面对这个由于去魅的世俗化和合理化而日益工具理性的世界,他认为唯有审美,人才能从工具理性中获得救赎。当下居住环境产生的困扰以及现实生活带来的差距等给现代人的身心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与焦虑。大数据的广泛运用与审美大众化导向使得日常生活缺乏审美性与创造性,趋向于商品化和同质化。例如在国内无论是哪个地方的景区,都会有一条千篇一律的酒吧风情街或是充斥着小资文艺气息的“网红店”。再者,开发商利用“理想人居”“世外桃源”等标语作为宣传噱头来吸引游客,忽视当地的环境承载力,病态化的现代审美与日益告急的环境资源提醒着人类需正视生存的本真状态。回顾历史,在有着千百年诗性传统文化的中国,早已有“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相耦合的完美范式,可从中吸取如何构建人类生存蓝图的经验,从探索二者范畴的耦合规律中推断出未来的生存状态应是绿色艺术世界与生态审美人生的统一。

一、“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的理念发展

(一)“诗意栖居”生存理想在中国的缘起

《周易》有云:“至载坤元,万物滋生。”1大地是孕育万物生长的基础,对于生活在黄河流域逐步建立起华夏文明的中国先人们来说,土地就是赖以生存的关键因素。先人们在土地上辛勤耕耘,在丰收之际或是自然灾害来临之时会用自己的方式来祈求上天的眷顾以使土地来年依旧丰收,寺庙、仪式活动等因此产生,土地也逐渐作为承载着人类情感与审美活动的对象。大地对人类来说不仅是提供物质生活条件的基础,它甚至是人类情感的显现,是人类审美活动发生的摇篮。由此,从有文字记载可考的史料来看,中国最早产生的诗歌总集《诗》,所收录的就完全是“生长”在大地上的诗歌。诗是一种用高度凝练的语言来抒发情感、反映社会生活的文学艺术。诗可以“美教化,移风俗”,孔子曾称赞曾皙的志向“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言简意赅,诗意盎然,这种自由自在超脱的生活是儒家日常审美精神的体现。诗意栖居生存理想从这里就悄然萌芽,当诗普遍性地进入日常生活时,人对外界自然不再仅仅是认识与改造,而是人的生命潜能与外界自然的生命潜能发生共融、互换,以超功利的心境来感悟自然情感而获得心灵自由。

因诗的诞生而相继出现了诗歌批评,这些诗论逐渐形成了中国诗学体系的建构,以儒、道两家为主的哲学思想是中国诗学的哲学根基,“道”是中国哲学与诗学绕不开的核心,儒、道两家对“道”的见解皆是对生命的探索与肯定,无论是人还是外界自然,一切有机体的生命内在皆有其各自的运行规律,人可以认识、感悟“道”的存在,并通过行为活动来维护自然环境的和谐状态。生命不仅是有机体本体所在,更是一种抽象的精神形态,“生之谓性”既是指生命是天地自然的本性,也揭示了唯有依存于自然万物之中的生命精神才是宇宙之本质。因此,艺术作为一种人对宇宙的认识把握和情感体验的综合体,它显然表现的是生命精神。所以以哲学理论为基础的诗学,其核心的精神内涵就是生命,中国古代文人士大夫就是本着这种诗学精神去认识、体悟并改造世界,创造出灿烂绚丽的中华文化。于是,以生命为实质的诗学精神影响着中国古代文人对宇宙万物的认知与体验,甚至包括对自身生存方式的思考。《论语·雍也》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2在这种传统比德思想的影响下,中国山水画常以表现人的精神风貌和内在品性为特征的事物作为题材,例如将松树入画。在讲究人物品藻的魏晋时期,山水艺术的创作便是要求除了要有精湛的技艺外,还要有深厚的文化意蕴。由此中国山水画朝着浑然天成的艺术境界与豁达自由的人生理想相结合的方向发展,囊括的是自然万物的生命韵律与精神世界的灵动之状。中国古代文人本着生命之质的诗学精神创造了“虽为人作,宛自天开”的园林艺术,它是中国艺术的独特形式,不仅以展现自然山水的生命之旨、凸显人与自然的和谐联系为主,而且创建一个能使心灵世界与宇宙自然之理通达感悟的空间,它关乎的是叠石理水间所生成的融合活泼泼的生命之韵与造园者审美情趣的艺术境界,以及人在“可行”“可望”“可游”“可居”的生存空间里所产生的人生理想。陈望衡先生就有言:“中国古代的天人合一哲学两个基本点:主体性、自然性,表现为中国式的人与自然的关系。”1在叠石理水以效仿天地的园林艺术里,正是体现了这种中国式的人与自然共生关系,既发现外在自然的本真之美,又达成人与宇宙之理通达合一的理想境界。

