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洪为 (澳门科技大学社会文化研究所,澳门氹仔岛999078)
政商关系是经济发展中至关重要的一种关系。良好的政商关系不仅能够充分体现政治的清明,而且能够有效促进经济的发展。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猛药去疴、重典治乱、打虎拍蝇、正风肃纪,始终保持了反腐败的高压态势,严厉查处了一系列贪腐案件,而许多落马官员都与不良的政商关系有关。这些贪腐官员手握行政权力,大搞权钱交易,为商人谋取不当利益,从商人那里收受贿赂,使得人们对不良的政商关系持续诟病。为从根本上破解不良政商关系对社会经济政治的影响,2016年3月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全国政协十二届四次会议民建、工商联界政协委员联组讨论时,就构建新型政商关系进行了深刻阐释。2017年10月,党的十九大报告进一步强调:“构建亲清新型政商关系,促进非公有制经济健康发展和非公有制经济人士健康成长。”[1]40确保政商之间既要相互“亲近”,又要保持“清白”与“纯洁”。
政府与企业之间的亲近与亲密关系,是市场经济背景下全球经济运行的普遍性现象。政商亲近,乃至政商结盟,具有其存在的客观原因。从全球比较的角度来看,政商亲近的现象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全球化来得如此迅猛,对于任何一个国家、企业或个人来说,不是你愿不愿意全球化的问题,而是你该如何全球化的问题。“成千上万个似乎毫无关联的变化同时出现,构成了一种新的经济体系,与之伴随的又是一种被叫做‘现代化’的全新的生活方式或者文明”[2]导言XXI。这种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在互联网的“勾连”下,民族国家和全球市场包裹在一起,“这些全球市场是由数百万个投资者组成的,他们用鼠标在全球范围内调动资金,我称他们为‘电子族’,这些人聚集在全球金融中心,如华尔街、香港、伦敦和法兰克福,我称这些地方为‘超级市场’。‘电子族’和‘超级市场’的态度与行动对今天的民族国家产生了重大的影响,甚至达到引发政府垮台的程度”[3]10。
西方国家及其政府充分认识到全球化尤其是互联网带来的深刻影响,其国家硬实力与软实力的落实,都离不开企业尤其是占据“超级市场”的企业,政商亲近既是西方国家及其政府推进国家战略的重要手段,也是常用的手段。对于一个国家及其政府来说,“不与世界接轨,你永远不可能创造出你所需要的收入,以使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照顾掉队的人”[3]284。西方国家自嘘实行“完全市场经济”,只是其给自己贴的标签,西方国家大多数的超级企业在全世界扩张都可以看到其背后政府的影子,在其硬实力无法推行的前提下,通过企业渗透是其常用的软实力手段。
处理好政商关系,是各国都面临的难题。“要是政界与商界如走得过近,彼此不能保持一定距离,就会造成政企不分甚至官商勾结,不仅会影响政府独立行使行政职能,而且也会妨碍企业经营决策,这当然是不可取的。但如果政商关系过于疏远,彼此互相掣肘,则对政局的稳定和经济发展所产生的负面作用也不言而喻”[4]。
大多数西方国家的政商关系体现为企业为政府提供政治献金,政府则为企业制定有利于企业的政策,二者之间保持着亲密关系。“在西方国家的政商关系中,日本可说是个特例。因为在诸如美国等国,通常只在大选年,企业才会向政党提供献金,但日本企业却是常年连续不断为政府提供献金。而负责确定和协调各行业的献金额度,就是日本经团联的重要功能之一”[4]。日本政商亲近具有很长的历史传统,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日本政商亲近共同推动了国家经济在全世界的扩张,二战后日本财界的力量被保留下来,其政商关系也得以延续,“虽然作为推动日本军事扩张重要力量的财阀已经不存在,但是这些保守性和垄断性的企业并没有被割断历史联系,反而在战后的商界体系中得到新发展”[5]。日本的这种极为亲密的政商关系,不断地渗透进其政府体系中,进而利用这种密切关系,利用国家为企业(商业)谋取利益。从表面上看,日本经受了美国多年的经济打压,经济不景气,事实上,当其受到打压时,在政府的推动下,日本企业在全世界建立了其生产基地,日本政府维护着日本企业在全球扩张与渗透,日本企业仍然在全球占优。
中国政府并不讳言推动企业在全世界的拓展和互利发展,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既有政府推动商业在全世界扩展业务,更有带动“一带一路”国家的共同发展。正如习近平所说:“‘一带一路’建设不应仅仅着眼于我国自身发展,而是要以我国发展为契机,让更多国家搭上我国发展‘快车’,帮助他们实现发展目标。我们要在发展自身利益的同时,更多考虑和照顾其他国家利益。”[6]可见,中国政府在推动企业走出国门这方面是不遗余力的,我国政府提倡:“要注意构建以市场为基础、企业为主体的区域经济合作机制,广泛调动各类企业参与,引导更多社会力量投入‘一带一路’建设,努力形成政府、市场、社会有机结合的合作模式,形成政府主导、企业参与、民间促进的立体格局。”[6]在推动中国企业“走出去”方面,中国政府尽了最大努力,政府在政商亲近推动中国经济在全世界占优上,下了很大的功夫,成绩也十分喜人。
