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庆丰 史志钦
改革开放以来,“大党建”作为破解传统党建问题的一种新理念被提出后,成为基层党建创新发展的丰富新鲜实践,引起党建学界的讨论,成为执政党建设研究的热点话题之一。本文简要回顾“大党建”研究的兴起背景和发展历程,梳理“大党建”研究的议题和热点,总结改革开放40年来“大党建”研究的成果,进而思考深化新时代“大党建”研究的科学路径。
“大党建”是改革开放以来党的建设领域围绕“党建科学化”这一重大命题提出的一个新概念,指运用全局性、系统性的战略思维,打破传统意义上的局限于单纯党务工作层面的狭隘党建的认识与做法,实现党建内容、工作格局、运行机制、理论方法等方面的以系统合成为基本特征的创新,是深化执政党建设的重要路径。
“大党建”的提出具有鲜明的问题导向。中国共产党在领导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过程中,逐渐形成了思想建党和制度治党的传统和优势。伴随改革开放的深化,自1990年代中期以来,党建在实践中存在一些突出问题,主要表现为:一是党建工作思路的固化,即存在为党建而党建的思维定势,造成党建工作和业务工作存在分离分立的倾向;二是党建工作部门的窄化,往往局限于党务部门特别是组织部门的业务职能范围,造成难以形成党建协同机制;三是党建工作内容的碎片化,按照市场经济的要求运筹谋划不足,存在领域拓展不足、内涵不够深化和方法有待改进的弊病。“大党建”就是基于上述背景提出的一种破解之法,是解读新时期党建理论制度实践创新的重要“样本”。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执政党建设进入全面从严治党新阶段。办好中国的事情,关键在党,关键在党要管党、全面从严治党。加强“大党建”理论和实践的探索,是全面加强党的领导和党的建设的客观要求,是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把抓好党建作为最大的政绩”要求的重要抓手,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首先,探索“大党建”是提高党建科学化水平的应有之义。改革开放以来,国际国内环境的深刻改变使执政党建设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机遇和挑战。一方面,全球化背景下,综合国力竞争日趋激烈,各种思潮相互激荡,传统的党建理论和党建工作方式已不能适应综合国力的竞争和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另一方面,随着改革的不断深入,国内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的深刻改变带来了农村、社区、非公有制等领域的一系列党建工作新课题,必须由科学化的党建工作理论实践来回答。深入开展“大党建”研究,旨在跳出传统的党建工作模式,提出适应新时期、针对新情况、解决新问题的新思路,解决当前各级党组织党建工作中存在的体制机制不完善、党建工作资源分散、党建协同合力不足等薄弱环节或突出问题,全面提高党建科学化水平。
其次,探索“大党建”是推进党建理论创新的客观要求。理论源自实践,实践需要理论指导。2015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论述创新社会管理时,把“深入拓展区域化党建”作为重要举措提出。2016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构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党建理论体系”,实现执政党建设的理论创新、实践创新和制度创新。这一重大命题为新时代党建理论创新提出了更高要求。“大党建”是一项具有系统性、宏观性的关于执政党建设理论和实践研究,探索回答在全面从严治党新形势下“需要建设一个什么样的执政党、怎样才能建成这样一个党”等相关重大问题。“大党建”理论和实践的探索,不仅是对执政党建设的宏观理论研究,也是对党建工作制度、体制机制和方式方法的改革创新,不仅具有理论创新的价值,也对党建工作实践具有直接的指导意义,是在全面从严治党战略部署下马克思主义党建理论创新的客观要求。