由此可见,人类赖以生存的大地除了孕育和滋养生命外,诗—诗学—诗学精神皆是围绕着人与大地的亲密接触得以衍生。大地所蕴含的造化生命的特性使得中国艺术形式和中国哲学思想都渲染上生命精神的色彩,也影响着人对生命的追求。儒道两家哲学关于生命的思考启发人关注生理与精神层面的生存狀况,诗意栖居的萌芽是基于中国古代文人对艺术世界及精神境界而生,而这艺术世界及精神境界简而言之就是融天人为一体的生命精神。因此,诗意栖居理想对于热爱大地、坚守生命精神的中国人来说,从古至今就一直未曾磨灭过。

(二)“诗意栖居”哲学范畴在西方的发展

18世纪末的西方,兴起了以挑战一元论,追求自由、自我和多元化为倾向的浪漫主义思潮。浪漫主义对理性的反思极大地解放了人的本性与创造力,给艺术创作带来了革新式的影响。与此同时,浪漫主义也对自然充满崇拜,在卢梭看来,是现代工业文明玷污了人本来纯粹而美好的心灵,如果要寻回人的本性,就必须抛弃工业文明带来的精神枷锁,返回到原始淳朴的自然。于是,浪漫主义对人的本质与生存的反思,推动了后期存在主义的发展。诗人荷尔德林甚至看到了工业文明对人性的撕裂所导致的普遍性的精神危机,人如果失去了精神皈依就等同丧失了生存根基。所以荷尔德林借助诗建立起具有神性的世界,唯有人与神的统一才能使人找到精神的家园。

“人支配着存在物,却忘记了存在。”2精神危机始于对存在的遗忘,工业文明对人性的摧残和剥离使得技术理性将人的精神肤浅地理解为单纯的知识与技能,精神就此堕落为工具。因此,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为人类找寻了一条人类返回本真的途径——诗意栖居。“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这是诗人荷尔德林的诗作,海德格尔将其引用并进行哲学化的解读,认为人的本真存在就是诗意地栖居。“诗意”是一种自由自在的境界,能使存在物的存在为澄明的敞开状态。诗意的生活是让生命自由自在地发展,是生命存在的最高形式。“栖居”的本意是“持留、逗留”,海德格尔将逗留阐释为不受到任何伤害和防止危机。且“栖居”的本质特征就是始终处于自由中,将一切保护在本质之中。“人类的生存必须从属于大地,依赖于大地情感。人类要接受大地的恩典,保护大地固有的秘密,这就是人类生存的诗意所在。”1“诗意地栖居”实质上是尊重和保护所有存在者的自由存在,以维持万物和谐的状态。此外,海德格尔还提出了“天地神人四方游戏说”,将人的诗意栖居同天空、大地、神联系起来,天地神人四重浑然合一的境界使人不再是主体而是守护家园的自在,大地不再是受人操控的对象而是人类栖居的家园。“诗意栖居”守护的是天地神人四重整体的本质,是在“拯救大地”“接受天空”。“拯救大地”并不是将大地作为人类控制的对象,“拯救的真正意思是把某物释放到它的本己的本质中”2,让事物自由地在大地显现,敞开自己。在大地上生存的人类,身为生命本质力量的自觉、自主和自为者,对待自然要担当起保护自然环境及人与自然关系的责任。人在大地上的一切活动既是自身生存方式的建造,又是自身生存境界的写照。“接受天空”意味着接受神灵的指引,天空代表着宇宙间的运行规律,人在大地上生存无法摆脱周而复始的自然规律的影响,人在神灵的指引下在大地上筑造和栖居,只有“以神性度量自身”,才能让人按其本质而存在。

古往今来,诗意栖居始终是全人类共同的生存理想。诗意栖居不仅是一种行为活动,更是一种精神追求,它间接体现着人的审美趣味,决定了人如何去对待世界和审视自身。虽然诗意栖居的实现在当下有一定的现实阻碍与误解,人们急功近利的心态迫使诗意精神被各种实践活动所遮蔽。但身为全人类的生存理想,这种诗意精神不该在技术理性日益精湛的今天被磨灭,正是由于诗意精神的缺失才更凸显诗意栖居的重要性。诗意栖居不是一个简单的行为概括,而是有着相应理论基础的哲学范畴,它强调融天人为一体的审美境界,关乎的是人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关注的是人与自然相和谐的生存模式,这些都是诗意栖居所蕴含的生命精神的体现。且诗意栖居作为一个哲学范畴,它对现实的实践活动有着普遍性的理论指导意义,诗意精神应体现在生活各处以创造更美好的现实生活,同时现实美好生活的创造反过来也能使人的精神世界得以丰富。

