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江水

周斯淼

這座城市被湘江切成两半，一半河东，一半河西。

起初，我对河西很抗拒，虽属同城，却似千里之外。湘江那头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神秘传说。为了在更好的学校就读，我们举家迁往河西。得知此事后，我对未知的天然恐惧胜过了憧憬。

事到如今，回忆已经模糊，我只能勉强忆起入学那天。那是夏末常有的晴天，艳阳高照，预示着接下来几天注定难熬。寝室里，空气有些潮湿，清一色的紫色被单凌乱地铺在床板上。不知为何，我怎么也记不起初识室友的场景，却记得初来乍到时空无一人的画面，紧张的心情在走进寝室的那一刻安定下来。

接下来三年的生活，按部就班，平淡无奇。

大事总是不知不觉中到来。中考前的气氛有些紧张。选择直升的优等生们陆续离开，留下学习资料供人传阅。曾与我成绩不相上下的好友，有的成了每天最后离开教室的人，据说回到家中还要继续复习到深夜;有的月考成绩节节攀升，最后到了令我望尘莫及的地步;连一直排名在我后面的同桌也偶尔超过我……我绷紧了弦，无暇顾及未读完的课外书，也暂停了日记写作。

在食堂就餐，是一天当中难得的轻松时刻。中考是我们常谈论的话题，却少有人谈及随后的毕业，即使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听得见它的脚步声。我大概做好了准备，却总感觉不安，就像等待一场世纪盛事，本以为它会轰轰烈烈地到来，可它却毫无声息，甚至没有激起湘江水一丝涟漪就来了，跟我生命中的每一天一样，那天的太阳依旧河东升起、河西落下。

时间愈晚，同行的人渐渐稀疏，最后只留下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回家。一路上，我们谈笑风生，忘记了考试，忘记了未来。几个月后，我的几个朋友都如愿考入他们心仪的高中，交到新朋友，只有我不那么如意。

这都是后话。我听见烟火绽放的声音。橘子洲头上空怒放的烟花喜庆热烈，最后一颗火星坠落之后，我看见一点闪烁的红光固执地留在空中，那是夜行的客机。我不禁想到，或许在若干年后，我也会像现在这样抬头和故友告别，目送他离开这片土地，祝福他一路顺风。

总有一些无奈的事情，比如没考到理想中的学校，比如你牵挂的人跟你隔着一条河，比如你注定要经历离别，比如你习惯沉湎于过往，跟不上城市的变迁……江水把这座城切成两半，也把我的青春切成两半，我的一些思绪似乎随着流沙被江水冲去了，愿这一川江水带我去向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