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援(同济大学 教授)
“上海服务”的核心是提升上海作为经济中心城市在配置资源、服务区域中的能力,提升上海服务经济发展的能级,以及在创建新型社会治理能力过程中提升政府服务能力。围绕“上海服务”这个主题,城市交通首先要正确地设定相关目标。目标与指标的背后是组织的价值观,交通仅是一种工具,交通发展目标需要服从于全局。党的十九大提出“形成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空间格局、产业结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加强和创新社会治理”,这促使城市交通需要从三个视角来全面考虑问题:其一是居民生活质量;其二是城市活力;其三是生活方式。
世界卫生组织将“生活质量”定义为:“个人对其生活的文化和价值系统中所处位置的认知,并且与他们的目标、期望、准则和关切相关联。这是很宽泛的概念,受到个人身体健康、心理状态、自由程度、社会关系、个人信念和与周围环境联系等因素的复杂影响。”为此,交通运输与生活质量的关联,需要从身体健康、精神健康、社交健康和经济健康四个方面加以展开。
与身体健康密切相关的包括使用主动交通方式(步行、自行车等)的环境,对人身安全造成很大威胁的交通事故,以及给身体健康产生负面影响的交通污染排放。与心理健康密切相关的,则是日常通勤所带来的精神和时间负担所形成的生活压力,合理控制通勤时间增加居民可自由支配时间、降低生活压力、增强生活满意度,成为城市建设的重要目标。老年人机动性的缺乏和交通噪声等因素都对精神健康产生负面影响,构建人性化的交通空间与环境,成为城市管理中重要的任务。社交健康指的是个人社会支持网络、家庭/个人关系、社区参与等的质量,移动性和可达性是交通系统影响社交健康的主要途径。移动性降低关系到社会融合和社区活动的减少。由于老年人身体机能的降低,他们最易受到移动能力对精神健康的影响,并且是对生活质量影响的重要因素。
城市的活力来源于对其他城市和地区提供产品和服务。在经济全球化和互联网时代,传统的城市“区位”受到极大的冲击,网络空间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城市之间的空间关系。创新型产业发展关系到上海的未来,因此必须思考城市空间如何适应创新型产业发展需求加以改造。在高速流动所造成的时间效率敏感性增大的背景下,上海与城市群之间的交流不能再局限于“枢纽换乘”的概念之下。试想,城际铁路千方百计通过提速减少的与长三角城市之间的路途时间,在虹桥这样巨大的交通枢纽中的换乘会抵消多少,难道我们还应该一定坚持城市轨道与城市群轨道之间死守“枢纽换乘”衔接模式吗?!
同样,在强调交流效率的城市群中,交通枢纽不再局限于“门户”功能,而需要成为“城市活动集聚中心”。枢纽与城市服务功能的融合,枢纽与周边用地开发的融合,是打造“城市群CBD”的关键所在!
因此,塑造便于在城市网络和城市群中交流的城市空间成为下一步发展的重点。过去的几十年,上海打造了地铁2号线沿线的中央商务带,并且通过虹桥枢纽与外部形成了便利的联系条件。在创新型经济时代,上海的地铁10号线所构建的空间联系(将虹桥枢纽与上海几所重要的大学和高校科技园区联系在一起),应该有巨大潜力有待发挥。
创新型经济的活力和潜力在于交流。城市的空间网络不再仅限于“通过”功能,而需要有充分的“交流”功能。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街道不是“奢饰品”、“点缀品”,而是“必需品”。传统理念下,为了有效地构建整体交通网络,我们对道路进行了明确的分级,并制定了相关标准加以指导。在强调交流的时代,我们不仅需要“街道设计导则”,而且需要对街道分级并制定相关技术标准。
从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出发,城市的长远利益由于发展模式和生活方式就具有紧密的关联。尽管自动驾驶、新能源技术和共享交通模式的发展,将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城市交通在资源约束上的瓶颈,但是一个过于依赖小汽车的城市,不可能是一个具有良好的生活环境的城市。面对日益增大的城市交通压力,只有将改造城市空间结构、公共服务设施布局,以及优化交通网络布局和结构等进行有机整合,进而达到转变人们生活方式和交通模式,才能促使城市走上可持续发展之路。
从转变生活方式目标出发,我们的城市能否不依赖小汽车是一个必须争取的愿景。反映到具体评估指标,则包括一系列公交可达性评价(岗位可达性、公共服务设施可达性等),并需要考虑以公共交通为基本交通方式情况下对居民生活时间分配的影响,以及由此造成的生活质量变化。对于社会公平性方面,则需要避免拥有小汽车家庭与不拥有小汽车家庭的生活质量出现明显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