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祚崑
摘 要:颜惠庆作为中国近代外交史上的重要人物之一,其主要的外交活动和外交思想为推动民国时期外交事业的发展作出重要贡献,产生了深远影响。作为中国近代史上的著名外交家,其外交思想也是代表了当时民国时期外交思想精神的内核,因此,对颜惠庆外交思想研究的本身,也是对民国时期的相关外交实践和外交思想的总结和提炼,对研究民国时期的外交形势和外交特点,都有较为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关键词:颜惠庆;民国时期;外交思想
中图分类号:K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8)11-0044-03
颜惠庆(1877—1950),字骏人,出生于上海的一个牧师家庭,早年毕业于上海同文馆,后留学美国弗吉尼亚大学。回国后任上海圣约翰大学教授,商务印书馆编辑。1909年任清外务部股长,1910年兼任清华大学总办。1912年,受北京政府任命为外交次长,其后历任中国驻德国、丹麦和瑞典等国外交公使,1919年任中国出席巴黎和会代表团顾问。1920年后,历任北京政府外交总长、内阁总长等职务。1926年,任北京政府总理并摄行总统职权。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任中国驻美、驻苏大使和国中国驻国际联盟代表团团长等职。纵观颜惠庆的生平事迹,其丰富的外交履历为其外交思想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因此,在其外交实践的基础上,颜惠庆的外交思想体系可分为外交原则和外交建设两个层面。外交原则可阐述为:国家主义原则、务实外交原则;外交建设可阐述为:改革中国外交体制和对外交人才的培养两个方面。
一、颜惠庆的外交原则体系
(一)国家主义原则
1.关于废除中国与外国的不平等条约,并重新制订与外国的平等条约,是颜惠庆国家主义原则下外交思想的核心内容。颜惠庆认为,列强与中国签订的不平等条约极大地损害了中国的国家权利:“当时国内重要的部门,如海关、邮政,均被外国雇员所控制,而铁路、沿海及内河航运、主要的银行业和工商业同样掌握在外国人手中,而这些事情本属内政。”而对于列强强占中国海关及国家财政税收,他愤怒地指出:“由于巨额的赔款和外债使政府依靠的重要财政来源之一,海关税收己经枯竭,年轻的民国面临的最紧迫问题就是要举借大笔外债,这使得我们又要重新仰列强鼻息。”因此,早年颜惠庆对不平等条约的认识,随着其日后的外交实践,逐渐对近代不平等条约的危害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并日益倡导中国的废约运动,以保障中国的主权权益不受侵害。
2.拒绝在原有不平等条约基础上继续签订危害中国主权的对外条约,是颜惠庆国家主义原则下外交思想的重要支点。特别是在出席巴黎和会时期,面对缔约国方面背弃中国欲将山东权益转让日本时,他认为:“山东事件可比喻为已婚的甲、乙二人答应让丙去强奸丁,以便保护自己妻子的贞操。”并连续于7月3日和18日电告国内方面:“绝不应接受任何关于国联授权日本接受中国山东权益的条款。”此后,颜惠庆多次致电陆征祥:“建议除非下列三项条件被接受,否则不签约;归还青岛;用津浦铁路的方法解决其他铁路问题;撤退驻军。”此时国内的“五四”运动高涨,提出“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的口号,中国赴巴黎和会代表团最终拒绝签字,包括颜惠庆在内的中国外交官们的积极努力也是其中不可忽视的因素之一,特别是颜惠庆,在面对列强们妄图逼迫中国继续签订不平等条约时,多次明确拒绝,并要求暂缓签约,为最终保证中国权益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二)务实外交原则
