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方平
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很多西方学者在各种场合已经承认美国的全球主导地位正在动摇,全球范围内的权力转移已经开始。*Stephen G.Brooks,William C.Wohlforth.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Great Powers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40,No.3(Winter 2015/16),pp.7-53.被视为在未来最有可能挑战美国世界主导国地位的国家——中国,已经成为世界各国瞩目的焦点。2013年,中国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这引发了我们的另一个思考,即“一带一路”倡议是否是中国加快世界权力转移的一种途径,它是否符合权力转移理论中提出的权力转移途径?如果是,中国应该如何通过“一带一路”倡议顺利实现世界权力的转移。这些问题迫切需要我们从理论上予以回答。
权力转移理论的主要研究对象是解释世界范围内的权力转移现象。它可以分为两个分支:一个分支是以奥根斯基为代表,以维护美国的世界霸权为主要目的;另一个分支以道义现实主义理论为代表,道义现实主义是将现实主义理论与中国古代道义观相结合而形成的一种新的流派,*Zhang Feng.The Tsinghua Approach and the Inception of Chinese Theories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The Chinese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Vol.5,No.1,Spring 2012,pp.95-96.这一分支关注的焦点在于崛起国如何实现权力的转移。*阎学通:《世界权力的转移:政治领导与战略竞争》,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3页。总体来看,两支权力转移理论有着明显的导向性区别。
首先,世界权力的转移必须要有崛起国的存在。传统的权力转移理论的基本逻辑是:崛起国的兴起必将冲击现有的国际体系格局,对现存的国际权力结构形成压力,并与权力主导国发生冲突或战争,最终实现权力转移。在相关学者看来,崛起国的存在必然导致与权力主导国的对抗或冲突,进而引发更大规模层次的战争,而目前的中国则是西方权力转移理论学者公认的崛起国。*Ronald L.Tammen et al.,Power Transitions:Strategies for the 21st Century,New York:Chatham House Publishers/Seven Bridges Press, 2000.冷战结束后,苏联的解体导致权力转移理论失去了研究对象。在这种情况下,权力转移理论提出了评价一国是否为崛起国的标准,即一国的实力要达到主导国实力的80%,才有可能挑战现有的秩序。*Robert Packer, Power Transition Extended,International Studies Review,Vol.5, No.2, Jun.2003, p.278.其中中国被认为是最有可能达到这一标准的潜在对象国,即便中国目前无论是在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实力上与美国仍然存在较大差距。
其次,崛起国的类型是权力是否发生转移的关键。权力转移理论将崛起国分为“满意国家”和“不满意国家”,“满意国家”就是对现有的权力分配体系感到满意,没有打破目前权力分配现状的欲望,“不满意国家”就是指崛起国对目前的权力分配体系不满意,希望通过各种手段来争取更多权力,改变国际秩序。按照权力转移理论这一理念,我们根据世界各国的实力大小和满意度,将其划分了几种类型:一是满意而强大的国家;二是满意而弱小的国家;三是不满意而强大的国家;四是不满意而弱小的国家。按照权力转移理论的分析,在这四种类型的国家中,不满意而强大的崛起国是权力主导国需要重点防范的对象。这也意味着,世界权力的转移需要一个实力强大,而又对目前的国际秩序不满的国家,这是世界权力转移能否发生的关键因素。
第三,世界权力的转移需要崛起国以合适的战略作为支撑,掌握将实力转化为权力的能力。阿尔温·托夫勒从微观层面分析权力的转移时提出,权力的转移并非仅仅转移(transfer)权力,它要转化(transform)权力。*阿尔温·托夫勒:《权力的转移》,刘江,等译,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第10页。奥根斯基在宏观层面同样认为,权力来源于实力使用的有效性,即将实力转化为权力的能力,这是实现权力转移的必备因素。有些中国学者也持相同看法,如朱锋认为,“实力的行使比实力的存在更重要”*朱锋:《“权力转移”理论评述》,《欧洲》1998年第1期。。由于权力转移理论的最终目的是要维护权力,而不是转移权力,至于崛起国如何将实力转化为权力,传统的权力转移理论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但从Brooks和Wohlforth对苏联垮台的分析来看,崛起国要将实力转化为权力,制定符合自身实际情况的崛起战略是一条途径。