再者,探索“大党建”是全面从严治党实践创新的现实需要。全面推进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是党领导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取得胜利的关键所在。党要管党、从严治党,是执政党建设的一贯要求和根本方针。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创新发展马克思主义党建学说,把全面从严治党列为党中央抓党建的鲜明主题,纳入“四个全面”战略布局,标志着执政党建设进入新阶段。推进全面从严治党,确保党的领导核心地位,就要牢牢把握加强党的长期执政能力、先进性和纯洁性建设的主线,不断提高党的建设质量。站在党的十九大新的历史起点上,实现两个“一百年”目标和民族复兴中国梦的使命,需要深刻把握世情国情党情的发展变化,全面推进管党治党的实践创新。探索“大党建”的理论与实践,正是全面从严治党实践创新的重要路径。
最后,探索“大党建”是党建引领基层治理现代化的发展方向。党的领导决定党的建设,党的建设影响基层治理。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围绕抓党建促治理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论述,要求把加强基层党的建设、巩固党的执政基础作为贯穿社会治理和基层建设的一条红线。探索“大党建”的重要方向,就在于通过建立新的党建工作格局和运行机制,破解近年来基层治理面对的新情况新矛盾新挑战,发挥基层党建引领社会治理的政治功能。党的十九大通过的党章,首次明确规定了基层党组织负有领导基层治理的职责,为“大党建”引领基层治理提供了根本遵循。因此,“大党建”的探索,有助于创新社会治理体系,提升党的治理能力。
改革开放以来,伴随党的建设的深入推进,党建研究开始关注党建理论体系的构建,研究目光发生从宏观的中央党建向中观的地方党建的下移,并且具有了党建学科建设的自觉意识,从而推动了“大党建”概念的提出和应用。
1992年社会主义经济体制的确立,直接促发了“大党建”作为新概念的提出。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社会经济的深刻转型为党建工作的创新注入了活力。从中国知网检索来看,首篇含有“大党建”标题的文章,就是1993年天津一家企业在经济建设“大中心”、市场经济“大环境”、党建工作“大视角”的新形势下,使用了“大党建”这一新概念,将其作为党建工作的一个新课题。[1]新世纪以来,这一概念得到广泛采用,成为围绕“党的建设科学化”的重大课题,开展党建理论创新、党建工作改革和党建学科建设的一项重要内容。
根据“大党建”研究的议题,首要的研究热点是“大党建”概念的定位,主要从党建工作格局、党建学科建构两个角度定义。前者指全面全方位全过程开展党建工作的系统性、规范化的过程,立足党建工作的实际,针对的是地方、部门、单位存在的一些陈旧的党建工作思维,如“为党建而党建,就党建抓党建”,“党建属于党务工作”,“党建是组织部门的专务”等等,要求打破单一的狭隘化的党建工作思维,全面谋划党建工作,实现党建工作内容的全面化和党建工作思维的创新。
从1990年代学界提出树立“大党建”的工作思路,到新世纪以来提出构建“大党建”工作格局和运行机制、“区域化大党建”,“大党建”已经从一种党建工作理念的概念层面,发展到地方实践运行层面的党建工作体系。在这种指向下,“大党建”是全面全方位全过程开展党建工作的系统性、复杂性的过程,包含了如下内涵:一是党建内容上的全面化,即全面推进党的思想、组织、作风、反腐倡廉和制度的“五位一体”建设;二是党建工作体制机制的科学化,包括党建领导体制、工作体系、运行机制、绩效考核机制等等;三是党建部门的协同化,即党组织对辖区内党建工作的统一领导,形成纵向贯通上下级,横向贯穿党委、人大、政府、政协、群团、国企事业单位、两新组织等所有领域,形成一套运行机制;四是党建的区域化,针对基层社会建立社区联动的“区域性大党建”格局。2004年,上海市委在1996年提出“社区党建”概念的基础上,提出“区域性大党建”的概念,即在地方党委的领导下,以社区街道管辖区域为基本网络,以社区党工委为核心,区域内党组织为基础,社区全体党员为主体,党政群组织共同参与开展党建工作的格局。这种在空间上打破传统条块分割格局,突出党组织“区域性”的联合互动方式,代表着“大党建”在地方和基层的深化。
与第一种指向基于党建工作的实际不同,学科建设角度的“大党建”是学界思考执政党建设理论体系的一种新视角,所指向的是马克思主义党建理论中国化的学科建构。伴随党的建设的不断推进,党建理论的学科化问题日益凸显。一方面,执政党建设的实践需要理论总结,离不开学科理论方法的指导;一方面,执政党建设作为一门科学领域,需要建构自己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学科话语。1997年,郑乐干提出“大党建”是对党建问题的研究和实践,呼吁在国际国际两个大局的观照下尽快建立“大党建”学科,初步提出了“大党建”学科建设的理论基础、基本方针、目标任务、研究思路、组织层次、历史线索、管理主体、方式方法。[2]2010年,李慎明在《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大党建》一书中,从学科建设的视角给出了“大党建”概念的新理解,即“大党建”主要指有关党的建设的核心内容,即决定党的性质、宗旨、指导思想、纲领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策略等方面的根本举措,而“小党建”主要指理论学习、组织工作、思想政治工作、作风建设、反腐倡廉等具体的党务工作,强调“大党建”更为根本,决定‘小党建’的性质与方向,平时抓党建应“大党建”和“小党建”并举,党的高级干部更应该关注“大党建”这一更为重要的问题。[3]可见,这种意义上的“大党建”主要由党建研究者提出,代表党建学科化的诉求。