颜惠庆作为中国近代史上较为通晓国际法准则和对中国自身实力认识较为深刻的外交家,其务实外交原则贯穿了其整个外交思想,并加以实践。
1.内政与外交的关系问题。国家的内政与外交关系是颜惠庆考虑国家外交政策的基本点。因此,颜惠庆在制定外交政策时十分注重对内政问题的关切,依据国内时局的变化,积极调整当时的外交政策,以策应内政问题的解决。同时,颜惠庆对国际各力量的消长情况比较关注,常依据其他国家对中国的外交态度和政策进行细致比较,然后针对比较的结果制定外交政策。他曾言:“我国今日自卫力之薄弱,已属无可讳言。欲防止侵略,不外将他方结合先行解散,由我另组团体。中日均为唇齿之国,亲善自属首圖。中英关系密切,亦应互相提携。惟英日同盟若仍得以继续,则中日之接近,不易达到,自应竭力设法,先将该同盟解散为第一步;美日两国,以利害冲突之故,此猜彼忌,设使一旦失和,我国介在两大,自必首当其冲。旅顺、青岛之往事,可为殷鉴。欲避去危险,应如何设法防范,或由与会国订立公断转约,或将中国沿海沿边一带,如山东、福建、满蒙等处,宣告永久局部中立,总以无碍我主权独立,保全我疆土治安为标准,请酌量研究办理;现在中央财政困难,已达极点,罗掘乏术,借贷无门,若来增加岁入,内外公债无法整理,政府势将瓦解。各国如果诚意援助,莫若许我关税自由,承认原则后,万一一时未能实行,至少须先将税率即予增加一倍,值百抽十,庶几财政稍裕,内政赖以整顿,而政府已失之威信亦可渐为恢复。”因此,颜惠庆在当时中国积贫积弱的现实下,其务实外交的方针为中国在国际舞台上争取了较多的机会和权益,在这一点上,是可以得到基本肯定的。
2.“以夷制夷”战略。“颜惠庆作为长期担任中国驻外公使的人员之一,对此政策的重要性颇为重视,但同时也强调自主外交建设的重要性。颜惠庆的“以夷制夷”的政策带有自保和图强两个特点,他认为:“依靠他国只是为了赢取该有的时间,我们必须依靠自己,不可以单纯强迫别人援助……自强不息,无论如何是最要紧的。”因此,在华盛顿会议上,颜惠庆利用美国与日本的矛盾,力图彻底解决中国山东问题,他表示:“深愿与各国一律平等参与,共襄盛举,对于美国大总统声明,涉及太平洋与中国山东之讨论,不欲设法界划其范围,更是深表赞同。还表达了中国认为太平洋及远东问题,直关系今日全世界和平之问题,希望美国政府的多所借助,中国政府愿在会议中,根据来照中国仰仗友谊及诚意,体会祛除争端之宗旨,以诚恳之精神暨友爱之态度,互相讨论,共同核定。”同时表示,“倘与日本直接交涉山东问题,而结果仍不能满足国民希望,恐外交尚未结束,而国内方面已发生重大事变”,但若完全拒绝日本的提议,又可能招致更大的外交上的麻烦。”虽然在上述两则引文中,颜惠庆对日本的态度较为保守,但其主张利用美国主导的华盛顿会议来公开讨论山东问题,本身就会对日本施加国际压力。总之,颜惠庆的“以夷制夷”的战略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中国的国家主权及其相关权益,特别在其后的对苏复交和反对“国联”调查团问题上亦充分体现了其“以夷制夷”外交思想的作用,所取得的外交成果,是应该被肯定的。
二、颜惠庆的外交建设思想
(一)改革中国外交机构
颜惠庆对当时中国的外交体制的弊端十分了解,他认为:“中国外事机构设置重叠且效率低下,事权混乱且命令体制僵化,职权越界问题严重,工作体制规范问题亟待解决。”北京政府成立后,颜惠庆于1913年任职为外交次长,由于总长陆征祥体弱多病,颜惠庆被委以改革外交机构的重任,至此,颜惠庆开始改革当时中国的外交机构。颜惠庆首先将外交部的机构进行了重组和裁撤,将从前的4司2处改为1厅4司,并增设秘书处和参事室等机构。此举初步解决了当时中国外交机构事权混乱,工作效率低下的问题,较为实际地缓解了当时外交机构设置的矛盾。同时,针对当时外交部工作与地方事务重叠问题,颜惠庆建议“将外交部机构统归中央的管理,收回地方对外交人员的任命权力,将外交人员的职责权限规定于只向中央政府负责,而外交人员的问责权力也只能由中央执行”。这样,地方权力对外交事务就失去了干涉和影响的客观条件。1913年,各省的外交司被大量裁撤,取而代之的是新设置的由外交部直接掌管的地方性涉外机构,人员任命及事务管理统归外交部方面调度及协调,基本消除了晚晴以来外交事务被地方长期影响的消极作用,使外交事务的处理权集中于中央。