首先,崛起国可以通过提高政治领导力来实现权力的转移。这是道义现实主义的核心观点之一,也是它提供的实现世界权力转移的核心方案之一。这一观点的理论逻辑是:在崛起国实力尚不如权力主导国的情况下,崛起国提高其政治领导力,对外战略中讲道义,这样既可以加速自身实力的增长,又可以得到其他国家的支持,进而间接增强自身实力,实现权力的转移。这一逻辑的基础性前提仍然承认一国实力的决定性作用,但它又肯定了如何运用权力是影响权力转移的重要因素。在崛起国实力尚不如权力主导国的情况下,崛起国如果采取合适的领导类型,可以加速权力的转移。道义现实主义将崛起国的领导类型划分为四种:无为型、守成型、进取型、争斗型。*阎学通:《世界权力的转移:政治领导与战略竞争》,第27页。在道义现实主义的理论逻辑中,不同的政治领导类型所采取的对外战略取向是不同的。道义现实主义认为,崛起国的政治领导类型会影响其国际领导类型,而只有采取王权性质的国际领导类型,即在国际社会中讲道义,维持国际新秩序,才可能实现权力的转移。
其次,崛起国可以通过提高其战略信誉来实现权力的转移。在道义现实主义看来,崛起国的战略信誉是影响世界权力转移的另一个关键变量。崛起国如果具备较高的战略信誉,有助于提高其战略动员能力,即所谓的国际号召力,从而使自身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得到迅速提高,进而改变国际格局,建立新的国际规范和秩序,实现权力的转移。*Yan Xuetong,ed.,Ancient Chinese Thought,Modern Chinese Power,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1,pp.101-102.这一逻辑的前提基础是,崛起国在自身实力尚未超过主导国的情况下,通过树立自身战略信誉,可以增加盟友或伙伴,进而在间接上增加自身可支配的实力(操作性实力),实现权力的转移。在道义现实主义看来,在自身绝对实力弱于权力主导国的情况下,通过提高自身战略信誉,可以迅速改变双方实力对比。当崛起国提高了战略信誉,获得了国际支持以后,崛起国所掌握的操作性实力大于主导国所掌握的操作性实力时,世界权力的主导权就会易手。
第三,崛起国可以通过增强其国家意志力来实现权力的转移。这种权力转移理论派别认为,崛起国通过和平方式实现权力转移的案例不多,在这些和平方式中,崛起国通过增强其国家意志力同样有助于实现权力的转移,其理论逻辑是:在崛起国实力尚不如主导国的情况下,崛起国增强其国家意志力,这主要表现在塑造更加积极的外交战略、不惜通过战争来维护其重塑地区秩序的决心,而权力主导国不愿意采取战争途径,最终被迫妥协并和平实现权力的转移。当然,崛起国在权力和平转移的过程中,并没有立即诉求塑造全球秩序,而是先谋求塑造地区秩序,谋求地区主导权,进而通过主导地区秩序参与国际事务,并最终实现世界权力的转移。这个过程可能非常漫长,但它是实现权力和平转移中可供参考的方式之一。
2015年3月,中国政府正式公布《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国家发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务部:《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人民日报》2015年3月29日第4版。标志着“一带一路”由倡议进入到建设阶段。“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使我们对世界权力转移问题有了更加深刻的思考,即中国是在借助“一带一路”倡议实现世界权力的转移。下面我们将一一验证,“一带一路”倡议是否是中国实现世界权力转移的新途径。
首先,中国的国家实力尚未达到权力转移理论中提出的条件限制。传统的权力转移理论认为,崛起国的实力要达到主导国实力的80%。而目前中国无论在经济实力,还是在军事实力等方面,都尚未达到美国实力的80%。根据世界银行公布的各国GDP数据来看,截至2015年,中国GDP总量为10.866万亿美元,美国GDP总量为17.947万亿美元,中国GDP总量仅为美国的60.5%,离80%的目标还有一段差距。*The World Bank:Countries|Data,2018年1月20日,http://data.worldbank.org/country。这仅仅是在经济实力层面,在军事和科技层面,中国与美国之间的差距可能更大。在中国实力尚未达到权力转移理论规定的条件时,美国似乎早已把中国认定为潜在的崛起国。这种逻辑的悖论说明了一点:传统的权力转移理论在部分层面上已经不适应此次世界权力转移现象。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以权力转移理论的标准来分析此次权力转移现象,只是在评价中要更加客观。
其次,作为一个崛起国家,中国的崛起类型与权力转移理论中提出的条件有所出入。权力转移理论提出,在国际权力分配体系中,崛起国只有满足“不满意”和“强大”两个条件时,才会对现有的国际体系形成冲击,才会想要改变国际体系和国际秩序,而这一过程可能引发冲突或战争。但中国并非对现有的国际体系不满意,而是对权力主导国的单边主义行动不满意,难道就以此来认定中国对现有的国际体系不满意?这恐怕是说不通的。从现实中看,自2013年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以来,美国加紧了对中国的战略围堵。为了打消西方国家的顾虑,中国在多个场合多次重申,中国提出的新机制新倡议,并不是为了打破现有的国际体系,而是要对其进行有益的补充和完善。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是为了实现包容性增长,不是谋划势力范围。*习近平:《中国发展新起点,全球增长新蓝图——在二十国集团工商峰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中国经济周刊》2016年9月12日,第30~35页。中国的这种提法是为了打消权力主导国的顾虑,而顾虑本身的存在就意味着权力主导国已经将中国视为“不满意”且强大的国家。