在即将到来的全球生态危机面前,政府与企业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中国“坚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始终不渝走和平发展道路、奉行互利互赢的开放战略,坚持正确义利观,树立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新安全观”[1]25,为了构建起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国政府自觉承担起建设生态文明的责任,有意识地去克服全球气候治理中的“有组织不负责任”行为。中国政府通过宏观规划和宏观调控,主动地进行气候治理,在治理生态的过程中,中国政府与企业保持着极为亲近的关系,政商合作的生态共治局面已然形成。
生态危机是人类共同的问题,世界各国政府都认识到这一点,“为创造一个持久的社会,我们需要建立这样的一个商业和生产体系,在该体系中,每一个环节都具有内在的可持续性和可恢复性。企业需要将经济、生物和人类的各个系统统一为一个整体,从而开辟出一条商业可持续发展的道路”[7]。为了创建这种持久的社会,西方国家的政府与企业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政商合作互动,共同实现全球生态治理责任。
破坏地球生态最主要的主体是工业革命以来的“企业”,企业在工业化、现代化的生产过程中,为获取自身利益(利润),既不断挖掘地球的各种资源,又向地球排放各种废物和废气,地球生态危机与企业的生产正相关。今天,一个负责任的企业都应承担起合作治理生态的责任,一个有可持续发展理念的企业更要实现与政府合作,共同治理生态。今后,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政商亲近共同治理生态将是一个正常的良性发展的社会政治生态。
在现代市场经济运转过程中,政府与企业的亲近关系是一种必然现象,只是不同国家的亲近程度有所区别而已。西方国家借此指责中国“非市场经济”,是没有道理的。政商亲近是各国政府干预经济的手段,其目标是政府实现经济的快速而平稳发展。
自工业革命以来,西方国家的企业往往认为“看不见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在霍布斯的眼里,“主权者一旦获得授权,其权力就是绝对的至高无上、不可转让的。人民则只有绝对服从的义务。即使对于一个暴君,人民也没有反抗和革命的权利”[8]。基于国家总是那么强大,企业在经营活动中,不愿“见到”政府,希望能游离于政府的管束之外。在资本主义发展的早期,西方国家尊崇自由市场,反对国家干预。由此,这一时期的政商关系疏远。然而自由市场发展并不顺畅,产品过剩的经济危机频繁发生。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分析,其原因就是由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与社会化大生产所引发的,资本家残酷地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工人的购买力严重不足,导致产品过剩的经济危机发生。为挽救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实行自由市场的西方国家能想到的办法是通过积极财政措施来干预经济生活,实现“总供给”和“总需求”的平衡。这个办法虽然不能“根除”经济危机,但是能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产品过剩状态,让西方国家的经济生活能继续运转。
西方国家在干预经济生活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建立起大量的国有经济成分,这种与“自由市场”相悖的现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西方国家普遍存在。西方国家利用建立起来的“国有企业”推行其经济政策,纠补市场失灵。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西方国家基本上进入一种“混和经济”阶段。出现了由政府直接控制的企业(商业),由此存在一些政商不分家的企业。政商不分状况,在西方国家普遍存在。即使经过新公共管理运动的“公共部门的民营化”,政商亲近也无法避免。
