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4年开始,中国农机工业进入新的发展阶段,我们说这是一个新常态。这些新常态有如下几个特征。
第一,我们的规模优势确立。从2013年开始,我们是全球第一生产大国的地位已经确立。2017年,2 429家规模以上企业主营业务收入4 291.35亿元;产品满足90%市场需求。但是按照CDMA(德国机械制造商协会)的统计看,北美、欧盟和中国各占三分之一,他们只统计了主机,大约三大类产品,拖拉机、收获机械和牧草机械。
第二,增速明显放缓。我们增速最高的年份是2011年的时候,同比增长30%多,2004年到2014年平均增速20%多,但是到2014年以后就变成了5%左右了。
第三,结构趋于稳定。包括资本结构(民营为主,国有、国有控股与外资企业有益补充)、产业结构(农机制造规模以上企业2 300多家,形成较为完整的农机产业链)、产品结构(大型化趋势明显,品种更加丰富)和区域结构(山东、江苏、河南、浙江、河北农机产业大省,产业集聚区受到重视)。
第四,核心技术匮乏。核心技术匮乏,高端产品依赖进口;基础技术薄弱,核心零部件受制于人;研发投入少,创新能力不强,缺乏核心竞争力。
第五,全球资源共享。这一点在农机行业做得是比较好的。农业机械从改革开放一开始就是一个公平竞争的领域,没有设定任何的门槛,国外的产品、国外的技术、国外的公司很早就开始抢占中国的市场。包括资本要素:外资企业中国建厂,中国企业海外并购,建设海外研发中心;人才要素:专家引进,人才输出;产品协同:高端零部件进口,农机出口。
第六,农机农艺的融合。我们采用“企业+合作社+基地”新模式,推动农机产品研发、生产、推广;农机定制化,因地制宜,实际需求;循环创新应用机制,研发-集成-应用-再研发;宜机化农业,促进适于机械化生产的新农艺;标准化规范化农艺,促进农机推广应用。
第七,农机工业整体情况。我们可以看到2018年1~9月规模以上企业的主营业务收入是2 163亿元,整体跌幅是1.6%。
今年首次出现全行业利润的负增长。关于利润的负增长有几种原因,一是原材料涨价,因为中国的去产能政策,导致钢铁价格上涨;第二是劳动力成本,明年会出现一个新情况。原来社保是由单位到社保部门缴纳,明年开始由税务部门征收,这会直接导致企业成本上涨。
从拖拉机来看,也出现全面下滑的趋势。
2018年1—9月拖拉机产量持续下滑
160~180,180~200马力拖拉机的需求是增长的,而且涨的幅度还比较大,50~60马力这几年都是下降的,但是今年却增长20%,有较大反弹,原因有两个,一是做50马力以下的企业现在都有能力做50马力以上的拖拉机了,价格很便宜;二是很多企业为了迎接2020年的国Ⅲ升国Ⅳ,现在都在全力“去库存”,而实际上这些库存都只是压在了经销商手里,并未形成真正的销售。
从下图看,在2013年,位于前5名的拖拉机厂市场占有率基本达到80%,到了2018年,产业的集中度反而下降了,这是一个很不正常的现象。
2018年拖拉机的产业集中度情况
相对上述几类机械,玉米机械今年是增长的一年。正常来说,小麦和玉米的收割机械都应该在3万台左右,但是2018年,虽然增长了34.67%,但是总量还没有达到正常水平。
玉米收获机械上涨34.67%
2018年1—9月插秧机下跌42.27%
烘干机本来连续四五年都是很好的一个市场,但是今年粮食烘干设备忽然大幅度下滑,主要原因是粮食系统招投标,环保治理,水稻种植收益下降等。
有一个情况,虽然我们的台数都在减少,但是我们的总量并没有减少,比如拖拉机,拖拉机的马力在不断上升,小麦收割机原来是以2 kg、3 kg为主,现在基本都在7~8 kg,水稻原来是在2 kg,现在基本在5 kg,也就是说现在的1台机器和以前的2台甚至3台机器差不多,所以台数下降也正常。
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第一是角色转变。作为农机制造企业,从产品的制造商向产品的综合服务商转变,为用户提供整体解决方案。
第二要分工协作,向专业化分工、社会化协作发展。以日本的久保田为例,以前是排不到前5名的,现在全球第3,我们知道一般来说跨国公司的驾驶室都是自己生产,但是久保田和约翰迪尔的驾驶室自己不做,久保田是委托其他企业加工的,但是他们要求这个企业必须到久保田的总装线上,给这个企业一条生产线让他们来做。人和设备都是你的,但是你必须在我这里装,专业化到这个程度。我们国家是怎么做呢?原来做变速箱的,做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还能干其他就再做其他,又做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还能做发动机,做了发动机就觉得搭个架子不就能做整机了吗?于是就开始做整机了。我们的离合,我们的很多零部件,不是做不好,而是没有人专门去做。