其次,关于“大党建”的理论研究。主要涉及:一是“大党建”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根本原则是马列主义建党学说;二是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习近平等中央领导人的党建思想是“大党建”的理论来源;三是全面从严治党是“大党建”的指导和依据;四是“大党建”的主要内容和重心是“党的建设面临什么样的问题”“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怎样做党建工作”等一系列课题,不仅包括对党的建设的核心内容的研究,而且包括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党的先进性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等若干相关问题;五是“大党建”的目标任务是推动全面从严治党,把党建设成为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武装起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思想上政治上完全巩固、能够经受住各种考验、始终保持先进性的马克思主义政党。[4]
再者,关于“大党建”实践的研究。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针对地方政府、机关单位、企事业单位等层面的实践;一类是针对基层街道、社区等开展的区域性“大党建”实践。前者主要涉及:一是树立“围绕中心抓党建,抓好党建促发展”的工作理念,使单位的党建工作与中心工作形成开放式的大循环体系;二是落实党建工作责任,建立党建工作领导核心,如建立党建领导小组、党政领导班子党建工作责任制;三是健全党建工作机制,整合党建工作资源,实现政策、信息、阵地、活动和宣传等方面的资源共享。后者主要涉及加强区域联动,打破单位限制,在地方党委的领导下,形成党委领导下的党政群组织齐抓共管的党建工作格局。例如,上海在长期以来的区域党建实践中形成了以社区(街道)党工委为领导核心,社区行政组织党组、居民区党委和社区综合党委分别统筹社区内政府职能部门派出机构、居民区和“两新”组织的党建工作模式。[5]在上海区域化大党建的示范下,全国一些地区经过学习借鉴,立足本地实际,也推出了一些区域化大党建的工作,并取得一定成效。[6]
由上可见,“大党建”研究已经取得一定的成果,不仅较为系统地总结了“大党建”的实践理论制度创新的成就,而且在一定意义上集中反映了改革开放以来的党建新气象,为新时代的全面从严治党提供了重要路径和有力支撑。
通过回顾既有研究,可以发现“大党建”研究中仍然存在一些不足。
首先,“大党建”的概念化论证不足,尚未达成共识,缺乏科学统一的界定。在现有研究中,“大党建”的概念定义不尽相同、各有侧重,可以是一种理念、一种工作思路、一种工作机制,也可以是专门的宏观理论研究等等,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大党建”在概念内涵上的混乱。同时,“大党建”的内涵可大可小,大到涉及到社会主义建设重大战略问题的研究,小到对具体某一单位党建工作机制的研究,都可以属于“大党建”的内涵范围,缺乏科学统一的界定。这容易造成“大党建”研究范围的泛化和研究对象的模糊。
其次,“大党建”理论尚未形成科学体系,缺乏专门性的理论支撑。目前学界对“大党建”的理论探究大多停留在概念意义上,没有真正形成独立完整的理论体系,存在研究方法单一化和学理分析性不足的倾向。由于对于这一概念的认识不统一,“大党建”理论研究既涉及党建工作格局体系的研究,又包含党建宏观理论的建构,造成理论研究的学科支撑力不足。