(三)“世外桃源”的内涵发展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文人觉醒的一个重要节点,那时社会形势复杂混乱,分裂动荡,维护门阀制度的“九品中正制”对士族势力的支持,使得一般的文人士大夫对相互倾轧的官场感到厌倦。当时佛老盛行,儒学衰微,玄学居于统治地位,老庄之学已深深进入文人士大夫的精神领域,他们纷纷效仿庄子,到自然中去求得“逍遥游”的境界。陶渊明则是生活在这一时期深受黑暗政治的压迫且最终对政治失望回归田园的诗人,他的诗文影响了后代无数的文人墨客,他笔下所生成的“桃花源”则更是历经千年也依旧令人神往。

接受了老庄之学影响的陶渊明,也采用了“自然”的概念来阐述自己的宇宙观,他认为宇宙间的瞬息万变皆由一种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力量所决定,这便是“自然之道”,遵照“自然之道”来行其所是,在融合浑朴、生机勃勃的自然间领悟自然之趣。《桃花源记》中有着对桃花源的景色描写:“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用诗意的语言概括了桃花源优美的景色。在引向桃花源的路上就已经是应接不暇的桃花,以此暗示桃花源中的景色肯定更加迷人。数十步之后眼前豁然开朗,肥沃的土地、清澈的池塘、长势良好的庄稼及青翠的竹林,远近交替的美景映入眼帘,让人感叹美不胜收。陶渊明用诗意的语言诠释与架构出“桃花源”,借以表达自身向往田园生活的素朴志向,并将精神寄托于此理想世界中,因此“世外桃源”构建的是使人的精神得以栖居的空间。“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在从现实通向非现实的道路上似乎是“误入迷途”,但这个“迷途”正是“无为而为”。“世外桃源”所要求的“无为”是让人的本质得以显现的一种方式,无为便是自然而然,便是本真所在,它所體现的是虚静澄明的心境与超功利的精神追求。“世外桃源”作为一种精神空间存在着,说明它是每个人的普遍需要,任何人都可建构自身的精神境域,且在感悟自然的过程中形成不同的精神境界,获得各自所需的审美享受。在精神境域下,人既可观照万物又可透见其本真,由此达成“天地人神”四位一体的至高境界。

诗人陶渊明断然辞官回归躬耕之举的确引起了知识分子对自然本真的关注,并且人间绝境“桃花源”更是勾起了人们的无限遐想与憧憬,因此在后世文人的日常生活里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桃源”情结。他们写下诗篇以赞颂桃花源并寄托自身对诗意生活向往的美好愿景,如王维的《桃源行》、张旭的《桃花溪》、苏轼的《和桃花源诗》等,这些诗篇承载着文人对自然的审美经验及理想生活的遐想。“桃源”情结逐渐浓缩为一种文化符号——“世外桃源”,它不仅是一个明确的倾慕和赞美对象,而且已内化为文人对现实政治的反抗精神以及对自然本真追求的自觉意识,这样的“世外桃源”是哲理化的,它从生长出农耕文明的大地中来,与生俱来就包含着人的归属感与生命意识,无数文人设想过它的具体形式,但无论如何最理想的世外桃源依然是处于精神世界中的独一无二之所在。“世外桃源”包含着人们对居住场所思考的家园意识,自主自觉地平等看待“生生”自然,努力建构无限丰富的精神世界,恢复人的本真成为一个自在自为的人。