第三就是注重创新。其实创新制造差异,差异赢得市场。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就是企业如何去把握。我们现在出现一个问题,往往大企业不愿去做小众产品,小企业做起来又很费劲,其实我们现在有很多成功的案例,比如辣椒去柄机、韭菜收获机、大葱收割机等。
第四提升能力,包括工艺水平、精益管理、智能制造。
第五是数据为王。数据资产是我们企业,包括科技界和产业界都缺乏的,我们很缺基础数据,我们业内都知道一位叫田磊的,他在美国做大学教授,他20年只做了一件事,包了一块田种玉米,连续20年他用无人机积累数据,根据这些数据编了一个软件。他等于给出了一个标准,你如果想在你的田里精准作业精准施药就按我的标准来做。他通过20年的数据积累才做成了这个标准,我觉得我们,包括大学、研究所,没有哪一家专注于哪一个行业用20年时间去积累数据。
第六是追求品质。这一点我们的企业已经认识到了。中国的农机产品要求有多高,其实也未必,有很多我们进口的机器,比如我们进口的青饲料收获机,我们会把金属探测和自动避障系统拆掉,我们不需要那么高大上的东西,需要的是不坏。因为中国的农业机械作业基本上是半个月,顶多1个月,像玉米,1个星期就完成了,小麦不到1个星期,人家机手要靠这个机器赚钱,你的机器一用就坏,哪个机手愿意买这种机器?所以品质质量是我们产品的关键,大家都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做不到。江苏有一家企业,做手扶插秧机已经4年了,今年的产量是1.3万台,但是久保田才卖7 000台,我们去他那里调研,他说机器的零件,包括一个小弹簧,一个密封圈都要进口,他说不敢冒险用国内的,进口的品质好。
第七是细分市场。现在的甘蔗收获机都上升到国家战略了,其实甘蔗的面积没有多大,但是菜篮子、米袋子、糖罐子,所以糖料现在上升为国家战略了,凯斯在广东还有组装厂,做了很多的适用性试验,但是直到现在,仍然不行,他们的产品没问题,但是农机农艺不能融合。国外的甘蔗是直的,但是我们的不是,因为广东广西台风多,甘蔗都是弯的,而且我们的甘蔗是一堆一堆的长在一起,国外的机器收不了。洛阳辰汉农业装备科技有限公司的老板原来是中国一拖集团有限公司的,拿出全部身家做甘蔗收获机,研究了7年,去年终于成功了,仅在广西就卖了100多台,这100多台的利润是2 600万,所以说小众产品很值得企业去关注。
第一是政策引导方面。从国家层面来说,对农机装备还是高度重视的,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推进我国农机装备产业转型升级,加强科研机构、设备制造企业联合攻关,进一步提高大宗农作物机械国产化水平,加快研发经济作物、养殖业、丘陵山区农林机械,发展高端农机装备制造;国务院:《中国制造2025》,十大重点发展领域之一;发改委:增强制造业核心竞争力三年行动计划(2015-2017年,2018-2020年);科技部:“智能农机装备”重点专项,47项研究任务,其中国拨9.8亿元;工信部:智能制造新模式应用、智能制造试点示范、工业强基等重大专项。前一段时间发改委有一个项目,把农业机械和轨道交通放在了同一个层面,轨道交通能上一个项目农业机械就可以上一个项目。
第二获取技术。目前来看,对我们的企业来说是一个考核水平。比如通过并购获取技术,虽然是一个捷径,但是走起来也不是那么好走。比如法国一个生产重速变挡换速箱的企业,想把生产放在中国,但是法国的工会不同意,工会不同意就不行。如何获取技术将来是农机企业的一个大问题。
第三要优化环境。以拖拉机为例。我们国家的拖拉机、联合收获机,青饲料收割机,300马力以上都没有,我们的拖拉机仍然是以当年引进伊拉克80马力的技术为主。我们的联合收割机基本是以引进迪尔1000系列,我们的底盘全部是1000系列的,为什么我们没有大的?因为大的不是你把尺寸放大了就大了,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中国一拖集团有限公司400马力的产品都参加展览了,但那也只是一个样品,作为商品,大排量拖拉机,联合收割机我们都没有。我们每次去国外看展览会都觉得灰头土脸的,所以我们仍任重道远。
(本文根据2018年11月推动广东农机化高质量发展论坛上的讲话录音整理而成)