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该为“无理时代”负责？

胡艳丽

[日]奥田英朗著

曹逸冰译

南海出版公司

出版：2018年8月

定价：68.00元

生活如同走路，一个坎连着一个坎是常态，但最怕的就是经历一程一程的坎坷崎岖后，依然看不到希望。

日本作家奥田英朗笔下的《无理时代》，描述的就是一个没有希望，混乱而失序的时代，身在此中的人们，有人挣扎，有人放纵，有人试图出人头地。可悲的是，小人物的各种努力，总是被各种残酷现实无情打回原形，甚至使自己陷入更深的深渊……

在书的最后，貌似风雪中的一起车祸，为一切纷乱画上了句号，陷入绝境中的人们，有了借以脱身、重新开始的完美理由，但似乎一切又没有改变，人们要开始的依然是一场从无望到无望，从混乱到混乱的生活。读这样的小说，令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沉重感，在作者看似调笑的笔锋之下，铺展开的是一个似曾相识、没有粉饰，真实又残酷的世界。

书中的每一个人物，他们的善恶都是相对而言的，在可叹可恶的背后，更多的是可悲可怜。

蝇营狗苟的福利科小公务员，看了太多贪得无厌、想依靠骗保度日的人，他对低保户不再心生同情，在工作任务压力下，以揭穿他们的谎言，让他们退保为荣。这样的工作，换作任何一个人，也难燃心中的激情。这其中有社会整体环境不景气，人们生活艰难的原因，还有政策设计错位、执行方面随意性大，以及女性歧视、劳动保障不健全等种种原因。

这是一张巨大而细密的网，网上缠满的是人间百态。书中的另一些小人物，比如加藤裕也的前妻，以及情人都是靠吃低保度日，有了低保供给，她们已经没有了重新进入社会工作的动力；而派遣工堀部妙子辛苦工作，拿到的工资却远不及吃低保的人，她后因卷入宗教纷争，被卖场开除，她也幻想着有一天能吃上低保。相原友则看似掌握着一定的权力，其实也只是缠附社会大网上的弱小个体。那被冻饿而死，得不到低保救助的老婆婆，她的死既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很多人都应为她的死负责，又貌似无一人负有直接责任。老婆婆那身體健康、精神病态的儿子，也就是造成连环车祸的始作俑者，也是这个社会的牺牲品，他同那个网瘾男一样，都是“社会恐惧症”的患者。

一个社会，由每一个具体的人构成，人人无辜，人人都是被害者，那么谁又是罪魁祸首？谁又该为这一连串的悲剧负责？或许人人都有责任，又人人可以袖手旁观，直至自己被直接卷入其中，成为整个漩涡中的一个泡沫。

一个动辄对父母拳脚相向，却不敢面对社会，终日躲在小房间里打游戏的网瘾男，为了证明自己突然跑到大街上，掠了一个女高中生回家，把她当作游戏中的“美琳公主”，幻想着自己是保护公主的骑士。一个大男生，正是阳光灿烂的时节，但他的人生、人格已经完全扭曲。其中，必定有他自己、父母的责任，但也不能忽视一个大的社会背景。娇生惯养长大的青年一代，他们承担不起生活的沉重，于是向网络遁逃，寻求精神慰藉。

无望的社会催生更多的无望，变形的人生扭曲更多人的生命线路。

当社会凋敝，必然有很多所谓的“精神救赎者”及组织，应时而出。不论是打着拯救今生，还是期许来世的名义，最终都难掩聚敛钱财的真相，身陷此中的人们，逃离了“凡俗”社会的是是非非，却又陷入另一重深渊，精神、钱财，以至身体都有可能被人操纵、控制。他们以“信仰”之名，让社会陷入更深的混乱……

生活，不是童话，经历种种挫折后，你会明白，每个人都应生而为勇士，向上奋起，起码心中还有光。小说不担当传道授业解惑的职责，奥田英朗所写下的，是真实的、没有遮掩的日本社会，他用呈现代替观点，用嬉笑调侃代替口诛笔伐，就在这诙谐戏谑中，中国读者又似乎总能在书中，看到我们自己的影子，引发更深的思考，这才是该书超越国界，直抵人心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