“世外桃源”作为一个中国式的审美乌托邦,应具备“可行”“可居”的空间性、“可游”的时间性以及“可观”的审美性。它是人的自然本真和精神自由的归宿,所以需要构建这样的空间使人的身体和思绪得以自由发展。最初能得以承载人的这种本质需要的便是大地,大地繁衍万物及其整体调节秩序的特性使人在获得身心发展的同时,产生了对自然运行规律的认识行为,在不断认识无限的外宇宙与探索深远的内心世界的过程中,连接了内外世界的相互沟通,由此体悟到对待自然的方式不是仅限于对理性认知的把握,而是在于观照自然本身得以进入审美之境,从而认识到人的本真就在于无限自由的精神世界。于是古代文人乐于寄情山水,由此进行各种艺术活动,为的就是能在现实的压迫中求得一片静谧美好的精神空间。因此,“世外桃源”成为了模拟大地的一种空间,能让人获得摆脱尘俗所累的日常生活,这是“可居”的,同时它能成为沟通现实与内心之间的桥梁,可以说是“可行”的。如果在日常的生活空間里就能满足人的精神需要,那么这个空间便具有无时无刻皆“可游”的时间性,人在审美空间的玩赏中可以追忆过去亦可以构架未来,思绪丝毫不受时间流动的束缚,自由徜徉在宇宙运转的时空中。作为架构现实与非现实间的生存空间,“世外桃源”必然有着“可观”的审美性,它来自人与外界的审美观照而成为审美乌托邦,所以具有天地自然的本色之美和经过人的情感加工的意象之美,它是人对自然的发现与创造。具备着审美特性的“世外桃源”产生了无数的审美活动与各种艺术形式,使得意象万千的审美境界得以展开,于是一个个审美乌托邦就此诞生,积淀形成了“世外桃源”的审美文化底蕴。“世外桃源”作为一个由现实矛盾上升为闲适自足的精神满足,最后升华到快乐本真的心灵追求的诗性家园,它是人由向外追求转入向内探索的重要场所,不仅是存于精神世界中的率性自由的生存空间,而且是得以现实构建的休憩心灵的净土。

二、“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的耦合因素

(一)形式上的耦合——筑造自由的精神居所

本真的生存理想是达到自由的境界,庄子曰:“得至美而游乎至乐,谓之至人。”1这是指自由的境界也是审美的境界,审美与人的精神层面相关,“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不仅是给人的肉体提供合适的居所,更是给人的精神筑造家园。海德格尔认为只有筑居才能解决人的栖居问题,所以诗意栖居有赖于存在之真理的筑造,本真的筑造便是思与作诗,思与诗都离不开语言,在语言中成其本身。那些沉沦于世的人是因存在退隐和遮蔽了,所以唯有在作为存在家园的语言的纯粹道说中,存在才可能澄明显现。世外桃源的设想同样也代表着中国文人的精神世界,将自身对自然田园生活的美好向往表现在诗画中,筑造一个可远离纷繁世间、精神得以寄托的人间仙境。因此,“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所共同筑造的是可让心灵精神得以释放,超越主客二分的无功利性的精神自由居所。

(二)精神上的耦合——达成天人合一的人生境界

天人合一是中国哲学史上的一个重要命题,它不仅是一种哲学观,而且是一种理想的人生状态。天人合一的境界要求人们为人处事应遵循自然规律,达到人与自然相和谐的状态。海德格尔批判科技使得人类的精神世界愈加贫瘠与衰弱,同时也在不断地征服自然,自然逐渐被技术掠夺走原有的资源与灵性,所以他以诗意地栖居来呼唤人类对神性的回归。此外,海德格尔的“天地神人四方游戏说”追求的是人与天地神的和谐共生,唯有如此才有朴素的诗意家园。因此,人必须聆听神的启示,只有趋向神性且以神性来度量自身,才能避免因自身的狂妄和盲目而造成过失。天地神人的和谐共生与天人合一的理念相似,天地神人四要素要作为一个整体栖居于大地上,人不应有征服自然的意识,而应保护存在的家园,对神性充满敬畏。世外桃源对自然的无限推崇与赞美实际上是在用一种超功利的眼光来看待自然,悠然自得的生活态度即是遵从自然之规律而行。“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这二者都在亲近自然间领悟宇宙人生之理、造化之趣。

三、“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的耦合范式

(一)古代:共生性耦合——诗性审美人生

在古代,“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实现的是一种共生性的耦合。共生,是主客体潜能的耦合对生,主客体潜能相制衡地生长将客体量态整生与主体量态整生整合为一,耦合对生出质态整生,内在结构呈中和样态的质态整生形成了自由自然、活泼和谐的整一境界。人与自然之间生态平等,相互制衡中和发展,构成了生态和谐之美。