第三,“一带一路”倡议为中国崛起提供战略或政策支撑。权力转移理论提出,一个国家的崛起要有合适的战略或政策作为支撑条件,这是实现权力转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奥根斯基看来,崛起国之所以要提出合适的战略或政策,是因为世界权力转移的动力在一国内部,即该国的工业化程度。他提出,工业化必然导致世界权力的转移,它是权力发生变更的根基。*A.F.K.Organski,World Politics,New York:Alfred A.Konpf.Inc.,1968,p.364.就中国而言,“一带一路”是中国加速本国工业化进程的一项倡议,它符合权力转移理论提出权力转移的基本要件。经过四十年的改革开放,中国已经基本建立了一套较为完备的工业体系,成为世界制造大国,国际社会普遍把中国看作是“世界制造工厂”,说明中国的工业化道路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中国的工业化道路也存在很多问题,如产能过剩、科技水平低、创新能力不够等。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可以促进中国的新型工业化道路,以形成全方位联动发展,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满足权力转移中所需的战略支撑条件。
首先,“一带一路”倡议能够提高中国的政治领导力。“一带一路”倡议是由中国倡导的全方位的发展倡议,但它的建设并不是由中国唱独角戏,“一带一路”建设需要沿线国家积极参与。中国在“一带一路”建设中坚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则,积极推动“一带一路”战略与沿线国家自身的发展战略对接。例如,在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方面,中国先后实现了与欧亚经济联盟以及哈萨克斯坦的光明之路计划对接,有利地推动了“一带一路”建设的进展。丝绸之路经济带与欧亚经济联盟及光明之路的对接,离不开中国与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等国家之间的协调与沟通,三个发展战略对接的成功说明了中国政治领导力的提升。这意味着以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为代表的沿线国家愿意参与中国倡导的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规划,共同发展、实现双边利益的最大化。另外,中国倡导建立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吸引了来自全球五大洲多个国家的参与,其中既包括发展中国家,也包括发达国家,这说明中国的政治领导力在不断提高。
其次,“一带一路”倡议能够提升中国的战略信誉。中国主导的“一带一路”倡议是从沿线国家的发展大局出发,得到了沿线大多数国家的支持和广泛的参与。从“一带一路”倡议提出至今,沿线国家广泛参与并与中国签署合作协议,提高了中国的战略信誉,扩大了中国的“朋友圈”。为了更好地带动沿线国家参与共建“一带一路”,中国不仅加快与沿线国家的双边谈判,还利用各种国际舞台宣传“一带一路”倡议,并为“一带一路”建设提供资金保障。为了兑现中国承诺,中国先后主导设立了400亿美元的丝路基金以及法定资本达1 000亿美元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这两家金融机构将全力支持共建“一带一路”,为沿线国家的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建设提供资金支持。中国为落实“一带一路”建设而实施的举措,使“一带一路”真正由倡议进入到建设阶段,提高了中国的战略信誉。
第三,“一带一路”倡议增强了中国实现和平崛起的国家意志力。此次世界权力的转移并不是在“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后才开始的,早在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之前,世界权力的转移就已经露出端倪。2010年,中国GDP总量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后,中日之间在权力转移过程中的对抗逐渐升温。在两国关系的紧张阶段,中国始终坚持以和平方式解决两国争端,维护国家利益,既遵守国际法和国际规则,又坚持底线思维,展现了强大的国家意志力。随着中国与日本之间的实力差距日渐悬殊,中国不仅维护了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并且进一步加速了中美之间的权力转移。为了实现和平崛起,中国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成立了“一带一路”建设工作领导小组和办公室,由中央和国务院领导层成员出任该小组组长和主要组成人员。这充分体现了中国为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实现和平崛起的强大国家意志力。
通过以上对比可以发现,“一带一路”倡议与权力转移理论提出的权力转移路径基本相符,但这并非中国的目的,中国希望的是通过“一带一路”建设带动沿线国家共同参与全球治理,努力塑造更加公平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