相较于西方国家,中国的政商关系更为亲近。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人以马克思主义指导建立社会主义国家,因无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20世纪50年代,中国政府学习苏联的做法,搞起了计划经济,实现了公有制。实践证明,计划经济不适合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转化而来的新生的社会主义中国,社会主义中国跨越了资本主义充分发展阶段,直接进入高级的社会主义阶段,但是生产力无法跨越,中国生产力落后,仍然要经过市场经济发展阶段。计划经济阶段中国实行的公有制是全民所有和劳动群众集体所有,在向市场经济转轨的过程中,中国进行了国有中小企业的改制,而从整体来说,仍然是“公有制占主体”。正因为如此,大量的国有经济成分的存在,政商亲近是必然的,因为国有经济是国家的,政府代表国家管理企业,二者密不可分。而为了改革开放,引进资金和技术,中国地方政府拼命地引进外资,以发展地方经济,地方政府与各种企业都保持着亲密关系。这是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经济大增长”的关键所在。
只要走市场经济道路,市场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不同程度的失灵,这成为市场经济的“魔咒”。中国政府以保持着一定量的国有经济来克服市场失灵,与西方国家有着共同点。其区别在于中国公开宣称“公有制占主体”。中国政府亲近企业(商业)是中国共产党的大政方针,既对国有经济亲近,对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也保持亲近并提供优质的服务。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中国政府给予外资企业甚至是一定程度超常规的“超国民待遇”(如各种优惠政策)。政商亲近(尤其是对外资企业的亲近)是中国经济长足发展的制胜“法宝”,中国政府并不讳言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转过程中,与企业(包括三资企业)保持亲近关系。西方国家的跨国企业在中国的发展中也享受到发展所带来的“共享”,这也是外资企业投资中国的重要原因。以中国政府干预经济来否定中国正在良性运转的市场经济,实在是低级的毫无逻辑的“非议”。
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看待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可以看到资本家残酷剥削工人,工人阶级除了养活自己以外,没有任何剩余,每当经济危机爆发,工人阶级失业之后,无法生存,最后成为资本主义的“掘墓人”。
而频繁发生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导致资本主义社会的动荡,最终会导致资本主义制度的灭亡。当然,资本主义国家不甘于其制度的灭亡,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来缓解其危机。不可否认,有些西方国家采取的一些政府干预手段,对其经济发展有一定的作用。例如,北欧国家率先推行的“福利国家”政策,这些国家的政府采取“高税收高福利”的政策,让资本家“放血”,通过政府的税收政策收取高额税款,这实际上就是用国家的手段来获取一部分资本家从工人那里剥削来的利润(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同时,政府又采取政策将这些“财政收入”让渡给国民,建立起高水平的福利,以福利来麻醉工人阶级。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国家均认同这一手段的有效性,并在一定程度上效仿。由于政府要不断地从企业手中收取高额的税款,这无疑会遭受企业的反感甚至敌视,西方国家的政党上台之后,总会给予商界一些美好的承诺,给予其更多获利的可能,尤其是从其他国家获取利润的便利。半个世纪以来,西方国家的政府几乎都是其企业的“马前卒”,政府首脑行走于各国之间,其身后往往簇拥着庞大的企业家团队,甚至是几百人的包机企业团队随行。
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都有责任和义务让自己的国民得到良好的民生福利,作为代表人民利益的中国政府更是将搞好民生工程作为执政的基础。中国在发展的过程中,效率与公正之间在不同的时期会有所侧重。时而效率优先,政府大力推进企业发展;时而公平优先,政府推进惠民的民生工程。1992年中国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道路,1994年全面推进市场经济,此后的几年时间内,政府推进国有中小企业的转制,这一时期政府干预企业活动频繁,当企业转制基本完成后,中国出现了大量的市场经济主体,其中就包含大量的民营企业,这一时期政商关系逐渐转化为市场经济的政商关系,它已经区别于计划经济时期的政商关系,它更注重于效率,政商亲近侧重于政府为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提供服务,助推企业走向全球化。这是政府重视政商亲近、侧重效率的阶段。