中国古代文人对自然的情愫,体现在山水画、山水诗或园林建筑等艺术形式中,这些艺术形式都寄托着中国古代文人对诗性生活的美好向往,对诗意栖居的殷切期望。在山水诗中,诗的意象构建了天人合一、自然本真的意境,诗人对诗意栖居的向往与对自然万物的感悟都融在诗的意境中。例如唐代著名的山水田园诗人王维,他的诗作大多传达的是对田园隐逸生活的向往,对自然山水的热爱。脍炙人口的诗作《山居秋暝》里,就以空山、雨、明月、松树林、清泉、莲花、渔舟等意象描绘了秋日雨后空旷山林里的静谧环境,惬意的山间生活,山林的灵气陶冶着人的性情。山水画则是画家将其自然审美体验与绘画技巧相融合,把所观所望所感所想象通过勾、皴、擦、点、染墨等技法展现与现实山川相似却又有心属神往那片世外桃源样貌的自然风光。例如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以独特的笔法描绘了富春江周围的景色,山色空黛,江水浩渺,驾一叶扁舟远离世俗烦扰,在这空灵的环境中性情得到陶冶,创造美的能力得到增强,这难道不是诗意地栖居吗?中国的古典园林是山水画、山水诗的意境在诗意人居环境建设中的具体体现,园艺家与文人把诗画作品所特有的意境情趣融入园林景观的创作中。古代文人倡导“达则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隐逸思想,因此充满诗性的园林便成为他们满足精神生活的理想之所。明清时期园林发展兴盛,山水依附于庄园,依附于建筑,特殊的布景技巧体现出园林主人的栖居态度和审美趣味。如当下还极有诗性意味的苏州园林,将诗画意境引入园林,使得中国园林在容纳自然山水精华的基础上,充满了诗意的情怀和理想,犹如一幅绘画作品,融合深刻的思想和巧妙的技法,构建一首和谐优美的诗篇。

(二)现代:竞生性耦合——异化功利人生

在现代,“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是一种竞生性的耦合。竞生,是一方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另一方的压制,成为另一方本质力量投射的对象,是另一方本质力量的一种确证。竞生性的耦合表现的是一种竞生性的生态和谐,是生态张力压制生态聚力造成的生态结构失和的状态。在理性社会里,人类试图不断地征服自然,唯有征服自然才能成为生物链上的最强一环。所以人类为追求利益最大化依靠科技来增强人的能动性以达所需,诗意栖居离现代人生活已太遥远。

虽然生存在理性功利的社会,但人们对世外桃源从未失去过热情,因为人们总愿意去怀念远古时期的美好以及农耕文化与尚诗传统的熏陶,还有根深蒂固的儒释道三家的深远影响,所以人们内心深处依旧保留着一片可供无限畅想的美丽净土。由于物质欲求的不断增大,现代人所认为的诗意栖居大多是希望能在优美宜人的环境中获得一般意义上的快乐生存、快适生存。譬如当今的旅游热,游客基本上都是走马观花式的游览,只为拍得一手好照片发布在社交软件上,大多未真正了解当地的文化背景与深度的自然之美。而开发商也是一味满足游客需求,不考虑当地的环境承载量或是文化背景,套用模仿他地模式来进行开发,既给环境造成压力,又使得当地的美景得不到充分的展现。例如桂林阳朔“世外桃源”景区的建设,虽可作为一个审美场体现生态美,但未与人的生境构成一种和谐整生之美,景区仅是作为观赏的对象,并不是一个可观可望可游可居的“世外桃源”。阳朔山水素有“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的美誉。山与水的有机结合,使“世外桃源”景区的整体观赏价值提高,具有一种生态中和之美。秀丽的阳朔山水充满着生机勃勃的美感,漓江之水从桂林顺流而下至阳朔处,与当地的遇龙河汇聚,沟通聚龙潭、燕子湖等水道系统,连接着江两岸的青山,动静结合,刚柔相济。燕子湖作为景区的主要水道系统,它联系着笔架山与燕子洞,巍巍青山与碧绿湖水相互烘托出一种悠然宁静的氛围。燕子湖的水道贯通漓江,活性循环的景区内部水道系统保持着景区的动态活性;同时燕子湖作为景区内的生态廊道,沟通笔架山、燕子洞、荷花池、桃花岛等景观,将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相连通,既使得自然景观展现其生机与灵性,又使得人文景观具有生态特征。景区“世外桃源”的秀美环境的确吸引了不少人们来此观光休闲,然而仅是将这美景当作欣赏的对象,世外桃源般的生存环境仅是作为缓解精神压力的场所而不可居住其内;再加上开发商采用机动游船来载客随湖游览,刺耳的发动机声音与这秀雅环境完全格格不入,破坏了欣赏美景的心情与营造的环境气氛。随科技而来的生活方式的改变使得人们对诗意栖居有所误读,虽向往着世外桃源,但更倾向于舒适惬意的现代科技所带来的便利生活。

(三)未来:整生性耦合——生态艺术人生

整生,是生态整体系统生成、系统生存、系统生长的生态机制、方法与规律。理想化的生存状态便是“诗意地栖居”与“世外桃源”的整生性耦合,在向往人间仙境般的生活环境的同时也追求精神上的富足。“自然”在中国古代哲学中始终是一个出发点和制高点,古代哲人不断追问自然的奥义和法则,不断寻求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最佳模式,不断发现自然所蕴含的审美价值。从《周易》开始,讲“生生之为易”,道家讲“道生万物”“道法自然”,儒家講“天人合一”“致中和”。重新审视并调整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缓解地球生态系统的危机,促进人类社会的和平与和谐,真正实现“诗意地栖居”与“世外桃源”的整生性耦合。