再者,“大党建”实践缺乏科学深入的学理总结。“大党建”是党建工作实践创新的“时髦”,尽管学界出现了一些扎实的研究成果,但不可忽视的是存在大量政治宣传性的报道,学理分析不足。一些文章停留在堆砌文件、照搬做法、循环论证的肤浅层次,缺乏对党建机制的深入观察、细致描述和科学论证,难以深入研究对象内里。在“大党建”的实践运行中,容易发生三个比较突出的倾向:一是“围绕经济抓党建”容易走向“唯经济论”的误区,“大党建”成为空字口号,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和机制;二是在“抓好党建作为最大的政绩”的氛围下,政治宣传容易走向取代学理研究的误区,使“大党建”成为一些部门、单位、地区装裱党建工作门面的“招牌”或“名头”,过分追求文字材料上的轰轰烈烈、有声有色,但很多都只是政治宣传的“花把式”,实际效果并不怎么样;三是在党建的热点问题和阶段性任务不断转移的情况下,“大党建”工作的长效机制难以建立。对于上述突出问题,学界还缺乏有分量的研究和分析。
新时代全面从严治党,对深化“大党建”研究提出了新要求。
其一,增强问题意识,着力建构中国特色“大党建”理论分析框架。形成问题意识是科学研究的第一步,立足中国本土是理论创新的前提条件。新时代的“大党建”已经具有党建工作格局、党建学科构建、党建理论创新三种指向。深化“大党建”研究,要求研究者深刻领会中国共产党以全面从严治党破解历史周期律的目标诉求,紧密围绕概念化论证、理论创新与实践创新的三大核心议题,加快构建“大党建”的基本概念范畴和理论解释框架,为最终形成中国特色执政党建设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提供重要支持。
其二,坚持理论指导,着力运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以“全面从严治党”思想指导“大党建”研究。理论是时代的先导,理论是实践的指南。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是执政党的最新理论创新成果,是探索“大党建”的指导思想和理论依据。深化“大党建”研究,要求研究者坚持理论自觉和理论武装,在“全面从严治党”战略布局下,科学定位“大党建”研究。
其三,加强研究方法论建设,注重理论与实践的互动,着力加强“大党建”典型个案的学理分析,防范和克服抽象空乏的理论演绎与“碎片化”细节陈述的两极化倾向。现有研究主要分为理论研究、实践研究两种类型。一些宏观理论研究存在理论先行、抽象演绎的情形,生搬硬套西方理论,远离中国国情。一些地方实践研究缺乏宏观理论关怀,执迷于具体做法和经验的叙述,容易陷于“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自说自话”的泥沼而不能自拔。未来的研究者应当更加自觉地把理论研究和实践研究相结合,挖掘“大党建”的典型案例,从两者的互动中,进行深入观察、细致描述和比较分析,不仅分析理论对实践发展的指导作用,增强“大党建”工作实务的针对性,而且总结实践对理论创新的经验启示,夯实“大党建”理论建构的基础,从而科学把握“大党建”发展演变的客观规律。
注释:
[1]郭淑芬:《坚持“大中心”,抓好“大党建”,促进企业两个文明建设》,《经营与管理》1993年第8期。
[2]郑乐干:《两大格局和“大党建”学科构想》,《新视野》1997年第1期。
[3]李慎明:《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大党建》,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自序”。
[4]参见梅华:《构建大党建格局 全面加强党的建设》,《政策》2006年第5期;袁丽宏、王松、赵敬党:《论“大党建”工作体系的构建与运行》,《当代电力文化》2014年第1期;萧瑜:《“大党建”:党建理论研究的新视角》,《红旗文稿》2016年第20期;《“上海城市大党建研究”理论研讨会综述》,《党政论坛》2016年第11期,等等。
[5]参见刘宗洪:《公民社会视阈中的区域化大党建研究》,《探索》2011年第4期;《研讨上海城市大党建内涵目标任务》,《组织人事报》2016年8月23日;张振洋、王哲:《行政化与社会化之间:城市基层公共服务供给的新尝试——以上海市C街道区域化大党建工作为例》,《华中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1期,等等。
[6]关于区域化“大党建”的经验总结,参见田芝健:《科学的基层党建观与张家港“小区域、大党建”实践研究》,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11年;《构建区域性大党建工作格局——访宁夏区直机关工委书记叶旭》,《紫光阁》2016年第1期;黄才文:《构建大党建格局的顺德式创新》,《佛山日报》2016年9月12日;刘春燕、刘斌:《党旗在得仁山下飘扬——十师、北屯市构建大党建工作格局纪实》,《当代兵团》2016年第16期,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