当市场经济的主体逐渐形成,市场经济运转形式基本具备之后,中国政府就转而重视民生工程,在建立市场经济的过程中,中国有大量的原国有中小型企业工人“下岗”,他们为市场经济的建立做出巨大的“牺牲”。当市场经济发展起来后,中国政府同西方国家政府一样,也需要重视民生工程,得到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才是政府长期执政的基础。中国政府在较短的时间内建立了全面广覆盖的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广大的人民群众,尤其是最广大的农村地区,民生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进步。这一时期,政府重民生的财政支出来源于全社会,其中最重要的主体是各类企业。企业为社会福利政策的广覆盖,做出巨大的贡献。中国政府在政商之间建立的关系,符合国际上市场经济活动的基本行为方式。拥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也是市场经济的一种重要形式,这是不容否认的。
提供公共产品是政府的责任,早期的政府职能较少,政府不仅提供公共产品,还直接生产公共产品。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发展,政府管理的事务不断扩大,政府需要提供的公共产品越来越多,再让政府直接生产公共产品也勉为其难。由此,多数国家开始通过政府购买方式来实现公共产品的供给,政府购买企业的服务(产品),企业生产公共产品用以满足公共需求,企业从政府手上获得相应报酬。政府—企业—社会三者之间构建起一个公共产品服务与生产的链条。在政府购买公共服务实现公共目标的过程中,政商之亲日益紧密。
从西方国家来看,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政府干预经济活动就没有停止过,西方国家的政府通过积极财政措施,通过政府购买企业产品和服务,来推动经济发展,并纠正市场失灵。尤其是福利国家,其从企业手上得到大量的财政收入,需要通过政府之手配置出去。因为政府手上有资源,必然会引发企业的“追逐”。因为获得生产资料,是企业能进一步再生产的必备条件,企业要生存及获取大量的利润,就必然会求助于政府支持,二者在配置—获取政府手上的资源时,关系日益亲近,这种亲近不时为公众所诟病,但它既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无法回避的。西方国家的一些大企业为获取政府手上的这些资源,不断加大政治献金,推选自己的代言人上台执政,其目的就是为了代言人主政后,为其“服务”,以有利的方式获得更多的政府“配置”。
从中国来看,改革开放的四十年里,中国政府与西方国家政府执政的手段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这主要是中国日益全球化,尤其是近二十年来的社会主义市场化,中国政府行为非常符合市场经济运转的需要,中国政府的干预主要体现在中国政府的宏观调控上。中国政府与西方国家政府有一个很大的差别,即中国政府会制定长期规划,如2025年中国制造、2050年中国远景规划。至于短期的五年规划,就没有间断过。中国政府的有规划与西方国家政府的没有规划,存在巨大的差别,中国经济可以在政府的规划下,政商保持良好的关系,经济发展目标符合国家规划,二者共同发展,共同实现国家目标,这是中国经济在四十年来不断进步且没有经济衰退的重要原因。中国政府手上有着巨额的资源,中国政商的亲近是西方国家无法相比的。虽然中国政商关系也存在许多问题,但总体来说,中国政商之亲,推动了国家目标的实现,推进了中国经济的发展。
政商亲近是市场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在全球化阶段,政商因为二者关系过于亲近,导致诸多的社会弊端,尤其是“寻租”现象的普遍存在,使这种“亲近”被诟病,过于亲近导致政商关系难以做到“清”,干净的政商关系难以保持。
只有促进商业发展,才能让本国经济在全球化的国际市场上取得一席之地,这是各国政府的重要目标。过于亲近的政商关系,是世界范围内大力推进政府干预的各国政府都面临令人头痛的问题:“如何保护政府的清廉?如何保持企业的干净?”政商关系既要亲近,又要清廉,这何其艰难。
从西方国家政商关系来看,西方国家大多实行两党制或多党制,政商之间十分亲近,有时赤裸裸地表现为金钱关系,政治献金是西方国家政治中常态化的现象,日常选举经费不足,就向社会募集资金,有实力的企业和个人通过向政党提供献金,获得其上台执政的潜在利益。美国有《联邦选举竞选法》、德国有《政党法》、日本有《政治资金限制法》、韩国有《政治资金法》,新加坡有《政治捐赠法》,这些国家以法律形式明确规定了政治献金的“合法性”,明目张胆地支持企业献金以获取潜在利益。
西方国家一些学者认为,政治献金的确导致大量的腐败,但是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时,政治献金就是最好的办法。所以西方国家的这种政商关系,将持续存在,且以“合法”外衣形式存在。西方国家的政商关系难“清”,也将持续存在。只是令世人难以理解,西方国家存在赤裸裸的政商腐败,竟敢指责一些发展中国家政商难清现象,其实行双重标准的理由何在?