栖居对人类来说便是要选择一个合适生存的生活环境,且需考虑要将这一生活环境打造成何样才能诗意地长久生存。就大环境来说,整个自然界便是人类的栖息地,要用一种整体的眼光来看待自然界,思考如何利用与保护自然界使人类的生存更美好。人处于自然之中,与这一自然界构成一个循环整体。与其他生物一样,人类于应当所处的生态位中生存,作为生物间的最高级形态,人于这一生态循环整体中应扮演好自身的角色,承担起应有的责任,使这个生态循环系统更加健康有序地发展。人类不仅要为自身谋求更好的发展,同时也应该为整个生态系统获取更长远的循环发展。从小环境来说,那便是思考如何使人类所居住的建筑更具生态性。科技的发展在某种程度上毋庸置疑地给生存带来许多益处,例如它能提供环保性能的建材,更少地对环境造成破坏,且能减少传统建材给人体带来的危害。人类还可在所居住的房屋内建造一个绿植小阳台,以便随时欣赏到自然之物。

注重环境是实现栖居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改变人类的精神世界。追问生存的意义,便是使人类生活与其所生存的环境变得更加持续和美好。人类与自然本就是一个共同体,古代的天人合一观告诉人类,人不可丧失原来的自然本性,不可受各种名利欲望的蒙蔽,需坚守自己心中的道德原则,追寻本真,重新复归于自然。领悟生存的意义,才能获得诗意栖居的人生。

四、“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的耦合规律

(一)神与物游——自然与内心间的自由转换

“天人合一”的境界历来都为中国人所推崇,道家所倡导的“天人合一”的境界即是人与自然和谐统一,人的自然性得到彻底的回归,遵照自然规律行事,复归于自然,达到“万物与我为一”的精神境界。“道”是宇宙天地间的规律,庄子认为自由与“游道”有关,“逍遥游”即是游心于“道”。“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1,得以“游无穷”即是保持心境澄明而把握了无限的“道”以达到自由的境界,庄子还强调了“得至美而游乎至乐”,说明自由的境界也是审美的境界,因为自由超越了利害关系,而美感同样也是一种超功利的心理状态,所以达到自由的境界便是达到了审美之境从而在精神上获得愉悦和满足。

刘勰所提出的“神与物游”虽然说的是在艺术创造过程中想象活动的重要性,要求艺术家的想象与物的形象要有所契合,只有这样才能引起情感的变化从而生成审美意象,但在要求想象与物象完美结合产生意象方面,是与“逍遥游”的理念相符的。一方面,“神与物游”重在“游”,“游”是心境空明徜徉在宇宙天地间,在人与自然万物的相互感应中体味“道”的存在,从而获得满足与愉悦感,达到精神上的自由;另一方面,“神与物游”表明了人的想象要与物象相契合,即说明人的想象活动要符合内在的自然规律才能与外物产生强烈的感应活动,游心于“道”实则就在心物感应间实现了。“神与物游”始终在观“道”之中,由此而生的境界是超功利的,是审美的境界。

“神与物游”强调在纵身于自然、对自然山水作审美观照的时候,实则是一种在自然与内心间的自由转换。诗意栖居的生存理想早在先秦时期就有所体现。先秦时期,古人所认同的诗性生存即达到人与世界万物融为一体的生生不息的生存状态,用占卜将自然万物与人的生活轨迹联系起来,上升到贯通天人之际的宇宙命理。在审美领域,则是将自然山水融入其中,人的丰富情感和精神生活离不开自然山水的起兴。直至庄子提出“逍遥游”命题,才对自然山水的这种朴素喜爱之感有了更为理论化的表达。在庄子这里,正因为在世俗社会得不到精神上的自由所以转而投向自然山水,释放心灵。魏晋时期,古人通过建造园林,将技艺、审美与栖居三者联系起来,从以往的隐居于自然山林间延伸为将自然山水“搬入”院中,以叠石理水的方式营造的人造山水创造了一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诗性意境,可观可望可游可居的园林是古人诗意栖居理想的表现。通过园林艺术的不断发展,可以看出中国古人对诗意栖居的追求逐渐从物质生活的必需转向物质居住空间中寻求精神寄托,从欣赏天然山水的美转而注重内心需求。于园林中居住,古人既得到了肉体上的生存空间,又获得了心灵上的精神居所,在观赏人造山水时得到的是灵与肉的双重满足,思绪在自然与内心间自由转换。可见,自然是人生存之基本,也是诗性生活之根本,更是人性精神之寄托。因此,中国古人喜欢将自然山川作为实现诗意栖居的重要因素,在同自然山水的对话中“神与物游”。

