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镜像理论”解读电影《黑暗面》的自我建构与毁灭

2018-02-22 01:19田欣瑶
西部广播电视 2018年1期
关键词:拉康德里观者

田欣瑶

1 法比安娜镜像阶段的自我

雅克·拉康在20世纪30年代首次提出了“镜像理论”观点,直到40年代末再次提出时才被理论界所接受,拉康将其建立在结构主义理论的基础上,成为继弗洛伊德之后当代西方批评界精神分析理论批评最为重要的理论之一。镜像理论作为拉康精神分析理论的核心,在拉康的思想理论体系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拉康将儿童的镜像意识分为前镜像、镜像、后镜像三个阶段,处于前镜像阶段的儿童大约为0~6个月,他们此时对外界毫无感知,只知哭闹,十分迷茫,缺少对自己清晰的认识;6~18个月的儿童则处于镜像阶段,他们在镜中看到自身的形象,欢喜雀跃,却没有认识到镜中形象与自身是同一的,而借由想象来完成对自己镜中完美形象的虚构,但是真实自我与虚构自我又是不同的,以此产生的差异与矛盾使自我在一次次外界——他者的影响下得到关于自我的确立与认同,儿童由此进入第三阶段;处于后镜像阶段的儿童由于得到他人的认同,在自我与外界的认识中,认出了镜中形象是自我本身,由此建立了对自我完整形象的认同,自我得以产生。

电影《黑暗面》所描述的就是法比安娜不断寻找自我、认识自我、建立自我的过程。电影开篇时的法比安娜无疑是迷茫的,她在小酒馆做服务生,过着周而复始的相似生活,生活平静得毫无波澜,以至于她快要在生活中忽略自我,迷失自我。亚德里安的出现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也使她逐渐建立自我,获得对自我的清晰认识。法比安娜首次去亚德里安家时,站在镜子前面,镜子反映出她的形象,这是法比安娜镜像阶段的开端,也是自我建立的起点。她本身是一个生活低微的女招待,和亚德里安在一起后过着原本属于贝伦的生活,这与她原本的生活有极大的差异,电影多次出现法比安娜在镜子中的画面,和亚德里安欢爱,用贝伦的牙刷,在床上蹦跳……这些原本属于贝伦的生活现在都属于法比安娜,透过镜像法比安娜想象了一个虚幻的生活,镜中的形象不是自我而是他者——贝伦,她将贝伦的形象投射在自己的形象之上,看到的是自己虚幻想象中的属于贝伦的法比安娜的生活,将自我与贝伦同一起来,希望建立一个新的自我,体验自我的新的形象,经由想象在构建的他者中生存,这是自己无意识欲望的显现,是法比安娜缺失的向度,在自我与镜中他者形象的混淆中逐渐失去了自我。

2 法比安娜自我建构中的分裂

处于镜像阶段的自我在不断地建构中变成了他者的形象,陷入了他者所存在的世界,但是建立自我的过程是复杂而又艰难的,福原泰平将这一过程描述为:“我为了成为真正的自己而必须舍弃自己本身,穿上他者的衣装。”[1]主体在镜像阶段是某种缺失的存在,由于主体形象的不完整,必然要在他者的认同下确立自我,建立自我,由不完整达到完整状态;也正是由于自我本身的支离破碎,在建构自我中必然导致误认产生,在与他者的认同中,主体由缺失到分裂,分裂的个体是主体缺失的异化图像,是自身匮乏的外在表象,主体建构了自己,却又在分裂中失去了自己,由此在找寻的喜悦与分裂的挣扎中感受到绝望,陷入深渊的泥潭中模糊了自身。

在影片中,当法比安娜察觉出别墅异样后开始寻找时她就开始了对自己的自我建构,她一次次地寻找别墅中存在的第三个人,一次次靠近事情真相的过程也是自我一次次建立的过程。她在逐渐地完善自我中达到了对自己缺失的某种肯认,为了实现自我欺骗,将镜中形象认定为自身,将自己同化成为贝伦。贝伦是法比安娜的他者,法比安娜通过水中的波纹逐渐找到贝伦,有关自我的认识观念迅速成长,并找到自己缺失的存在,她与贝伦相当于镜子的两面,处于同一时空之内但从未同时出现。拉康认为自我与他者是同一的,即法比安娜与贝伦是同一的,贝伦是法比安娜另一面,贝伦的怀疑、猜忌、不信任是她爱情中的黑暗面,法比安娜在建构自我中,不但获得了本属于贝伦的爱情,也挖掘出自己在爱情中与贝伦相似的黑暗面。她想要独占爱情的心理使她在找到机关后也没有选择救出贝伦,这与日后贝伦逃出后选择将法比安娜关在密室里的行为是一致的。法比安娜在自我构建中分裂出自身潜在的异化缺失——贝伦的形象,自我与他者的分裂导致自我的悲剧性,它建立了自我,却又分裂了自我,同时在与他者的斗争中失去了自我,这就是由于缺失所导致的镜像机制中自我建构的分裂所带来的主体悲剧性的所在。