像中国这样的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确也存在政商难清现象,在一些国家,尤其是这些国家的某些发展阶段,政商勾结现象比较严重。
从中国政商关系来看,在改革开放的初期,政府为了引进资金和技术,政商关系极为紧密,在效率极高的前提下,也隐秘地存在大量的地下交易,主要体现为政府的某些官员拿了钱就替企业办事,哪些企业给得多,就为其利益服务,如为其包揽工程等。中国在快速发展之初,大量的工程建设也在客观上为这种政商不清提供了前提条件。
当中国进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阶段,中国经济取得了长足的进展,政府的财政收入也越来越庞大,其中很大一部分财政收入又必须通过政府来配置给市场主体,例如,2008年世界性经济危机爆发后,中国政府以四万亿元的政府投入来救市,巨额的政府投入在刺激经济发展的同时,也潜藏了大量的“政商勾结、政商难清”而为公众非议,“无商不奸,无建不贪”成为人们的一句口头禅,虽然表述很夸张,但也说明“政商难清”这种现象的普遍存在。这也是党的十八大之后,我国政府在惩治腐败时,抓出那么多“大老虎”的重要原因。
政府手上有大量的资源需要配置出去,市场主体必然要从政府手上获取资源,这既是客观存在,也是市场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必然,这无可厚非。关键是如何在政府配置资源的过程中,保持政商之清。西方国家以法律形式确认既然无法“清”,那就让这种不“清”公开化,将不“清”置于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虽然这一做法算不上高明,但也要认同其的确是一个“办法”,也即一个看起来很“丑”的办法。
习近平同志极为重视政商关系,他“强调毫不动摇坚持我国基本经济制度推动各种所有制经济健康发展”,“对领导干部而言,所谓‘亲’,就是要坦荡真诚同民营企业接触交往,特别是在民营企业遇到困难和问题情况下更要积极作为、靠前服务,对非公有制经济人士多关注、多谈心、多引导,帮助解决实际困难。所谓‘清’,就是同民营企业家的关系要清白、纯洁,不能有贪心私心,不能以权谋私,不能搞权钱交易”[9]。中国政府对于从政府角度界定了什么样的政商亲清关系,才是合理合法的政商关系,中国政府同样不隐藏自己的政商关系观点,并确立积极的能为公众接受的政商关系。中国政府坦言中国政商关系客观存在大量的不“清”现象,更是以举世瞩目的方式来清除政商不清的官员。亲且清难,虽然也挫伤了中国的政商关系,但中国有信心建立亲清政商关系。
亲清兼行或说并行,是良好的政商关系,这也是世界各国所期盼的政商关系,中国政府正在践行这一关系。进一步构筑起新型亲清政商关系,还需要做好如下三个方面的工作。
政府控制着资源并配置资源,虽然是世界政府各国克服市场失灵的重要途径,但是政府干预带来的负面作用不可忽视。西方国家的政府在其出现了大量的政府失灵问题之后的做法是“公共部门的民营化”,即化公为私,将国有经济化为私有,减少国有经济。西方学者认为:“提升人类福祉的最好途径是市场竞争。这种市场竞争通过资本、劳动力、商品和服务的自由流动,并通过受私有财产保护和极简主义的国家监管来实现。”[10]这一做法重视的是“效率”,也可以提高效率,但是“公平”不一定能兼顾。这只不过是“政府干预过多了,就回归自由市场;市场失灵过多了就求助政府干预”的老办法而已,它不能解决资本主义国家的政商不清问题。
西方国家解决政商亲清关系的手段,在一定程度上能为我国所借鉴,但是中国必须走自己的道路。
中国政商关系与西方国家不完全相同。“随着世界上越来越多的地区进入了一个无限增长、变幻无常、愈加容易接触的全球性的智囊库之中,知识在财富创造过程中越来越大的重要性即将达到一个更高的层次,穿越更多的国界。结果,不管我们是富有还是贫穷,我们都将生活和工作在这种革命性的财富之中,或者受制于这种革命性的财富所带来的后果”[2]导言XX-XXI。中国在取得财富巨大增长的同时,政府手上控制的资源的确越来越大了,这并不是最好的手段,党的十九大报告再次强调要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这是在之前所确立的发挥市场“基础性”作用的基础上的又一次大进步。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它说明了中国构筑新型政商亲清关系的方向,那就是让市场尽可能地更多配置资源,让市场来发挥决定性作用,而不是政府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