世外桃源作为诗意栖居的一种表现方式,它同样也蕴含着“神与物游”之理。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成了几千年来中国人欣然神往的人间仙境,成为代表着农耕文明传统与向往诗性生活的文化符号。因此,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令人神往的桃源之境,在这片桃源仙境里,身体居所是优美舒适的,“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即使不是隐匿于自然山林间,那居住环境也一定要有自然风物的陪衬;心灵居所是怡然惬意的,在如画般的环境中生活,与自然和谐共融,与邻里亲密无间。虽然不能身临其境地感受武陵人居住的桃花源,但在对世外桃源的设想中,人们其实能够体会到陶渊明笔下甚至是赞颂世外桃源的无数诗作所共同传达的诗意栖居的美好生存理想,这就是一种“神游”。人们在自己所构建的世外桃源生活理想蓝图里,不仅与当下的自然山川紧密联系,而且与古人的思想发生碰撞,不自觉地感悟着宇宙之理、生存之道,精神内核得以升华。

(二)“造乎自然”——现实到理论再重回现实

刘熙载在《书概》里谈过艺术创造要“造乎自然”,自然是艺术创造的基础,创造应从自然中取材或模仿自然;与此同时,“自然”也是艺术境界的评判标准,艺术家的创造应不露出人工的痕迹且渗透着自然而然的清新本色之类,故而要求艺术家需具备炉火纯青的技艺及别具一格的审美趣味,二者糅合以生成自然本真的艺术境界,即合乎化工天然的境界。“既雕既琢,复归于朴。”1“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这两个具有中国古典意蕴的范畴无不外乎从自然中来,经古人对其内涵的不断挖掘与其样式的不断丰富,形成了代表中国人理想生活的文化符号,如今这两个文化符号依旧留存,依旧是人们所追寻的理想生活境界。“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在“造乎自然”的规律中二者耦合,共同生成绿色性的审美世界。

先秦时期,古人利用自然风物探索宇宙之理以获得人與自然更好地相处,在天人相感、物我相通的生命信息交流过程中,古人感受到了自然规律的神奇与力量,秉持物我合一的素朴感应观进而发展为追求天人合一的处世理想境界。《诗经》里不乏对自然山川的描写,以山水起兴来表达人的精神状态,自然万物已与人的精神世界融为一体。对自然的朴素喜爱即是“诗意栖居”的发源,因此,历来中国人对诗意栖居的追求不外乎是要回归自然,找回在世俗间被压抑的人的自然性。中国本就是尚诗的国度,“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诗歌本就是人与世界万物融为一体的体现,对诗性的向往也就是对人与自然共生即天人合一境界的向往。所以,“诗意栖居”是中国人对自然崇敬与热爱的集体无意识表现,继而演变成代表诗性国度及时代特征的文化符号。世外桃源是对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的高度概括,它同样也展现出一幅人与自然共生的山水田园画卷。陶渊明对世外桃源的描绘既是出于他对自然山川的热爱,也是出于他对现实晦暗的控诉,他期待着有这样一片净土,与乱世迥乎不同,美景常在。陶渊明的这一设想引发了后人对世外桃源的无限遐想与歌颂,“世外桃源”就此成为寄托诗意栖居美好生存理想的范本及中国式理想人居的文化符号。

“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皆是因自然而演变成具有中国特征的文化符号,那么这两个文化符号的体现,则是要遵循“造乎自然”的规律。中国古人对“诗意栖居”或“世外桃源”的赞美或向往大多出现在诗文、字画或园林艺术里,譬如谢灵运的山水诗、宋代时期写实与写意相结合的山水画,以及将自然的精粹以人工的方式营造于自身居住场所的园林景观,这些艺术创造无不在于展现自然的纯净、原始之美,同时也借以自然直抒胸臆。如今,现代人对这两个文化符号的使用融合了一些现代科技,譬如无土栽培农业、使用环保材料建造别墅,等等。这些“造乎自然”的艺术一方面丰富了“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的文化内涵,另一方面创造了一个更具审美性与绿色化的世界。