(二)培养外交人才
外交人才的培养是决定一个国家的外交事业能否持续发展的关键措施。晚清以来,由于通晓外交事务的人才较少,加之政府方面不注重外交人才培养机制的建设,虽然总理事务衙门、同文馆等清廷机构设置了一定意义上的供外交人员培养的机构和科目,但远不能适应当时时局的发展。颜惠庆对此十分痛心,因此,在任职北京政府外交总长时,设立储才馆,用于专门培养外交人才,并注重研究中西外交理论和外交时务并提高外交人员素质。他将“部内干练的高级部员外放为公使、代办、领事等职,再以次一等的官员接替他们在部内的遗缺,这样可以使中国的外交官员接受相对系统、开放的训练,同时也能锻炼他们独挡一面的能力”。此外,颜惠庆还注重外交人才的专业化建制,倡导分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外交事务,进行专司其务的培养工作。这样一来,外交人员的专业水平得以提高,也因此使中国对国际事务的处理更具针对性和实效性。
三、颜惠庆外交思想的局限性及实践失误
颜惠庆作为我国近代时期的优秀外交家的代表,为中国外交事业的发展贡献了毕生精力。但颜惠庆毕竟受限于所处的时代,而中国当时所面临的问题也绝不只限于外交,因此,由于国内外时局持续恶化,颜惠庆的外交实践也因此受到影响,其思想的局限性也相当明显。
首先,颜惠庆的外交独立思想并不能真正贯彻,按照顾维钧的说法:“不同的军事和政治派系有依附某一个外国势力,或是日本,或是俄国,或是英国,来巩固支撑其政治前程的普遍趋向,他们不自觉地使自己成为某个外国的外交政策的工具。中国的外交政策往往是被国内政治势力所利用的工具,而国内的政治又以中国各派系之间的斗争为其特点,各派竞争的焦点是竞相向各自的外国靠山争取财政上的援助和外交上的支持,稗使在内战中加强各自地位。”因此,颜惠庆外交独立的思想只能在一时或一个机构内实施,如上述,一旦培养的外交人员独立进行外交实践时,依然会受到来自国内外时局的影响,并不能真正摆脱政治。其次,颜惠庆的务实外交中,对美国的依赖是被后人所诟病的。其认为“美国是国际上真正主持正义的国家,对中国只有公平和友善”。这就造成了在巴黎和会和华盛顿会议上,中国因过分相信美国,而造成了不可消除的政治影响,进而造成了国内局势的动荡,引起了国人的广泛不满。颜惠庆只注重国家外交和政府主导的态度,为其外交思想的发展带来了消极作用。最后,颜惠庆的外交措施较为保守,顾维钧曾认为:“颜惠庆的外交方式有时过于內敛,本可以为国家带来更多权益的机会,也因此失去。”特别在华盛顿会议时放弃对日本的进一步交涉,以造成华盛顿会议上并不能真正遏制日本的侵略图谋,是不能否认的巨大外交失误。
尽管如此,我们依然不能否认颜惠庆为中国近代时期的外交事业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因此,颜惠庆外交思想的局限性是不能避免的,也反映了当时整个外交官群体的思想局限,即国家实力贫弱导致的外交形势整体恶化的趋势是不能改变的客观事实,作为外交官只能尽力维持,在有限的范围内争取国家权益,一定意义上,这也是当时外交官群体所面临的困局。顾维钧曾说:“颜惠庆才华轶群,对于社交、教育、美术、人道、政治、外交,与夫国际问题各方面,无论学问上,兴趣上,均极广博而浓厚。且明知人,而观察敏锐。天赋如此,用能在政海中,迭膺艰巨,应付裕如。”这可以说是对颜惠庆一生外交成就和个人品格的客观诠释,不愧为中国近代外交家中杰出的代表之一。其外交思想中,诸如国家主义、务实外交等方面仍对我们今天的外交工作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因此,对其当时作出的外交贡献仍应给予公正和客观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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