资本主义学者为西方国家提供的建议是,用新的生产方式取代现有的,“‘后资本主义’认为资本主义会被内部产生的新形式所取代,并以信息技术、信息产品和协作生产为基础”[10]。在全球化、信息化的现阶段,资源配置的方式必须紧跟形势、实现变化。
中国政府也应正确地把握住今后改革的方式,减少政府直接配置资源,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可以实行“釜底抽薪”方式,减少政府手上直接控制的资源,让更多的资源由市场来配置,那么企业就会从市场中通过竞争手段来获取资源,实现其生产的顺利发展;若政府手上存在大量的资源,企业理所当然地要从政府手上来获取,在运行中出现政府“创租”及企业“寻租”难以避免。只有减少了政府配置,由政府配置资源所出现的政商难清,也就从源头实现了减少,政商亲清关系就容易构筑了。
西方国家对政商之间的不“清”,采取丑事明做的办法,让公众来监督政府。进一步准确地说,是让公众监督政府与企业之间正在做以及将要做的“丑事”。西方在政党争夺执政权的过程中,实现政党相互监督。这种方式并不适合中国国情。
中国政府也不可能采取这一办法,中国不采取两党制或多党制,中国宪法规定中国共产党长期执政,其他政党为参政党。中国政府可以从西方国家政府采取的手段中吸取的“经验”是让政府配置资源置于严密的监督下。首先要完善国家监督体系,用制度来制约政府行为,尤其是政府配置资源这种可能出现寻租行为的过程。最近的机构改革,尤其是其中的国家监督体系建设以及审计监督委员会的成立,大大提升了国家监督的水平和制度约束。
除了政府自身建设加强对政府配置资源的监督以外,还要发挥最广大的人民群众的监督。中国的公众不是不想去监督,也不是不敢监督。当前公众监督存在的最大问题是,公众不知道如何才能深入到政府配置资源的监督过程中,当前也缺少直接引入公众监督的程序。公众监督政府的积极性,除了强化国家监督体系以外,还需要在政府的主导下创新性构筑起公众监督政府的体系,尤其是公众可以切实做到的监督体系,而不是空洞的宣讲公众监督如何重要,更不是口号式的欢迎公众监督。公众监督制度越完善,政商亲清关系就越容易建立。
政府提供公共产品,但政府并不直接生产公共产品。这是促使政商亲清关系构建的重要手段。西方国家政府在这一方面起步较早,试验也有效果,“与公司一样,政府不再依靠自己完成公共服务任务,而是寻找承包商,把服务外包出去。更多的工作涉及公私领域参与者的谈判和管理。政府的直接公共服务工作减少了,而间接管理则增加了。政府更需要处理公司领域合作问题”[11]。从1992年开始,美国克林顿政府在其副总统戈尔的带领下推行新公共管理变革,其中的重要措施就是政府“掌舵而不划桨”,原来提供公共产品(服务)的政府事务通过公共部门与企业合作的方式,引入政府购买服务的技术流程再造手段,将政府直接配置资源的方式,转化为政府服务外包,政府在外包过程中有着严密的监管,这样政府行政行为处于公众的监督之下。政商关系在一定程度上能为公众所容忍。
自1992年中国决定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来,中国政府实现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重要转折。在这一转折过程中,中国政府处理政商关系,没有太多的经验可以借鉴,而当时美国的新公共管理运动与中国正在进行的市场经济改革有很多地方契合。中国各地方政府在借鉴西方经验的同时,创造性发挥了制度优势,实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及试点。其中政府购买服务实行得比较成功,这一机制改革的优势就在于政府在外包过程中,仅仅需要加大公共产品或服务外包过程的监督,一旦外包成功之后,政府成为“掌舵者”,它能够置身于监督产品生产的位置,而不是自己生产公共产品。政商关系通过制度流程的再造之后,得到了显著的改善。当然,在中国现行体制下,外包过程的监督仍然不太理想,仍然有待不断改进。
从全球化的角度来看,中国政府也有许多成功的举措,比如,推进“一带一路”建设,既发挥政府把握方向、统筹协调作用,又发挥市场作用。习近平指出,“政府要在宣传推介、加强协调、建立机制等方面发挥主导性作用,同时要注意构建以市场为基础、企业为主体的区域经济合作机制,广泛调动各类企业参与,引导更多社会力量投入‘一带一路’建设,努力形成政府、市场、社会有机结合的合作模式,形成政府主导、企业参与、民间促进的立体格局”[6]。中国政府既保持与企业的亲近,又保持良好的清廉关系。这在推进“一带一路”的过程中得到了体现,中国政府推动企业走向全球化,既能让企业有更广阔的生存舞台,又能让政府远离直接配置资源出现“寻租”现象。亲清政商关系正在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