(三)“林泉之心”——一以贯之的审美态度

郭熙在《林泉高致·山水训》里说道:“看山水亦有体,以林泉之心临之则价高,以骄侈之目临之则价低。”这里强调能够发现自然的审美价值必须拥有澄净虚怀的审美心胸——林泉之心。有了林泉之心的参与,才可欣赏到自然山水的审美价值、发现艺术作品的审美意蕴以及进行审美意象的创造。庄子曰:“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1虚以待物就是心斋的境界,心斋即虚空澄明的心境,唯有心斋才能洞察万物的真正价值,通达自然之理。林泉之心即是与庄子所说的心斋同理,对待自然要有超功利的审美心境。既然审美意象是艺术作品的核心,那么如何把握艺术作品或是自然风物的审美意象呢?宗炳在《画山水序》中说:“圣人含道映物,贤者澄怀味象。”可见深受道家影响,他认为只要有澄澈空明的心境来看待物象,就可把握住审美意象获得审美享受。林泉之心不仅吸收了“澄怀味象”关于以何种心境才能真正体味审美意象,而且强调了人必须全身心地投入到自然中,调动眼耳鼻舌身来感悟自然,只有这样才能在艺术创作与欣赏中生成形象生动的审美意象,从而带来审美层面上的愉悦与满足。

“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的耦合始终强调林泉之心的参与,这两种范畴对自然的亲近性要求人必须以无功利的审美心境来感受自然,自然给了人生物体上居住及存活的基础,同时也滋养了人的个性气质,培育了人的审美能力。譬如元代画家黄公望所作的《富春山居图》,以常年居住的富春山为原型,将自身的所观所感结合炉火纯青的技艺把富春江四周的美景尽收于宣纸上。《富春山居图》不仅是黄公望结合自身体验对富春江的一种审美把握,而且也是他内心对诗意栖居的一种描绘,是他人生态度的表达。后人在欣赏这幅画的时候,虽未能真正身临其境,但面对着画卷上所展现的浩渺江水与空黛山色,脑中也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林峦浑秀的富春山意象,仿佛能与画家对话,感悟画家内心因现实而产生的苦闷及对诗性生活的憧憬,同时也设想着能安放自己内心与生活舒适的世外桃源。在现代林泉之心的作用依旧重要,它引导着“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走向整生性的耦合。现代科技的确给人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捷,同时也带来人的异化与环境问题,但我们应该“重新确认科技人性”2在城市发展的进程中度量技术的使用,使得城市发展不失现代性也不失诗性。既能保持人与自然共生的关系,也能升华人的精神境界,这才是理想人居生活。

五、结语

不可否认,在现代社会,人类依旧需要诗性生活的回归。诗性,这个传承了千年的中国经典文化特性是最具中华气质的文化符号,它不仅体现了每一个中国人应有的独特气韵,而且还具有中国传统艺术的独有内涵。因诗性,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构成了一个绿色性的审美世界;因诗性,人的气质修养获得熏陶得以生成审美化的生态人生。从“诗意栖居”与“世外桃源”这两个范畴的耦合规律中可见,必不可少的林泉之心是实现二者范畴整生性耦合以生成生态艺术生境的关键,因此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人类也不应忽视审美的作用,结合科技创造一个既富现代性又不失诗性的绿色审美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主动承担起保护自然的责任。同时,人类在这绿色审美世界里不断创造纯雅艺术,丰富人的精神世界,提升审美能力。如此,人类实现诗意栖居的美好生存理想便指日可待。

On Coupling of “Poetic Dwelling” and “Hidden Paradise”

Xie Jiazhen

Abstract:As a philosophical proposition, poetic dwelling was first proposed by German scholar Heidegger. This conception has provided guidance for people who seek the true meaning of life. In ancient China, under the influence of agricultural civilization and poetry tradition, the connotation of poetic dwelling existed in the life style or artistic style of literati, although it was not explicitly put forward as a philosophical concept. As the representative of “Utopia” of the East, the hidden paradise reflects the ideal combination of Chinese traditional farming culture and poetic life.  It is a desired habitat for literati. Poetic dwellings and hidden paradise were the ideal pursuit of Chinese and Western literati for living realm under different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backgrounds which symbolized their poetic qualities and their friendly attitudes towards nature. The two sub?categories have coupling conditions in terms of form and spirit, and can be coupled to generate a paradigm with characteristics of symbiosis, rivalry, and entirety in different historical periods. The research of the coupling laws from the coupling paradigms of poetic dwelling and hidden paradise can provide theoretical guidance for the aesthetic survival of human beings and can reconstruct an ideal living space of organic integration at present. The ideal living space as a part of the whole natural system, not only helping to improve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green and artistic world, but also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ecological aesthetic life, plays a positive guiding ro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living environment and lifestyle development towards both green and aesthetic characteristics.

Key words: poetic dwelling; nature; poetic green world; ecological aesthetic life; entirety coup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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