贝伦是法比安娜的自我分裂,又是他者。在个体的同一性中,她悄然无声,融入自我,在内窥视着犹如一个混沌的个体,但当主体在“镜像过程”中获得关于自我的认识后,想象的自我则被主体虚构而产生异己感,这个向外建构的自我由于向内建构自我的排他性而逐渐从主体中分裂,由内而外转窥视主体的行为。所以说,“镜像”并不促使自我产生清晰的认识,而是通过外在的他者对自己的召唤。他者作为形象使自我在分裂、挣扎后完成对他者的肯认以及自我否定。贝伦在可以单向透视镜子的背后窥探并参与事件,她是窥视者又是他者,影片开始时贝伦存在于摄像机的画面中,可以说她是脱离于叙事之外的不存在的他者,作为外在的他者,她一步一步诱导着法比安娜自我分裂,并将分裂的个体与贝伦外在他者的形象进行重合,分裂的个体在他者的作用下完成新的统一,并实现了主体自我的扭转,结尾处人性的循环则是最好的例证。

主体在建构自我中陷入了他者,失去了自我,对于缺失弥补的欲望使主体沉溺于镜像中。此时主体的虚无导致自我精神与肉体的统一无法达成,所分裂的强大的他者使主体在无法达成欲望的矛盾冲突中与虚无的主体进行争斗,在斗争中他者从裂口进入主体,妄想将主体毁灭,这就导致了自我与他者的争斗,在挣扎中一方将另一方囚禁。在拉康看来这是主体存在的最为普遍的形式,在自我与他者分裂的悲剧中实现对主体的毁灭。电影情节的高潮处,法比安娜由于亚德里安对爱情的不忠诚最终决定将贝伦从密室中救出,可是却遭到贝伦的袭击,贝伦顺利逃出但法比安娜却被关进密室里,自我与象征自我分裂的他者在争斗中希望将另一方毁灭。法比安娜所象征的自我由于主体的虚弱被贝伦所象征的强大的他者产生毁灭的需求,这种本源性的裂痕导致自我被他者所捕获。

3 观者的“自我”与“他者”

电影符号学家克里斯蒂安·麦茨认为观众观看电影的过程实际上也是镜像过程,观众在观看电影放映的过程中,同时也将自己的知觉纳入影片中。“电影实际是折射人类精神与心理的一面镜子,观众虽然缺席,但仍能理解。”[2]观众与电影银幕产生某种认同,不仅认同影片中的人物视线,即观众将自己观看的视点与电影中人物的视点进行重合;同时对影片中的人物的行为动作产生认同,借助自己的观念意识产生肯定或是否定的判断。观众在观看电影的过程中是一个自我存在的完整个体,具有主体性的选择与判断,观众借助影片中人物的视角来实现自己对角色的肯认,将自我投射至影片人物的身上,从而进入“他者”的存在中,实现了主体向他者的转变。在这一过程中,观者与他者产生相同的情感体验,以此来反观自身,认识到自我的存在,以此产生对自我缺失或是自我行为的某种反思。

《黑暗面》为我们展示了一个丧失理智的爱情世界,爱情中充满了怀疑与试探。法比安娜在一次次的寻找中找到贝伦,这是一条明线,但影片的暗线则是亚德里安对整个故事情节的掌控,这需要观者在观看过程中逐渐探索发现。观者在影片中以全知视角潜在影片的情节中,电影叙事视角的转变也导致观者在观看过程中视点的变化,观众犹如强势的“他者”不时地潜入法比安娜的自我中,与她一起寻找房屋内的第三个人,又不时地潜入贝伦的自我中,感受她被男友背叛的痛苦。但影片中,唯有亚德里安的“自我”观者无法深入探析,因为他完全是在叙述视点之外的存在。电影结尾处,通过贝伦的视点,观者与贝伦共同得知亚德里安原来早已得知贝伦藏在密室里,观者才了解到亚德里安作为“他者”和他们一样完全洞悉着整个事件的情节,观者无法进入亚德里安的自我是因为在“自我”与“他者”的斗争中,亚德里安的他者已掌控了自我,成为新的自我,电影开篇与结尾处亚德里安在镜中的镜头无疑是最好的例证。结尾处,人性的阴暗面在亚德里安的全知视点中被暴露无遗,观者产生的震惊感使观者将投射于人物身上的自我迅速收回,转而对现实自我进行反思,人类潜意识中对情感的恐惧被激发出来,观者从人物的情感中获得对自我的审视与反思。

4 结语

在拉康看来,镜像阶段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阶段,通过镜像阶段人才能确立自我,建构自我,完成对缺失以及欲望的弥补,这一过程需要“他者”的帮助,在对“他者”的探寻中,建立完善的自我,达到“自我”与“他者”的平衡。但追寻自我达到这一平衡状态是一个艰难的过程,“自我”会不时地被“他者”所掌控,丢弃掉自我,进入他者的世界以建立一个新的自我。影片《黑暗面》中人物就处在被他者所控制的欲望所导致的分裂以及失去自我的状态中,以此所产生的一系列关于人性善恶的思考,自我本质的探寻以及完善自我的建构,值得世人警醒与深思。

[1]福源泰平.拉康——镜像阶段[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2]南野.电影/镜子与电影/梦:想象与符号[J].当代电影,2009(11):113-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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