在道义现实主义看来,崛起国首先必须要有合适的战略作为支撑要件,来塑造新的国际规范和国际体系,实现世界权力的转移。如果没有合适的崛起战略,或者没有长期坚持正确的对外战略,则会对权力转移进程产生深远影响。苏联因没有找到合适的崛起战略导致崛起失败,美国冷战结束后没有找到合适的战略支撑,导致自身加速衰落。冷战结束至今,美国总统经历了五次更替,每一任总统都有着自己的执政风格或对外战略。例如,布什父子在任期间,美国推行进攻型现实主义政策,对外战略层面采取军事斗争。在此期间美国发动了海湾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以及全球反恐战争等。
到了奥巴马执政期间,美国的对外战略又发生了巨大转变。自2010年以来,美国为了围堵中国,开始推行“重返亚太”战略,后来又发展成“亚太再平衡”战略。为此,美国加强了与亚太盟国,如日本、韩国、菲律宾、新加坡、澳大利亚等国家的军事合作,美国试图通过强化与亚太地区盟国的关系来遏制中国的快速崛起。特朗普上台执政以来,美国似乎又竖起了保守主义的大旗,不仅退出TTP谈判,还收紧移民政策。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得知,自冷战结束以来,虽然美国的对外战略经历了数次变化,始终在不断的摇摆之中自我否定,这不仅不利于巩固自身权力主导国地位,反而导致了自身的相对衰落。
因此,世界权力要实现转移,崛起国应当靠持续稳定的对外战略来达到国际格局和国际体系的变迁,实现权力的转移。如果中国想要借“一带一路”建设加速实现世界权力的转移,必须要长期坚持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而不能半途而废。
其次,构建“一带一路”建设的安全保障体系,避免与权力主导国发生军事对抗。中国在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中,应当避免与美国发生直接的军事对抗或冲突,尽管这种风险目前来看可能性不大,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带一路”建设不存在安全风险。自美国重返亚太以来,西太平洋地区成为美国推行“亚太再平衡”的重要区域,在美国的支持下,亚太地区的日本、菲律宾等国加强了战备竞赛。在地理位置上,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与“一带一路”倡议发生了重叠;在战略的性质上,两者不兼容,“亚太再平衡”战略是为了围堵中国,应对中国崛起后权力出现的不平衡状况,“一带一路”倡议是为了加强中国与沿线各国的互利合作,促进共同发展;在战略的手段上,两者相克,“亚太再平衡”战略主要依靠军事、安全手段,导致本地区紧张局势的加剧,破坏了双边合作的环境,而“一带一路”建设则主要依靠双边互信展开合作,促进共同发展,降低紧张局势。因此,“一带一路”建设面临的安全风险不可忽视。
Smith认为,在权力转移过程中,权力的失衡会导致地区紧张局面的出现。*Smith,P.J.,The Senkaku/Diaoyu Island Controversy,Naval War College Review ,Vol.66,No.2,2013.西方有学者提出,此次中美之间的权力转移必然会导致两国之间出现冲突现象,*Tammen,R.L.and Kugler,J.,Power Transition and China-US Conflicts,The Chinese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 ,Vol.1,No.1,2006.即便这种冲突并不一定表现为战争。因此,在共建“一带一路”之际,中国有必要建立安全保障体系,防患于未然。一方面,中国应该加强自身军事力量,为“一带一路”建设保驾护航。奥根斯基提出权力转移的动力在于一国内部的工业化,但这一观点多年以来一直饱受争议。很多权力转移理论学者试图在修正这一观点,在他们看来,在英美权力转移过程中,美国真正取得主导权并不是在自身工业化超过英国以后,而是在自身军事实力,尤其是海军实力超过英国后才得以发生。William R.Thompson认为,海军力量对比是导致权力变更的最重要因素。*William R.,Thompson.Succession Crises in the Global Political System:A Test of the Transition Model.,in Albert Bergesen,ed.,Crises in the World System, Beverley Hills,Calif.:Sage,1983,p.101.因此,在“一带一路”建设中,中国应该加强自身的军事力量,其中海军实力的增强尤为必要。另一方面,中国应当加强与沿线国家的安全合作。“一带一路”是共建之路,保障“一带一路”建设的安全是中国与相关国家共同的责任和义务。中国要在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过程中,加强与沿线国家的政府合作,提高双边政治互信,建立紧急事件发生后的安全联络与合作机制,共同维护地区和平与安全。
第三,利用各国共建“一带一路”之际,塑造更加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在国际关系行为体的交往中,国际秩序具有约束和塑造一国对外姿态和对外战略的作用。在一般意义上,权力的主导国会根据需要打造符合自身利益的国际秩序,利用强权推动或带头示范来强制或引领其他国家予以效仿或遵守,最终形成一套切合权力主导国利益需求的国际秩序,包括国际体系、规则、制度以及价值观。从这点来看,国际秩序是巩固权力主导国国际地位的重要手段。对于崛起国而言,至于是先取得权力主导地位,还是先塑造国际新秩序,其实没有一个客观的先后顺序。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两者都是同步进行的。以美国为例,二战结束后在美国倡导下建立了联合国,全新的国际秩序应运而生。但其实早在一战结束后这一计划美国就已经提出,并得到了相关国家的支持,只是这时的美国并没有获得对国联的掌控权,并最终放弃参加。二战结束后,美国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主导国地位,开始量身打造符合自身利益的国际秩序,联合国、布雷顿森林体系以及世界贸易组织的成立,成为巩固美国权力主导国地位,支撑美国霸权的国际新秩序。对于崛起国而言,有利于自身利益的国际秩序可以加速权力的转移,权力的转移返过来又可以提升崛起国的权力主导地位,为塑造更加有利的国际秩序提供支撑,两者呈现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关系。
对于中国来说,“一带一路”是塑造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的一次积极尝试,与打破现有的国际秩序相比,中国借“一带一路”建设打造的国际新秩序是对现有国际秩序的一种补充和完善。这样做的目的有利于实现中国的和平崛起,降低权力转移过程中出现对抗和冲突的风险。中国可以利用各国共建“一带一路”之际,积极塑造有利于自身崛起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加快世界权力的转移。“一带一路”建设之所以具有塑造国际新秩序的功能,不在于中国为此投入了多少资金,而在于中国在“一带一路”建设中所秉持的理念。中国坚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则共建“一带一路”,带动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治理,这种尝试有利于推进全球治理模式的创新和发展。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可以让沿线各国明白,在他们通过“一带一路”参与全球治理的过程中,还可以促进本国经济的发展,这是共同发展理念的体现。“一带一路”倡议符合人类社会的根本利益,体现了人类追求繁荣、发展、富强的美好理想。在这一共同目标的引领下,“一带一路”沿线各国愿意为实现共同理想、参与全球治理达成共识、形成规范,为构建大范围、高水平、深层次的区域经济合作努力塑造更加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
为了打造更加公平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中国在“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努力:首先,中国要借共建“一带一路”之际推动与沿线国家的自由贸易区建设,打通中国与东南亚、南亚、中亚以及欧洲的贸易通道。权力转移加速的必要条件之一是加速崛起国自身实力的增长,中国是一个外贸大国,要加速自身的发展必须要有广阔的世界市场。中国需要借“一带一路”建设之际,加快与周边国家的自由贸易区建设,打造更高水平自由贸易区,塑造更加公平合理的贸易规则,实现中国与沿线国家的优势互补、共同发展。其次,中国要借共建“一带一路”之际带动沿线国家参与全球治理。随着发展中国家经济的快速发展,以“金砖国家”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在国际舞台上更加渴望参与全球治理中来,共同维护世界的和平与稳定。“一带一路”倡议正好迎合发展中国家的这一渴望,沿线的发展中国家可以通过共建“一带一路”,参与全球治理,就双边共同关心的重大问题达成共识,形成规范,引领效仿,进而塑造更加公平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加速世界权力的转移。第三,在地区和全球问题上,中国要借共建“一带一路”之际提出自己的主张和解决方案。权力转移的一个途径就是崛起国要提高政治领导力,在一些重大问题上提出自己的主张和解决方案是提高崛起国政治领导力的有效方法。“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众多,地区问题复杂多变,中国可以就双边共同关心的重大问题提出“中国方案”。在双边达成共识的基础上,争取其他国家的支持与效仿,最终形成新的行为准则与国际秩序,实现权力的转移。
权力转移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中国需要保持战略定力,依靠“一带一路”倡议加速世界权力的转移需要中国的长期坚持。“一带一路”建设不可能一蹴而就,权力转移也需要经历各种阶段。在此过程中,中国需要保持稳健的政治领导类型,通过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提高中国与沿线国家的政治互信和经贸合作,给沿线国家带来切实的实惠。中国不输出自身的发展模式,但需要将自身的价值理念通过“一带一路”建设传播出去,让更多的国家通过了解“一带一路”进而加深对中国方案的理解、认可与支持。一旦关注、认可、参与共建“一带一路”的国家越多,“一带一路”倡议的理念就会变成共识,进而成为新的国际规范,对权力转移进程产生深远的影响,而中国则有望实现由崛起国向权力主导国的巨大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